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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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三尺之距

看来他真的是失忆了……

洛雯儿淡淡一笑,不过今夜月色这么好,她能在此赏月也不错。

不能不说,虽然她一直很想离开这里,可是真到了动身的时候,倒是有些踟蹰了。虽然她从未觉得此处留下了怎样美好的回忆,可是今日,站在这,望着粼粼的水波,这一年里的点滴竟是一漾一漾的浮出来。

原来不论怎样的不以为意,终是留下了印记。

莫习,明天我就要走了,待你回来,定是会生气吧,又或许,你当真忘记了一切,如此,便也是一种快乐吧。

笑。

其实无论怎样,我是不想不辞而别的,毕竟……如果没有你,我今天又会怎样呢?

叹息,又笑。

好吧,既是已经站在了这,我便好好赏月吧,因为一旦离开,我便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你……即便忘记了一切,却希望你记住那个传说,也希望你终是能够觅得一人,牵起她的手,共同走过一座小桥……

然而却不合时宜的想起莫习被八朵花环绕的情景。

像他那样的男子,应是有许多女子竞相与其牵手吧?可莫习又不是蜈蚣,这可怎么办呢?

她想着好笑,心里却莫名涌上一股凄凉……

然而偏在此时,不知是心有所感以至于产生了幻觉,还是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香而心下一震。

搭在白玉栏杆手忽的一紧,就要回头……

然而那气息已是迫近,蓦然自身后抱住她。

她仿佛被顷刻间撞散,可是那紧箍在腰间的力又及时将她收拢到一起,于是她听到一声低唤:“云彩……”

声音极低,带着微凉的轻颤。

“莫习……”

手不经意的落在他的手背,指尖当即一跳……他的手,怎么这样凉?

正欲转身,他却绕到她身前,满脸笑意:“在等我……”

她看着他……瘦,憔悴,眼眶有些凹陷,那双凤目便现出一种幽深的魅惑,此刻正一瞬不瞬的望住她。

或许目光太过深谙,以至于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你……”

她不觉想要以指轻抚他的眉眼,却是被他捉住手:“走,咱们上桥!”

袍摆如飘,急急迈上小桥。

她却微蹙了眉,脚下一个趔趄。

他立即转了身:“还没好吗?那伤药……”

忽记起自己消失了这么久,伤药应是早已用完,然而……

顿时眉心紧锁:“老吴竟是没有来过吗?”

她笑了笑,勉强压下疼痛:“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就是不能走得太快……”

他盯着她的脚,忽的勾唇一笑:“不若我抱你上去吧?”

她一躲,方记起他还攥着她的手,急要抽出,他却是攥得紧紧的,眉眼俱笑:“我就是不放,你能怎样?”

瞪了他一眼,虽未出声,然而千羽墨从那口型便知她在说:“无赖!”

“我就无赖了,你能怎样?”

洛雯儿气急。方才见他出现,还挺高兴的,可是不出半盏茶的工夫,就要惹她生气。若不是看在他大病初愈的份上,她真要……

“好了,快别闹脾气了,咱们得赶紧上桥,否则一会月亮就要掉下去了。”

不由分说,拽着她便往桥上走,然而放慢了脚步,顺势收拢了手臂,让她离自己近一些,再近一些……

月光细腻,映得桥面亦好像敷了层珍珠粉,一长一短的两个影子铺在上面,缓缓移动。

短的影子渐行渐慢,终于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千羽墨担心的看住她。

洛雯儿笑了笑,拭去额间薄汗:“昨天下了雨,所以今天有点不争气。”

千羽墨目光晦暗:“你就这么一直将就着?舍不得银子?”

“哪有?”洛雯儿瞪了他一眼:“已是请了大夫看了。他狠狠的夸了你的接骨之术,只是……”

垂了眸子,唇角衔一丝淡笑:“他说以后走路不会碍事,就是没法快跑,我想我的那个轻功……”

“云彩,”他打断她,凤目微闪:“你能跑出三尺吗?”

“诶?”洛雯儿莫名其妙的抬了头。

“三尺。”他笑,坚定看她:“我就在距离你三尺的地方!”

风打桥下吹来,拂起二人的发丝,遮挡在面前,错落纠缠。

“莫习……”

良久,洛雯儿幽幽的开了口:“其实,我们今天……圆月……过桥……不一定……”

握住她的那只手渐渐收紧。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其实,好朋友也是一辈子……”

就像是看着一只盛满水的碗于倾斜的桌面缓缓的偷偷的滑向边缘……是接住它,还是任其滑落?

洛雯儿接住了它,然而因为本应发出的脆响没有到来,心里却出现了别样的空落。

不过,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然会选择接住。

她现在的感情,便如同这只碗,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因为她无法做一块无动于衷的石头。她不只一次的想问自己一个问题,可是那个问题刚刚一闪,便被她压住。

她不可以有任何想法,也不应该有,因为她在等一个人,虽然那个人如同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一般杳无音信,但她,不可以像这桥下的流水一般摇摆不定。

莫习没有说话,但是她知道,他能够明白她要说什么。

良久,听到他一声轻语,轻得仿佛是从远远的假山上传来的叹息,却是异常清晰的响在耳边:“即便不能……亦愿与你这样走过一生一世!

风,再次划过,是抚平了心绪,搅乱了发丝,还是吹皱了湖面?

她抬了眸,对上他眸底的晶亮,就仿似看到彼此通透的心思,不约而同的一笑。

他握紧了她的手,带她走向桥边。

“诶,不是要下去吗?”

“那怎么成?既是要走过一生一世,总归是要这一生一世长一些,再长一些。”

“贪心!”

“我这人就是贪心,你能怎样?”

洛雯儿懒得跟他斗嘴,只倚在桥栏,放目远眺。

他们现在正好站在漱水桥的最高处,但见清辉遍洒,浮光跃金,静影沉璧。风卷来水面的湿气,六月的花香,牵起他们的衣袂,将特有的气息悄悄藏进飘摆的衣褶间。

“莫习,你最近都没来,是不是病得很重?”

“怎么,想我了?”

洛雯儿看着他突然凑近的脸,只严肃看他。

千羽墨笑了笑:“若说是病……倒也不是,我就是睡了一觉,很长的一觉,很舒服的一觉,舒服得都不想醒来了。”

“那你现在……”

“梦游。我记得我答应过你,所以,即便是梦游,也要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