第二百三十五章借你的鏡子用用
徐世績去了片刻,仍未回來,台上的戰局,卻已起了大變化。石不語等人正在提心吊膽時,那位蘇陽王沈達麾下卻又有一光頭大漢躍上台去,這大漢身形龐大之極,乃是步行,立在地下,還幾乎與騎馬之人一般高矮。
秦暮卻不是他的對手,與他戰了數個回合,被他舞起鐵棍,將雙鐧擊飛出去,餘力未消,人也一個踉蹌,跌下馬來,翻出擂台之外,敗陣而回。
濱海群豪見狀,又是失望又是慶幸,急忙搶上前去,將他扶回棚中。秦瓊滿麵怒氣,坐於木椅上喘息片刻,直壓得桌麵咯吱直響,過了許久,方才長長的出了口氣,沉聲道:“兄弟們,秦某方才失態了……”
石不語愕然無語,隻能拍著他的肩膀,苦笑道:“秦老大,熟贏倒也罷了,怎麽你會如此火暴?你可知道,方才那幾人不是閃得快,險些就要被你……”
秦瓊撫著短須,又是慚愧又是迷惑道:“我也不知怎的,一上台便……”
“逝兄弟!”在旁的羅瓊忽的伸出手來,“你那明心符拿一張來,我去收拾殘局!”
石不語一怔,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張來,輕輕搭住他的肩膀道:“多加小心!保命要緊,至於什麽盟主之位……”
羅瓊微微一笑,點點頭,提起銀槍,出棚去了。說來也巧,他前腳才離開,徐世績已領急急奔入。竇世充跟在他身後,不住抱拳道:“抱歉!我方才有些私事,離開得遠了些。”
石不語微微皺眉道:“竇王兄,今日的比試有些亂了……你看,是否先行中斷一下為好?”
“中斷?”竇世充深覺愕然,沉吟半晌方才應道,“這恐怕不太……再者,也尋不到合適的理由。”
石不語搖頭道:“你先坐下,我們一起想個理由出來。總之,這場比試若再繼續下去,楊廣便要給你頒發勳章了。”
兩人正在對視之際,忽聽得遠處齊聲呐喊,卻是新上台的羅瓊槍如遊龍,須臾之間,已將那霸占了擂台許久的光頭大漢挑下馬去。那漢子性情殘暴之極,方才守擂期間,手下奪了三四條性命,各路諸侯早已怨氣滿腹,見得羅瓊為他們出氣,當即齊齊喝起彩來。
竇世充見狀,微微笑道:“逝兄弟,怕是不需中斷了,這裏數百豪傑,更有哪個是羅兄弟的對手?”
石不語瞟了他一眼,卻未答言,不過心中也隱隱覺得這話有幾分道理。若按羅瓊的手段來看,奪取盟主之位決無問題,再加上有明心符的功效在,也不會傷及人命,可謂一舉兩得。
此時,或許是因了之前拚殺太過慘烈的緣故,各路諸侯所率的豪傑,也已折損大半,上台邀戰者開始變得稀稀落落,不過,手下工夫卻越發了得,一個勝過一個。羅瓊全然不懼,一人一馬馳於台上,如同坐莊一般,一個時辰之內,連挑九員驍將,直殺得群雄麵麵相覷,做聲不得。
見得一時無人應戰,羅瓊便坐在擂台邊上歇息,等待半個時辰的期限到來,閑來無事,他卻又舊疾發作,從懷中掏出那麵圓鏡,對鏡修飾起容貌來。群豪見狀,登時嘩然大笑,一時之間,倒少了幾分肅殺之氣,全場都變得活潑起來。
笑聲之中,忽見一匹劣馬而出,慢悠悠的小跑,幾乎是一步一步踱上台來的。群雄一見之下,愕然片刻,再度轟然大笑起來,喧鬧更勝先前。不為別的,隻為這馬上那人,身形極其高大魁梧,身下那馬,卻又偏偏瘦弱的如同毛驢一般,幾乎被他壓得不見了,更希奇的是,這瘦馬屁股後麵竟是光禿禿的,那條馬尾居然不翼而飛。如此場景,叫人怎能不笑?
那人也不惱也不急,徐徐在馬上挺直了身子,拱拱手,尖聲尖氣的道:“在下南孟王圖陽,請羅兄賜教。”
“南孟?”羅瓊微微愕然,怔了片刻方才想起,那是南狄所在的南疆之地,極為偏遠。至於這位圖陽,卻是從昨日起便幾乎不發一言,也不與群雄來往,因此幾乎被人忽視了。
不過,他也不敢太過小窺,當下將圓鏡揣入懷中,起身上馬,拱手道:“見過王兄,在下得罪了!”
