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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大赵的反应

建康、邺城。南北两个朝廷的都城都不大;两个皇宫也因此显得局促。局促之中,建康是温婉雅致的,小桥流水,厅榭楼阁,尽显文化风流。

邺城相反,粗犷朴实,高台林立;扩张性的霸气跃然而出。小小的邺城容纳不下,于是有了城北的华林苑,有了城西的太子东宫。这两处地方成了羯人兴衰的见证。兴,热闹非凡;衰,冷清凄凉。

时至今日,太子东宫被改成猪圈牛栏。比邺城大几倍的华林苑人影稀疏,长草及腰,渐渐荒废。现任大赵皇帝石遵没在此住过。他成天成夜呆在邺城小皇宫里,忙得不可开交。

与张豺交战、登基称帝、与石冲交战、安葬石虎、诛杀前皇帝石世和皇太后刘氏。。。事情一件接一件,有时几件连在一起,没等处理妥当,又有新的事情等着处理应付。

扬州刺史王浃率部归晋之事,石遵还未来得及反应;荆州军移屯安陆、徐州被大晋占据的消息就送到了案头。

石遵麻木地扫了两眼,郁郁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他考虑得是另外一件事,与两个边州丢失相比,这件事才真的让他坐卧不安。

事情的起因来自近侍密报,这段时间,邺城内流传着一个说法:石闵对今上不满,非常不满。因为石遵曾许诺立石闵为太子,最后变卦,立了自家的亲侄儿石衍。

这让石遵想起几年前的一个流言:“灭石者,兰陵侯”。当时,石闵的封爵正好是兰陵侯。石虎听到流言后,笑了笑,下令将兰陵郡改称武兴郡,石闵的兰陵侯随之改成武兴侯。

石虎有底气和自信,石遵没有。两个流言凑在一起,弄得他心里七上八下。

石遵没有嫡系部属,除了姓石之外,他这个皇帝几乎没有其他依靠。拉拢石闵,压制张举、李农、麻秋、羌人、氐人以及觊觎皇位的兄弟们。是他苦思妙想出来的一着好棋。可若流言成真,这就不是好棋,而是臭的不能再臭的臭棋。

“皇上。辅国大将军求见。”值守郎将进来通禀。

“请辅国大将军进来。”石遵停下脚步,镇定情绪,随后回御座后跪坐。胡椅坐着舒服,可习自大晋的皇家礼仪不允许他坐胡椅,没办法,他只得去习惯跪坐。

“皇上万安。”石闵一身黑铁铠,健步而入,位至公爵的他依旧军人做派,一丝不苟地行标准军礼。随后呈上一摞纸张,道:“皇上,这是禁军和宿卫军需要升迁拔擢的将领名单。”

“怎么这么多?”石遵有些恍惚,质疑脱口而出,话出口后,他有些后悔,偷偷觑了眼石闵。

对他生硬的质疑,石闵毫不在意,详细解说道:“确实不少。之所以如此,有两个原因。一是,半年征战,军中将领战殁者甚众,出现不少空缺。二是,皇上登基不久,四方不平,敌军蠢蠢欲动,眼看就要连番大战;闵以为应该破格拔擢一批将领,以激励士气。”

石遵默然,石闵说的在理,换作平日,他已经应允。此时却极为不愿,他心障未除。一边假意审视名单,一边思谋怎么回绝。

石闵侍立一侧,不急不躁,过了一阵,随意问道:“皇上,听说徐、扬两州丢失,大晋来势凶猛。臣请缨带军南下,抵抗大晋,夺回失地。请皇上允可。”

石闵想带大军南下!这如何使得。。。

石遵心里咯噔一下。也没有心思再看名单,霍然抬头,断然道:“不可!”

石闵一怔,刚硬的面容顿时黯然,头微微下垂,沉声不语。

“呵呵。。。”石遵强笑,安慰道:“武兴公。休要多心。徐扬两州虽失,不过芥癣之患,怎能轻易劳动你这个辅国大将军。目前,关中石苞不稳、辽东慕容虎视眈眈,到处都在漏风冒雨;寡人需要你坐镇邺城,运筹帷幄。并非阻你立功杀敌。你切不可懈怠。”

石遵淳淳话语似乎起到了作用,石闵抬头,眼中闪光,欣喜道:“谢皇上看重,闵虽死难报知遇大恩。”顿了一顿,又道:“皇上。你看这份名单。。。”

“准了,准了。寡人这就用印。”石遵爽朗大笑,拿出小印,重重按下。

“闵替军中将士谢过皇上体恤之恩。”石闵轻笑着接过名单。

一时间,君臣二人其乐融融。

石闵告退出宫,径直回到辅国大将军府。王泰早已等候在此,迎上来,先啾啾石闵脸色,却什么也看不出,遂试探着问:“成了?”

石闵点头,沉郁地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刻,他看起来显得异常沉重。

“怎么啦?”王泰有些不安。

石闵额上的青筋弹跳两下,鼻息重了起来。缓缓呼吸,强行克制;稍倾,他才咬着钢牙低声道:“流言传到石遵耳中了。”

“他妈的!”素来沉稳的王泰一反常态,愤声怒骂,似乎大骂不足以泄愤,他又在石墙上狠狠蹬了几脚。“前几年搞出兰陵侯之事,现今又搞出争夺太子之事。他妈的,这到底是谁干的,怎么就盯上大将军了?”

“左右不过那几人。。。”石闵沉思半响,一挥手道:“无妨,就当不知此事,我们干自己的。哼!若被些许阴谋诡计困住,只能说明我们太过无用。”

王泰点头,道:“军中将领大多都有依附的恩主世族,想让他们倾向我们,一时半会儿很难办到。。。”

“一时半会不行,就一年半载,一年半载不行,就三年五年。等、熬、忍。。。十年八年还会不成?!”石闵沉声说道。

王泰微微蹙眉,忧虑道:“只怕没有那么多时间。暗中有人盯上了大将军,石遵犯上忌讳,以后只怕很难。。。”

“难?!干什么事情不难?”石闵反诘,截然道:“努力干,别着急,这么多年,哪一年不艰难?我们还不是一步步走过来了,而且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不错!我们是一天比一天好。”王泰霍然顿悟,不好意思道:“过了两天好日子,我就开始急躁了。呵呵。若被张遇那小子知道,肯定会笑话的。”

“张遇?”听到这个名字,石闵蓦然想起什么,若有所思道:“我猜到可能是谁在暗中捣鬼了。”

“是谁?”王泰精神一振,恶狠狠地说道:“属下安排死士,屠了他。”

石闵缓缓摇头,神色更加沉重了。“不行,我一直想联络这人,若有机会我希望他能和我们同心戮力,共举大事。。。哎!若是所有人都能同心协力,该有多好啊!”

王泰似乎被石闵感染了,话语中带上几分沉重。叹道:“人心难测,同心协力太难了。”

石闵抬头望向头顶的天空,天空之上,云彩忽聚忽合,变幻莫测,也不知谁在其中拨弄。

两人沉思之际,大赵皇宫里,石遵签发了一道旨意:“着大司空李农为南讨大都督,统率乞活精骑、宿卫军精骑各一万,南下讨晋,收复失地。乞活军步卒枕戈待命,准备随时南下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