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字体:16+-

527重中之重

日子于微甜的桂花香中酝酿着。

梦妃有喜传遍宫中的第三日,茹妃被从长乐宫放出来了,因为梦妃说,这是个好容易得来的孩子,为了给孩子积福积德,应该大赦天下。

茹妃放出的当日就去了永安宫,竟是不顾尊贵拜了梦妃,自此,一心效力。

洛雯儿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如今,她们就像一群冤魂,在虎视眈眈的包围她,向她逼近。她们觉得自己曾经受到了她的伤害,如今要加倍的讨回来。

所以当梦妃说,她做了个噩梦,梦到一朵云压在肚子上……

而作为敢于动手“推”主子的人,无论某人是不是知道梦妃已怀有身孕,单单这种手段就令人发指,而偏偏某人的名中就带了个“云”,岂非正印证了某种预兆?于是众妃嫔惊恐不已,担心不已,义愤不已,又牵扯出自打洛尚仪进宫后自己遭遇的种种“不祥”……

一时之间,无涯的后宫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于是,洛雯儿便理所当然的“搬”到了长乐宫。

她或许该庆幸梦妃是在确诊有孕之前坐在了地上,否则她现在该是在地狱吧。

而如今,她正住在茹妃当初的那个房间——倦芳阁。

茹妃也来看她了,自是狂笑一阵,末了丢下一句:“洛尚仪当初说这里不错,果真是眼力不错,早早就为自己选了个好地方。如此,你便一辈子待在这吧!”

洛雯儿倒觉得,能够一辈子待在这也不错,真的不错,除了偶尔飞几只聒噪的“苍蝇”,的确轻松自在。

大约因为她住在这,长乐宫出现了自建宫以来从未有过的热闹,可谓贵客临门,几乎所有的妃嫔都来“瞧”过她了,其中自也少不了梦妃。

应该只有三四个月的肚子吧,古代衣服宽大,也看不出个具体,却是拿手扶着腰,侧着身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梦妃大多是自言自语的,她只记得一句……“以前我是吃你的醋,不过现在想来,他对你的好,其实都是想给我的好。如今,他终于找对了人了。所以,他很温柔……”

而今,所有的重要人物都来了,唯独那个“温柔”的人……

笑,研磨罐中的香料。

在这样的静寂中,调香是最好不过了。

香气氤氲中,又过了十日。

夜,她已入梦,却见老太妃进了门,无声无息,只是立在床边看着她。

“孩子,记住我说的话,人生苦短,得享受就享受!你无论在哪里生存,都要讲究生存的法则。”

生存的法则?什么是生存的法则?

她正待发问,可是老太妃已经走了,影子似的,向后飘去……

意识苏醒的瞬间,已经料到发生了什么,旋即,太极楼的钟声敲响。

她霍然坐起,只片刻的愣怔,就下了床,向外奔去……

==========

延福宫,已是哭声一片。

洛雯儿梦游似的走进去,隔着乳白生丝屏风,隐约看见老太妃装束整齐的躺在床上,身子一软,人就溜到了地上。

有人将她扶起,她虚虚的靠在那人身上,抽泣间,一股淡淡的奇楠香飘进鼻端。

她眉心一紧,就要将那人推开,可是他牢牢的固定着她,半点不肯松手。

相持之际,王后一干人等驾到。

茹妃见状,当即大喝一声:“好个洛尚仪,未经允许,擅离长乐宫,还穿成这副模样……老太妃新丧,你形容不俭,举止轻浮,违背孝义,有伤风化。来人……”

“老太妃新丧,众人哀伤,茹妃却是不顾体统喧嚷叫嚣……王后,该如何处置?”千羽墨淡淡的开了口。

东方凝瞟了眼登时没了动静的茹妃,茹妃自知惹了麻烦,当即失了嚣张,跪倒在地。

东方凝便眯了眸子:“茹妃为维护宫中规矩,一时心急,失仪也是难免,倒是洛尚仪……”

上下打量洛雯儿一番。

洛雯儿当时自知老太妃不妙,直接跑了过来,却忘了自己只穿了寝衣,这会见前来延福宫的妃嫔虽素服简饰,却皆衣物整齐,相比之下,自己的确是……

“念你老太妃往日对你颇有眷顾,此番便免了板子……跪到外面去!”

