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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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回首已是百年身(五)

清晨的阳光明媚,不知道多少天的大雨终于消停了。
汉口的花子也像是雨后春笋般层层冒出来,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四处乞讨。如果去大户人家或者饭馆客栈大多能得到些施舍,所以刘家庙里老小乞丐们都背起破麻袋在城里忙碌,庙里空空如野。
湖广水灾,还不知道多少破家流民无路可走,会加入这个花子大军?这是一个国家动荡的最大因素,流民灾民在无路可走的时候,只有揭杆而起。动乱的风潮,一夫倡乱,当万夫景从。
其时光绪三十二年的一场大动荡,就这样在酝酿当中。
满清的朝廷在此期间,暮气深重,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把这破屋给支起来。湖广的局势满清自然有关注,他们不是想着拨震灾银两,调震灾的粮食,把因洪水闹春荒的粮价平息,物价平准,而是官商结合,囤积居奇,物价抬得天高,在这个要命的时节狠捞一笔。当然,为了防止爆'乱,调兵遣将,随时准备派兵镇压。满清朝廷对外柔颜媚骨,对内百般欺凌,这是他们的优良传统。
李想似乎对这个时代有一点认识,多是故纸堆寻到的沉疴烂调,民间的嫉苦从没有切肤的体会,穿越之后总算看清楚了。
李想打起精神今日准备要进城里一趟――看看百年前长江流域第二繁华的港口汉口,那里有的是有钱人,说不定碰见个把冤大头,寻到一个什么发财的机会,也顺带好好的在街头观览一下百年前的汉口风物。

走出庙院,外面景致果然热闹……属于中国近代通商口岸常见的一种畸形的繁华,极居中国特色。
火车站和码头上,这些人流汇集发散之处,跑马头讨生活的民间艺人扎堆,高跷、龙灯、狮子、旱船、河蚌、鹤鹬……叮叮哐哐地敲着锣鼓,都涌到前门和琉璃厂一带,什么跳喇嘛、大头人、打莽式、走彩绳的,还有扮演着戏文里的各种人物,一队队吹吹打打招摇过市。人流摩肩接踵、挤挤拥拥,夹着唱秧歌的、跳鲍老的、卖粉团的吆喝声,孩子们惊叹欢呼的喊叫声,被挤倒了的咒骂声、哭声、哄笑声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汇成一片,搅在一起。平日不山门的妇女也耐不得寂寞,七大姑八大姨的相约出门来瞧热闹儿。不过她们的心思比男人们细密碍多,有的到城隍庙捐香火钱祈佑降福,有的到观音庵求子,有的到玻璃厂小贩们那里花几个铜子儿买上几颗金鳌玉蝀石狮于牙――种蜡制的兽牙――投进附近专设的炭火盆中看着它们烧化,据说这能确保她全家终年不患牙疼病。
眼前的一切并不都是喜庆,同样有泪、有汗、有血。那些火车站和码头上的搬运苦力,他们做这个世界最累的活,拿这个世界最低的工资。
李想出了庙门,随着人流推动,来到了大智门,不禁被这里的热闹看呆了。
一个小小的学生游行队伍,四人一排的在街上游行。并由领头的一个学生,穿着日式的学生服装,站在两个叠起的皮箱子上面,发起人讲解请愿之意义及目的。
“近世各文明国之政治,无论君权立宪国、民权立宪国,皆议会政治也。议会政治者何?

谓以国会为国家政治之中坚也,国家活动之心髓也。惟民权立宪国之国会,为国民全体代表之机关;君权立宪国之国会,为各阶级代表之机关。此政治上事实之问题,各国虽不尽同,而大较则然也。若国法上国会之性质,则均为国民全体代表之机关。凡国民利害之调和,权义之平均,国会皆负其责。故国会与国民前途之关系最密切,而最重大者也。”
言辞慷慨激昂,同学均受莫大感动,踊跃签名。只是这样意正言词的又虚无缥缈的文言文,更多围观打酱油的老百姓只听明白了之乎者也,其余也就是鸭子听雷。
这些还幻想满清朝廷会立宪的书呆子,李想在边上听得直撇嘴。满清朝廷宣布要预备立宪,近数月来,国会、国会之声吠如狂疒契.仅观其表面,莫不以为国民之国家观念兴起,权利思想发达.而其实则诚如斯宾塞尔所云,政党之所为固无与于全国民.盖其上请愿书之代表,因闻政府欲以各省国会请愿之代表为资议院议员或顾问,于是皆纷纷而毛遂自荐,郭隗请始.其签名之人即上请愿书之代表,或其狐群狗党.牵衣拦道,逢人说项,若沪上野雉之拉客者.甚至盗窃捏造,或搜集无数之缙绅录、乡会试同年录、各商会及各公司、各学会及各学校之名簿.故三五日间,全省之绅商学界中人皆网罗无遗,固不患人不盈万.而其实则如旧时之绿营、防营兵籍,有不知为何许人者,有名存而人已亡者.
李想摇头不止,空欢喜,空欢喜。什么好事到了满清朝廷的一干干员王臣手里,也会变成祸国殃民的坏事,满清朝廷暮气深沉,已经干不出一件好事了。
“京、沪各报载:留东全部学生电禀政府,要求速开国会.而实则留学生总会馆职员不知,各省同乡会职员不知,微论全体学生也.呜呼!今之要求开国会者,其倡率生事,侜张为幻,即此亦大可见矣.而尤有昧良丧耻,人头畜鸣,如预备立宪公会者,胆敢以其暮夜乞怜、白昼欺人之惯技,欲迎合政府,以利用我国民.兹揭其请愿国会之原电如下:北京宪政编查馆王爷、中堂、宫保钧鉴:前电意有未尽,谨披沥再陈,冀蒙垂听.开国会者,特利用国民之策而已.”
“至所谓法律上之平等权,与身体之自由、居住移转之自由、书信秘密之自由、所有权自由、信仰自由、言论著作出版集会结论诸自由、请愿自由、非宪法所载者拒绝自由等权,则决无丝毫之可望,可断言也.何也?”
“夫欲为立宪国民之资格,必光明正大,忠实诚信,事事皆推心置腹,以赤诚相见.而况自命为国民之先导、提倡立宪、请愿国会者,乃欲一手掩尽天下目,臆度率请,侜张为幻,自欺欺人,饣舌政府以利用国民耶?则为朝廷所必惩,亦实有亏于立宪国民之道德.夫使政府之言立宪也、言开国会也,非欲利用国民,而实欲救国济民,岂非吾国之大幸?若政府竟纳彼党利用国民之策,而立宪、而开国会也,则政府固直接利用政党,间接利用国民,而加税,而征兵;政党则上焉利用政府,下焉利用国民,而发财,而升官.惟吾侪小民则氓之蚩蚩,虽鬻妻质子,断颈折月豆,为黑奴而吁天无路,为红夷而抢地无声,惟澌灭待尽而已.然先哲有言:“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

