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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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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快跑——”

诸葛攸俊脸扭曲,扯着嗓子大声喊叫,没有一点世家公子的温文尔雅。三步并作两步,他冲上河堤,对着刚驶离河岸的船只吼道:“衡水营!掩护——跳水!快跳!跳。。。”后面的喊声针对的是逃出渡口大营的新义军士卒。

天骑营、陆战营士卒从渡口大营蹿出,不要命地奔上河堤,下饺子一样扎进淇河。在他们身后,是紧追不舍,衔尾杀来的刘国军;对诸葛攸来说,被打惨的刘国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疾驰而来的三千精骑,一旦被他们缠上,天骑营、陆战营再难脱身。

眼见对手追上河堤,诸葛攸在顾不得断后,一跃而起,跳进滚滚淇河。

短短一瞬间,冰冷的河水浸透衣甲,开始与身体发生亲密无间的接触,冷冽冰寒顺着毛孔向骨髓里、向血液里快速扩散。所过之处,留下的是僵硬和麻木。

“奶*奶*的!”诸葛攸爆喝一声,双臂奋力前划,他很清楚,若是再不动弹,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冻僵。

皮甲经水一泡,变得似乎比铁铠还要沉重十倍百倍,无论诸葛攸如何用力划水,身子移动的依然是那么缓慢,十余丈外的船只总是可望而不可及。尽管如此,诸葛攸还是不敢脱甲;耳际嗖嗖之声不绝,箭雨从岸上向河中倾泄,追兵在河堤之上射出一轮又一轮箭矢;这件皮甲是他唯一的防护。

衡水营水手放下橹篙,拿起弓箭,与追兵对射。只是追兵太多,衡水营士卒太少,无法压制住对手的箭雨。河水中,哎哟之声不绝,不断有新义军士卒中箭下沉,在水面上留下一抹殷红。殷红越来越多,靠近堤岸的河水很快变得血红一片。

诸葛攸视若未见,只是没命地向前游,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现出一支竹篙,他伸手抓住,随后身子脱水而出,被竹篙带上一艘小船。

小船之上,苏忘持着长篙,淡然地看着诸葛攸,问道:“怎么样。可受得住?”

“无妨!多谢了。”诸葛攸打了个冷颤,咬着牙关回了一声,旋即看向河面,问道:“回来了多少?孙文直可好?”

“哪不是孙文直么?”苏忘指着北边说。北边二三十丈外,孙霸浑身湿淋淋站在小船船首,正持枪拨打着雕翎,掩护船上水手在河中捞人。

“难得他能带着铁枪游回来。”诸葛攸自嘲地笑笑。

苏忘道:“走吧,到河西去,能捞的都捞起来了。差不多还有四五百人。”

天骑营、陆战营合计两千人,现在只剩四五百人,算是彻底残了。诸葛攸一言不发,缓缓坐到船头,望着殷红的河水默默出神,任由船只悠悠荡向河西渡口。

河西渡口营垒的战斗一直没有停息,战况越来越激烈,石青却退了下来,独自站在淇河堤上望着河东出神。

黎阳段勤的出现,给了石青狠狠一击,打得他晕头转向,懵懂了许久。

之前石青和王猛合计,就算枋头能抽出两万青壮农兵投入到河东战场,东枋城有近八千人,也足可应付,甚至于只要逮住机会,河西与东枋城两下同时夹击,必定能击败对手,彻底稳住河东局面,如此以来,与枋头的实力对比会趋于平衡,河西营垒就会成为消耗枋头氐人的绞肉机。

石青万万没想到,杀到河东的不是枋头农兵,而是司州军和黎阳仓禁军,其中还有三千精骑。就算不计后续力量,单凭这支军队就不是东枋城能轻易击败的;更要命的是,为了便于两下夹击,联军主动将河东渡口让了出来,这个位置扼守河西与东枋城之间的联系,一旦被对方掐断,河西和东枋城联军全成了独力作战的孤军,再难彼此呼应了。

仗打到这个地步,没法再打了。石青希望的是滠头和枋头互拼消耗;为了维持这种局势,新义军可以做出牺牲,甚至可以做出很大的牺牲,但他没想将新义军全部搭进去,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新义军去做。

只是。。。退的下去吗?应该怎么退?石青望着对岸河水中扑腾挣扎的新义军士卒,眉头紧锁。战事发展到这般境地,想安然撤退非常地艰难。

诸葛攸、孙霸、苏忘。。。新义军将士们个个湿淋着身子,沉默着走上渡口。

衡水营辅助作战,一直没有正面冲杀,建制尚且完好,天骑营、陆战营的建制彻底废了,很多百人屯、五十人的队,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两个士卒,孤独的身影矗立在河堤上,他们悲哀地眺望河东。那里躺着他们并肩厮杀的袍泽、长久相伴的兄弟。