圖陽淡淡一笑,提起馬身旁的長槍,舞了個槍花,喝聲得罪,攻了上來,二馬交錯,兩人盤旋殺在一處,頃刻間,便是數個回合。
戰得片刻,羅瓊試探一番,發覺對方武藝也不過如此,當下鬆了口氣,精神一振,猛攻向前,那根銀槍使得如同臘月飄雪一般,槍影重重疊疊,片刻不離對手要害,直看得群雄喝彩不止。
那圖陽眼見便要抵擋不住,卻忽的虛幻一槍,後退數步,騰出手來,一拍馬身,隻聽得一聲嘶命,那匹瘦馬側過身子,光禿禿的屁股上忽的青煙升騰,煙霧中生出一條數丈長短的馬尾來……
羅瓊吃了一驚,微微發怔間,那馬尾已如兵刃一般橫掃而來,看似軟綿無力,卻早已將羅瓊的坐騎掃倒在地。羅瓊忙不迭的就地一滾,才避過傾軋的危險,那馬尾又再度掃來,這一次,卻直取羅瓊的前胸。
“不好!”石不語在遠處見了,一聲驚呼,卻見羅瓊急中生智,長槍柱地,身子借力橫躍出去,堪堪避過重擊,隻是身子尚在空中,已然落下台去,卻是輸了。
“豈、豈有此理!”掙起身來的羅瓊,胸前甲胄盡裂,隱隱滲出幾絲鮮血來,他卻不顧疼痛,厲聲喝道:“南孟王,你這是什麽邪門手段,勝之不武!”
此言一出,群雄紛紛呼應,大聲指責圖陽違規,理應被驅逐出場。
那圖陽立在台上,卻是哈哈一笑,淡淡道:“哪裏邪門了?不是說切磋槍馬功夫麽?我這手段,不算馬麽?”
群雄聞言一愕,倒不知該如何應答。圖陽更是得理不饒人,追問道:“槍馬槍馬,我的馬匹厲害,便算違規麽?若是日後戰場相逢,諸位難道也要小王換匹坐騎再來廝殺不成?”
他這話,雖然有些牽強,但也不容人反駁。羅瓊怔了片刻,恨恨的頓足道:“罷了!罷了!終日打雁,今日卻被雁啄了眼,且算我輸了!”
言拔,也不待對方答言,徑直大步往涼棚行來。石不語見了,與竇世充麵麵相覷,做聲不得,眼見大局將定,又起了波瀾,這後麵的狀況,卻不容人掌握……
沉默之中,羅瓊早已行至棚中,怒氣衝衝的坐下身來,重重拍著桌子道:“豈有此理!那廝卻是從哪冒出來的,居然擺了咱家一道!”
竇世充麵有慚愧之色,沉默半晌,方才訕訕道:“羅兄弟,卻是小王未曾打聽清楚,害得濱海失了盟主之位……”
秦、王等人彼此對視,卻都是做聲不得,隻能苦笑著搖頭。原來好端端的一個計劃,卻因了種種的意外攪得大亂,如今這情勢已混亂不堪,若讓身在北洛的李淵得知,還不知會做出什麽表情來……
羅瓊重重喘息著,過了許久,頹然歎了口氣,伸出手道:“老不語,你那鏡子借我用用?”
石不語怔道:“什麽鏡……你該不會說指,那金水鏡吧?”
羅瓊望了望胸前的慘狀,沒好氣道:“那混蛋將我的圓鏡擊得粉碎,暫且借你的金水鏡理理發冠!”
“……你還真是隨時不忘美容!”石不語登時無語,望了望四麵,確定沒有宗門中人在左近後,朝凝寒點了點頭。後者莞爾一笑,從袖中取出金水鏡,遞了過去。
羅瓊見狀大喜,一麵接過,一麵喃喃道:“老不語,你這東西卻比我那圓鏡清楚多了,不如便在我放上一陣……靠!那混蛋的馬尾,掃斷了我梳理半日的發髻……等等,還有那條束額玉帶……”
群豪聽得寒意大起,卻終因見得多了,早已有些免疫力。那位竇世充卻是初次得見,麵色古怪得無以倫比,憋了半日,終於忍不住起身道:“我且去瞧瞧外麵的情況,告辭了……”
說罷,便匆匆向外步出,其間還不忘用怪異的眼光打量了眾人一番。石不語大窘,信手便將金水鏡奪了回來,恨恨瞪了羅瓊一眼,後者哪裏肯從,撲上前來便要爭奪,登時亂做一團。
便在此時,忽聽得莫愁一聲輕呼:“不語,你看那……”
眾人一怔,齊齊朝著涼棚入口望去,見地麵上一片甲胄正閃耀著光芒,片刻之間化為了灰燼……
石不語一怔,遲疑道:“這、這似乎是金水鏡的退邪祛魔之光……等等,這甲胄是哪個的?”
秦、徐等人雖不明了,卻仍打量著自身,先後應道:“不是我的!”
漪靈在旁見了,接口道:“逝哥哥,這甲胄是竇世充的,我之前見他甲胄顏色鮮豔,特意多望了幾眼。”
石不語麵色大變,霍然起身道:“你確定?”
漪靈見他如此肅然,卻不敢接口,倒是一旁的蘭蓉輕聲應道:“公子!靈兒說得沒錯。方才你們爭奪金水鏡時,鏡光的確微微掃到竇世充的甲胄……”
石不語聞言默然,徐徐坐下身來,雙眸緊閉,手指不住敲著桌麵,過了片刻,他忽的一躍起身,大喝道:“我明白了!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