千羽墨尚要阻拦,洛雯儿已经微屈了膝。

她方转身,便听茹妃急忙禀报道:“王上,梦妃姐姐也想来探老太妃。然而身怀有孕,怕是不妥,而且臣妾亦担心她会伤心过度,动了胎气,勉力相劝才让她留在永安宫。望王上不要怪罪……”

“王上,天大地大子嗣为重。梦妃的身子现在便是宫中的重中之重,臣妾也想为她讨个人情……”东方凝亦微施了礼。

千羽墨眉心一紧,然而再看过去时,洛雯儿已端端的跪在外面的青石甬路上。

清冷的夜光打在她素白的寝衣上,仿佛结了层霜。

现在是仲秋,夜晚已经很冷了……

想到她就这样单薄的穿过了大半个王宫,一路奔跑到这,千羽墨不禁攥紧了拳。

余光中,东方凝已是带人扑进去,屋内转瞬响起了更为惊天动地的哭声。

袍袖一甩,大步出门,踏上青石板路,路过那个小人儿身边时,手臂只一探,便将人抄进怀里,不顾她的挣扎,一路横抱着回了碧迟宫。

==========

“放开我!放开我……”

洛雯儿连踢带打,然而这一句话音未落,人就被丢到了床上。

因为毫无准备,险些被摔得背过气去,而那个始作俑者转瞬压了上来。

“放开我,千羽墨,你……”

语气忽止,因为千羽墨只是制住她,捉了她的手用力的搓着。

跪了这半天,她的确有些冻僵了。

见她渐渐安静,身子也开始恢复温度,千羽墨放开手,却没有离开,只一瞬不瞬的看她:“最近好吗?”

她几乎想笑,她在长乐宫待了快一个月了,他踪影全无,这会却来问她好不好。

倒也是,梦妃的身子乃宫中的“重中之重”,他自是要陪伴左右,又怎能……

而且,她算什么,她不过是个替代品。梦妃说得对,他对她的好,其实都是想给心中那人的,如今,他终于找对了人了。

“还想待多久?”他也不等她回答,再次发问。

她怒,翻身而起,转瞬被他压了回去。

“我不是不想去看你,只是老太妃昏迷之前,忽然遣人告诉我说有话要对我讲。我下朝后,都是在延福宫,可是……”

直到最后,他也不知老太妃要跟他说什么。

他看住洛雯儿:“而且我也想看看你,到底能忍多久?”

什么意思?

洛雯儿回视他。

“在斗香大会上,你可以据理力争。面对茹妃的歹毒,你也可以以牙还牙,为什么现在,你一言不发?”说到最后,已是眯起了凤眸。

洛雯儿看着他,忽然一笑:“因为那时,有人在背后支持我,相信我,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可是如今……”

如今我还有什么?

千羽墨默默的睇着她,忽然俯下身子抱住她,脸埋在她的颈窝:“我要说什么你才能相信呢?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是他最痛苦的事。

自打得知聂紫烟怀孕,他曾反复回忆过多次。

端午,他的确醉酒,然而他从未醉到醒来后什么也记不得的程度,唯一值得怀疑的,是有人在酒里下了药。那夜,聂紫烟的确很温柔……

可是醒来时,他是睡在榻上,衣服也穿得好好的,否则他也不能就此疏忽那夜的异样。

这段日子,他也去过永安宫,努力回想当日的情景,可是……

“云彩,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醉酒,可那不是我愿意的,你能原谅我吗?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

作为一个男人这样恳求她,作为一个国主这样恳求她,或许她的确不该再坚持,而且自己无法为他延育后代,难道还不许别人……

千羽翼的大寮已经要后继有人了,难道就让他……

不论是否因酒误事,他这么做,的确无可厚非。

“云彩,你别这样。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很难过,我怕你不理我,怕我失去你,我夜夜噩梦,醒来后你却不在身边。我想过去找你,可是……”

然而洛雯儿想的却是他抱住受伤的聂紫烟,撕心裂肺的喊她的名字,想到他对自己说,“那时,我只能选择救她,因为我知道你可以脱身,而她,没有我,会死……”

她闭了眼,老太妃的话又浮到耳边……人生苦短,得享受就享受!

老太妃,这就是生存的法则吗?

“云彩,别离开我,留下来,好不好……”

身边的人喃喃着,吻带着湿意,落在她的鬓角。

==========

这一夜,洛雯儿留了下来。

千羽墨抱着她,直到天亮。

天亮时,他说:“你又瘦了。”

她对着承尘:“你也憔悴了不少。”

他看着她,叹了口气,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

==========

日子又开始继续了。

洛尚仪回了碧迟宫,这已是人所共知的事,却没有掀起什么轩然大波,因为相比于怀了龙嗣的梦妃,有谁会留意一个随时会失宠,或者说已经失宠的尚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