石青肃穆迎上去,在他们中间缓缓而行,轻轻地说道:“兄弟们,值得的,我们的付出是有价值的,我们的付出必有回报。兄弟们,不要忧伤,不要悲哀,牺牲的兄弟是真正的勇士,他们因为不屈而抗争,为了胜利而英勇战斗,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自豪,应该效仿他们,和敌人拼到底,宁愿战斗着死去也绝不屈辱地活。。。”

一道道静止的身影勾画出一座座挺直的塑像,渡口之上静寂无声,与喊杀震天的营垒战场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许久许久。。。。。。

日头正中的时候,孙霸突然开口了:“天骑营将士听令!即刻架火烘烤衣物、进食喝水、抓紧时间休整。半个时辰后,集结待命,准备战斗!”

天骑营士卒素质均衡,单兵战力高,生存能力强,此时还有近三百人,占了两营幸存者的绝大多数;听到孙霸命令,天骑营士卒齐声应诺,纷纷走下河堤拾柴架火,休整歇息。

诸葛攸扫了一眼剩下的一百多陆战营士卒,随后一挥手道:“好了,大伙别担心,陆战营打残了,石帅还会再建。老兄弟走了,以后会有新的兄弟来。一个个大汉子的,别作那副娘们样了,打起精神,赶快休整去,别让天骑营的兄弟笑话。”

陆战营几个军侯、军司马统带一百多士卒下了河堤,诸葛攸踱到石青身边,直接了当地问道:“石帅。末将愚钝,始终不明白新义军为何要搅到滠头、枋头之间的争斗中?开战以来,新义军损失三千有余,却没见到一点好处,这样真的值得吗?”

“值得!非常值得!”

石青再次肯定地回答。随即解释道:“睿远。你知道吗?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没有强大之前,击败他、损耗他,让他永远成不了威胁。从这点来说,三千新义军的付出非常有价值,非常值得。”

敌人?石青为什么将北方其他强大势力都视为敌人?难道,他果真想在乱世之中。。。诸葛攸暗自揣摩一阵,随即蹙眉道:“石帅下一步打算如何做?这样下去,新义军损耗的可不会是三千。”

“我想撤。睿远可有办法让新义军安全地撤下去?”

“难啊。。。”

诸葛攸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一点点分析道:“河东敌军至少有一万五千人马,其中还有三千精骑,东枋城步卒很难摆脱。轻骑营也不在,否则倒可以牵制对方骑兵。河西还有三千多新义军,三千多滠头军,若是留一千多死士阻击追兵,衡水营正好载运五千人撤退。只是,留谁阻击?是新义军还是滠头人马?再则,从河西撤走后,东枋城怎么办?敌军合兵一处,东枋城势必难守,城内的新义军算上雷弱儿部,至少还有六千,怎能丢下不管?”

“没想到东枋城反倒成了包袱。”

石青叹了一声,掐指算道:“今日是第三天,一切顺利的话,轻骑营明日能赶到汲县。将他们渡到河东,协助王猛撤到卫河南岸,至少需要一日。也就是说,河西渡口至少还需坚守两天半。河西储存的箭矢和替换兵刃只怕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就算辎重足够,人呢?再打两天半,河西还会剩下多少人?”诸葛攸又泼了一盆冷水。

石青一听,再也无话可说。

两人站在河堤上思忖良久,却毫无头绪。

石青最后烦恼地一挥手道:“罢了!不用想了。东枋城是王景略负责的,应该由他动这个脑筋。”

诸葛攸顿时诧异起来,他对石青知之甚深,知道石青不会轻易推卸责任,能让石青说出这番话,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这个王猛王景略确实不凡,石青相信他能够解决这个难题。

想透这点,诸葛攸很有些不服气:这个王猛是何来头,有何本事,能得石青如此看重?

“走吧。作战去。”石青不知道诸葛攸的心事,踱下河堤,随意地说道:“晚上我悄悄去一趟东枋城,想来王景略已经有了算计。和他商量妥当后再说进退。”

诸葛攸闻言,心里越发的酸了,他闷哼一声,紧走几步,赶到陆战营残部营地,吼叫道:“陆战营的汉子们,怂了吗?没有的话,随某杀敌去!”

一个与他亲近的军司马上前道:“校尉大人,你先将衣甲烘烤干爽,再进点食物。否则,待会儿上阵无力厮杀!”

“汝敢小觑你家校尉?本校尉怎会如此不堪!”诸葛攸恶声恶气地将那个一头雾水的军司马训斥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