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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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决战朝堂

若当真如此,似乎……好像……仿佛……或许有些道理。这些贱民是一向被贵族捏在手心里的,而且人都是贪心的,只要许给他们小利,还怕他们不卖命般的替自己做事?一旦弄出麻烦,自可以将麻烦丢给他们,若是贱民喊打喊杀,也杀的是贱民的官,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既得了利,又得了名,何乐而不为?

尚靖见众人神色稍缓,开始目露深思,不禁眉心渐紧。

“而且此番科举乃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是为国取材,为各位大人分忧的大事,所以还要劳烦各位大人多多费心……”

嗯,这是不是说王上已经默许了他们的想法?

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激动。

尚靖恨不能出口大骂……一群蠢材,说的是“分忧”,岂非是“分权”?到时一群贱民霸占了朝堂,看你们还上哪得意上哪发财去!

“而待人才选拔完毕,李大人……”

吏部尚书李佼正在畅想美好前景,冷不防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急忙上前。

洛雯儿微微一笑:“一切就交由李大人分配了。”

什么?

李佼只觉眼前怒放了无数金元宝。

交由他分配?岂非是给他个捞钱的机会?到时那群贱民想要谋到一个好缺,还不得贿赂他?此番民变李氏损失惨重,如今一定要变本加厉的捞回来。

于是就要跪地谢恩,冷不防一声断喝响在耳畔:“不可!”

是礼部尚书尚靖,绣山岳之图的袍摆一掀,跪倒在地:“王上,祖制不可废!”

的确,提到祖制,由礼部尚书来发言再合适不过了,只不过现在群情有些激动,本是同一阵营的李佼忽然得到重用,又做起了发财梦,很明显的就被分化出去了,尚靖顿感懊恼,不觉狠狠的盯住洛雯儿……这个女人,竟是比他快了一步,可恶!也怪自己,掉以轻心,怎么就小看了她?

不,还有……

目光移向那个端坐宝座上的人……今日朝会,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可是……

尚靖忽然觉得,这个一向被他们忽视、嘲笑、以为无能之人,以为已被牢牢抓在掌心之人,似乎正隐着某种危险。

不,当是早已埋下危机,只待今日,破土而出。

大殿清凉,后背却出了一层薄汗,将官袍粘在身上,格外难受。这一刻,他感到握在手中的权力,自无涯建立就掌握在尚家手中的权力,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的,狞笑着抽出。

他立即睇向英若丞……不管两家是否结怨,不管这老东西是否总是同他作对,在维护祖制方面,英若丞可是比他还要固执。

当年为了避免千羽墨沉迷女色,竟数次想要暗杀梦妃,八年前,王宫里的那场大火,他一直怀疑是英若丞所为。但不知如今为何要放纵这个女人至此,竟还默许她做了尚仪,难道只因为她有一手好厨艺,会做他爱吃的饺子?

不管这老东西有没有意识到千羽墨的诡计,如今,能帮助自己的,能让这些被金银冲昏了头脑的蠢货不至为一时之利失了永远的权力的,只有他!

英若丞自是以大局为重,同样山岳图纹的袍摆一振,就要跪倒,然而洛雯儿唇角一弯:“此番科举,不仅平民百姓可以参加,贵族子弟亦可一展怀抱,哪怕是天下人,只要有心为无涯效力,无涯都竭力欢迎!”

什么意思?

尚靖见英若丞只膝头弯了弯就定在那,心想,这个妖女每次都赶在这种时候开腔,存心不想让老东西跪下发话,什么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声报:“启禀王上,英二公子请求入殿觐见……”

英秋冉,他来干什么?

众人满脸疑思,英若丞更是一头雾水。

但闻“宣”字下,一袭精丝细葛淡蓝长袍的英秋冉飘进殿内。

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英秋冉算是英若丞的老来子,平日里人虽懦弱,但英若丞对此子是呵护有加。不过也有人说,正是因为他的过于疼爱,才导致英秋冉养成了女孩一般的性子。而又一直被当女孩一样打扮,总是穿一些粉嫩颜色的衣服,一眼看去,就好像开在万绿中的一朵柔弱小花,有一回,弄得前来无涯造访的须乌王险些把他当女人轻薄了去。又偏偏生就一双梅花鹿般温柔的眸子,露出纯良而无辜的目光,结果就算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也难免心头恍惚,也便难怪他大哥……也便是英家的世子英赞总不在府,面对这样一个弟弟,自己又偏好男风,搞不好再弄出什么人伦惨剧,那可就惨了。

