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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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好戏开始

她忽然很怀念这几日的快乐时光,或许,他为的不仅仅是她的快乐,他,亦如此……

她咬咬唇,想要安慰,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正在两难之间,外面忽然乐声大作。

眼见得那剔羽长眉一抖,双眸徐开,冲她魅惑一笑:“好戏开始了!”

是他主演的好戏还是要看别人的好戏,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而后,他披挂上最为华丽的行头,又将孔雀氅裹在她肩上。

“云彩,可愿同我共演一台戏?”极低的:“只一次……”

她心头一惊……这一路,他提过太多的“一次”……不,好像此刻才是第二回,可是,为什么她觉得……

而且,为什么每每想到这“一次”,便会心惊肉跳?

也不待她多想,车门“哗”的开了,乐声潮水般直涌进来,车下,胡纶等人正恭敬迎候。

千羽墨抖了抖满身的光灿,如被膜拜的神人一般仙姿飘飘的步下车辇,霎时吸引了所有的视线。

洛雯儿正欲跟上,忽见他停住脚步,拂开胡纶意欲搀扶的手,而是转了身,向她伸出手……

他气度翩然,笑意微微,眼底星光碎闪,只一瞬不瞬的望住她。

她仿佛被催眠,竟是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在触及那一点温凉的时候,心中蓦然有一个念头划过……此一刻,是戏?是真?

周围响起嘘声,自是因了国主这一不当之举。试看那个女子,虽是裹着华贵的孔雀氅,然而发式装扮明显就是个宫女,当然是有一点品级的,然而怎么可以让国主扶着下车?千羽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过是个宫女,怎么就要宠到天上去了?

有失身份!

有失身份!

其实在嘘声四起的时候,洛雯儿自是刹那明白了众人心中所想,就要将手收回,可是指尖及时被他握住。

他的唇角漫开温软,眸底似是宠溺,又似是戏谑,仿佛在说,不想同我演这场戏了吗?

是戏,当真只是戏吗?

还有,她好像又听他说……只一次……

恍惚之际,已是借着他的手下了车,结果一时失神又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栽倒,是他的臂自然而然的扶住了她……

“小心!”

轻语细细落在耳畔,却好似被所有人听到般,因为她看到众人的脸上露出更多的鄙夷与不屑。

这一刻,她忽然为身边这个男人感到心痛。

乐声依旧轩昂,然而隐隐透着一种散乱和繁杂,似是对来人的懈怠与漫不经心。

洛雯儿不禁有些生气。

当脚踏上那滚向遥远御阶的红毯时,她想要抽回手,反被他攥紧,且用力捏了捏,提示她要注意自己的情绪。

于是她尽量舒展了神色,随着他,一步一步,向着御阶行进。

没有预想中的庄严肃穆,是她太过敏感了吗?她怎么总觉得两旁的人仿佛都在嘲笑他的昏聩?

心里有怒火升腾。

是他握着她的手,默默的传递温暖与安慰,亦默默的感受着她的心意。

这漫长却短暂的红毯之路,是两个人的心最为贴近的一段路途。

然而半路杀出个人来,是赭色衣袍的小火者,前来通知一个重要消息:“天子正在小憩,无暇接见无涯国主,还请先到驿馆歇息。”

远道而来,前来接见的竟是这样一个不入流的太监,还是这样一副口气,现在又中途拦下,连大殿都不得进……洛雯儿只觉心里的怒火翻江倒海般的滚来滚去。

千羽墨却是握了握她的手,神色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和煦:“既是如此,孤便先去歇息了……”

小火者陪着笑,说着客套话,但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子轻慢,目光又有意无意的落在二人牵系的手上,再意味深长的一笑。

千羽墨便携着她往回走,怎奈刚转了身,便有一群人围上来,或寒暄或打趣或攀交情。

洛雯儿听了半天,方发现这些都是国主,或者是比较大的诸侯国里的重要人物,以往只是听说元玦天朝国家林立,也不过是一个个出现又消失的名号,如今亲眼得见,真是……目不暇接。

听着这些或言不由衷或居心叵测的话,令人厌烦透顶,偏偏千羽墨游刃有余,一一答对,既不失风度,又不失体面,还恰到好处的表现了自己的奢侈浪费与昏庸无能,却对无涯的重要情况滴水不漏,如同打太极拳般推手过去,倒套出了别人的底线,不能不令她心生钦佩。

千羽墨,我该说你是个好演员还是位好国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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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三天,方有个小火者来到驿馆,言元君天子要在雍华宫设宴,为无涯国主接风洗尘。