至其谓中国之国会与万国不同,无论何国之政治家,究其学识,无足以裁决中国国会适当之办法者.呜呼!中国之国会匪特与万国不同,吾人恐求之地球以外,或太阳系外之世界,亦决无如中国之国会者也.夫真正之国会,无论君权立宪国、民权立宪国,皆为谋国利民福而开也,非为欲利用国民而开也.若为欲利用国民而开国会,则与其立宪也,毋宁专制;与其有国会也,毋宁无国会.盖君主专制,只一重之专制,而专制变相之立宪,则反加数重专制.近人谓国会为第二重之专制,非谑而虐,实自然必至之结果也.闻者疑吾言乎,则盍观中央资政院及各省咨议局、地方自治局等之办法.夫资政院议员之规定,除宗室、王公、京官、大富豪外,非有所谓世爵者乎?我国自秦、汉以来,贵族政治久归天演淘汰,虽或有世爵之名,大都有爵而无位,鲜有永久占政治上之重大势力者.今则特设贵胄学堂矣,特定贵胄游学章程矣,特派贵胄学法政、陆海军矣,特加恩录用中兴勋裔矣.此皆预备贵族内阁外,又预备贵族院议员之资格,以为将来设贵族院之基础.盖今之言立宪者,欲取法于日本,日本有贵族院,故我国亦必有贵族院.顾日本之贵族,除宗室外,则旧藩侯之子弟,维新功臣之子弟.而我国则除宗室外,有八旗世仆之子弟也,有杀戮同胞之功臣之子弟也.我国有此数多之堂堂贵族,固足以组织势力最大之贵族院,自豪于世界各国,夫岂让日本帝国专美于东亚耶?”
着学生领袖台上讲话,飞扬激烈,一时热血上涌时抽出短刀奋起放血降压的冲动,割臂流血不止,不曾想到自己又血晕症,见血立刻晕倒.
但是这份热血激励他身边的学生,立刻继又有刺血者十几人,更是在大幅白布上用鲜血大书“立宪救国”、“速开国会”、“誓死请愿”等大幅横的竖的标语。血淋淋的大字,阳光下异常的醒目,他们用竹竿挑挂了,拉起来游行再状声威.
一帮学生整队继续游行.准备的路线计划去歆生路,经过四官殿,再转到龙王庙,准备把汉口几条最繁华的街都去逛一遍。
李想纯粹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跟着,到歆生街马路时,有一候补刘姓道台坐玻璃马车对面直冲过来。
游行队伍是四人一排,马路是非常宽敞,可是他们就是堵在路中军。候补道台的车夫只得将车停下,回身朝刘道打起小报告.
刘道是圣人门他徒,看到这些学生,简直就像是在看苦大仇深的阶级敌人,在车内暴跳如雷的大声喝叫:“什么人大胆,不与我躲道!”
学生们停步而待,却也看不过眼这候补道台的官架子,硬是不肯让路的堵在路中间。
刘道应对的很熟了,在车内喝叫;“与我打!”
狗腿子车夫等的就是这句话,挥鞭向学生头上乱抽。这一抽,可是不得了,激怒学生,一部分学生一哄而上,狗腿子车夫那里应付的过来,武林高手也架不住人多,何况他一个马车夫!七八只手伸出,将车夫倒拖下马车,挥拳殴打,在乱拳真能打死老师父。一个高大健壮的学生一跃上车,不由分说的将刘道由车内拖出,把杀猪似乱叫的刘道丢在地上,一群学生即刻围上,饱以老拳。还有一部分学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抠来砖头石块,将马车砸成一堆零件。而刘道已被打得翎顶飘零,补服破碎,叫喊声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