可是今日,英二公子一反常态,着一袭淡蓝长袍,颜色虽不够沉稳,却显男儿清秀之气,使他看起来就像一株刚刚长成的小竹子,带露含珠,青翠可爱。

眼睛依旧像梅花鹿一般温顺,却是透着一股子坚定,令他顿时多了几分飒爽之姿。

这样的英秋冉步入殿中,踩着金砖,脚步铿然的走到御前。

英若丞从未见过这样的儿子,一时惊诧,胡子微抖,不自觉的唤了声:“秋冉……”

淡蓝的袍摆一掀,英秋冉笔直的跪了下来。

“启禀王上,英氏秋冉,愿报名参加科举,请王上恩准!”

世家子弟,无论行何举动,皆要获得家主应允。英若丞可谓是世上最固执的人,若想让他批准自己参加这违背祖制的闻所未闻的科举,无异于登天。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大臣今日方得知王上定下科举一事,这英家的二公子又怎么会……

莫非果真有预谋?预谋了多久?怎么他们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一时之间,方方动摇的心,再次对这莫名其妙的科举产生了抵触情绪。

无疑,如此这般,最为放心并满意的便是尚靖了。

于是他收起紧张,好整以暇的准备欣赏英若丞的暴怒……英二公子竟然越过他爹跟王上请命,老东西又最是顽固守旧,看不把这不男不女的小东西打个半死?

话说这小东西定是得了千羽雪的蛊惑,才来替千羽墨撑场面,只可惜,这小胳膊太细。

千羽墨,我看你要如何收场!

英若丞果真怒了,胡子往两边飞,上前一步,大喝一声:“秋冉!”

“父亲……”

英秋冉虽是跪在地上,身子矮了半截,然而抬起的眸子镇定如水,语气也是不卑不亢,他只说了一句,就令老父怔在当地,再发不得一言。

“儿子再也不愿做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废物!”

世家的承袭制度,是由嫡长子继承家主之位,继承家族的一切,既享受高官厚禄,又要担负起整个家族的负担。

一个世家会有若干房人口,每房皆是出嫡长子继承,那么其余的人便可在荫蔽下接受每月分配的月例,尽情享受,安度此生,这也便是那些暴|乱的百姓为什么要把他们形容成蛀虫,绣花枕头。

世家日益庞大,无涯虽富庶,然而供养这一些人,又个个贪得无厌,的确吃力又愤怒,所以暴|乱是迟早的事。

就像一部不断加载的机器,若不清减,若不更换零件,只能越走越慢,终有一日会毁于一旦。

只可惜,那些占在最高层的人看不到,也不明白,他们习惯了一直以来的养尊处优,以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自是不愿产生一丁点的变动来使自己的生活受到威胁,却不知底层一旦发生坍塌,站得越高,便跌得越狠。

千羽墨早就认识到这一点,可是朝堂积弊过深,他又独臂难支,只能靠另一个身份来改变无涯,壮大无涯,然而内里的东西若是不变,他一个人又能支撑多久?

洛雯儿便给他出了这个科举的主意。

事实上,科举是怎么回事,她也没有细致研究过,只是根据曾经的记忆,罗列了一些项目。

初时,千羽墨是很不以为然的,因为他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太久,太了解这些世家……世家乃无冕之王,权势难以撼动,又惯于颐指气使,自以为是,而且,他认为“莫习”已经带无涯走上一条富强之路,只不过……

“你可以驾驭头脑精明的生意人,让他们听话,又如何驾驭不了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人?”

的确,这才是他心底的障碍。君臣本一体,只是他这个“君”,或者说是无涯世代的“君”,与“臣”分离得太久太久,久得他只要略略接近,便会感到陌生。他与他们之间,只是通过对他们送进宫里的嫡女的匀施雨露或者有亲有疏来调解关系,以示恩威。

如今,竟是让他拨动甚至插手那已约定俗成的体系……

“将来这些选拔出来的人才,都将是王室的助力,先将他们渗入各部,不断磨练,日后才能独当一面。而且,是王上下旨才让他们有了崛起的机会,他们自会感念你的恩德,一心为你效力。朝代或许会更迭,官员也会轮换,不会改变的,只有百姓。得了民心,才是得了天下。到时,有这些人掌握了实权,团结在你的周围,那么无涯的王权也便真正的回到了你的手中!”

他笑了笑:“云彩,可是你知道,这要多久?”

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可以和你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