当然,话是这么说,若是天子为某个诸侯王专程设宴,那简直就是个笑话,无非就是借助宴会,把各诸侯王聚在一处吃喝玩乐。

偏偏这笑话还在驿馆传了开去,于是千羽墨立即成了众矢之的。而朝觐天子的二月二早已过去,一些诸侯王已打道回府,留下的都是等着看热闹或者讨好处的,亦或者私下搞搞联盟,所以驿馆依旧滞留了不少人,此刻鱼贯而出,见了千羽墨,冷嘲热讽有之,趋奉阿谀有之,皆是因为他迟到多日,竟然还能受到天子的款待,而他们这些个重要人物,却只能给他当陪衬。

洛雯儿觉得如果自己是千羽墨,这种暗藏机锋的虚伪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下去,可是千羽墨依旧一一回应了过去,既不卑不亢,又显大国风范,时不时还表露一下自己的天真,让对方卸下防范,简直把这些个别有用心的家伙哄得团团转。

雍华宫内,觥筹交错,一派奢靡。

天子高踞宝座,冕冠垂下的十二玉旒遮住颜面,依然可见苍白两鬓。他似是有些喝多了,歪在扶手上,举着金光闪闪的杯子,不停的吆喝座下贵宾共饮。

贵宾皆在玉阶下分列两侧,按照与会者的地位又排成数排,大国自然在最前面。每国皆据一案,其上美酒佳肴,丹露飘香。

千羽墨风采不减,接了天子的酒,又与各诸侯王遥敬,唇角衔笑,眼眸生辉,整个大殿,虽各国国主皆器宇不凡,各有千秋,然唯他光华夺目,引得那些国主随侍的女眷,场中舞蹈的美人皆纷纷的瞥过眸来,眼梢流媚,两靥含情。

就连往来斟酒的宫女也愿意往这边凑,纤指如兰,酥胸如雪,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千羽墨眼前晃来晃去。

洛雯儿便垂了眸,往后退了退,却是被千羽墨捉住了手,握在掌心。

各方要人虽推杯换盏,然而无一人忽略这边的动静。见此,顿时交换视线,会心一笑,然后便有人开了口。

说话的是哪个国主,洛雯儿记不清楚,定不是五大诸侯国之一便是了。

这场诸侯欢聚,天子设宴,无非就是身份俱高一级的人物参加的席面。就像醴泉殿的除夕,各大世家均正襟危坐,貌似庄严,而羽翼下的小贵族则斗来斗去,其实斗的无非是世家的面子与权势罢了。

而此番开口的这个诸侯王是谁的棋子,且看其话音落后谁的表情比较惬意便是。

“无涯国主此番虽又是迟到,可是天子专门为你摆宴接风,还要我等来作陪,当真是有面子啊,哈哈……”

只一句,可谓一语双关,既说明元君天子对千羽墨高看一眼,引发众人不满,又降低了众人的身份更将千羽墨置于风口浪尖之地,而若联系此前因为迟到被元君天子冷落的三日,便又多了层嘲讽千羽墨与褒扬元君天子大人大量之意,真是不同寻常啊。

众人皆笑,然后洛雯儿便看到晖国国主北华弶微露得色。

这个靠卖棉花供给自己酒池肉林不顾百姓死活的国主,他难道不知自己身上的金丝银线都是靠什么换来的?不过听说晖国去岁就因为阴雨连绵而年景不好,若是……

她不由得看了千羽墨一眼……当初见晖国往无涯大量运送棉花她就觉得奇怪,依千羽墨的脾性,他怕是早就开始打什么“鬼主意”了吧?

“哈哈,迟到也罢,就怕有朝一日缺了席……”又一个小国的国主搭上了茬:“可就凑不上这一年一度的热闹了!”

洛雯儿眼角一跳……缺席意味着什么?岂非是视天子于无物?此人到底是何用意?

千羽墨一直握着她的手,通过那力度和温度的变化,她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他是告诉她稍安勿躁,这些跳梁小丑,只不过是快乐快乐嘴皮子,没必要同他们斗气。而且你不生气,该生气的就是他们了。

果真,有人沉不住气了:“无涯国主,此番又是带了什么宝贝来讨天子开心了?孤记得,去岁你可是下了大力气才得了斗香大会的举办权。怎么,如今为什么不带上那位你宠爱的美人,倒是……”

目光毫不隐讳的上下刮了洛雯儿几个来回:“这位也不错,是你的……”

千羽墨抬了眸,虽依旧笑着,然而墨玉般的眸子仿佛凝成可以吸嗜人能量的黑冰,霎时就让那人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