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有染
字体:16+-

660我的夫人

有的时候,你会发现,天大地大,却无一处是容身之所。

至于孩子……

即便她不在了,轩辕尚亦会善待他们。

这个男人,她相信他……

远处,章矛的身形明显开始晃动,连中几招,想来毒气攻心,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剩下的三个黑衣人也纷纷喊他“住手”。

是了,他们是谁派来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人都不愿得罪轩辕尚。

所以,是时候了……

她闭了眼,微仰了头。

天空,正有星辉洒下,她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触摸,就像那个人,拿华艳且清雅的眸子看她……

风中,是飞旋的冰粒与四射的剑气、掌风,即便章矛奋力替她阻挡,依旧有看不见的东西扫向她,打在身上,居然感觉不到痛,只听得噗噗作响,煞是有趣。

于是,她微抬了双臂,似是要拥抱即将到来的死亡。

她的唇角浮出笑意,是将所有沉重所有过往尽皆放下的释然。

大概是因为太过快乐,一滴晶莹划出眼角,却不肯滴落,就那么含在双睫之间,闪动。

就要结束了,阿墨……

她在心里默默唤着这个名字,而在遥远的那个国度,在她与他共度三载岁月的碧迟宫中,有人猛然从榻上坐起,冲着空荡荡的大殿,凄喊一声“不——”

一幕血雾旋即散开,点染了雪一般洁白的长袍……

只可惜,她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只是带着笑意,唇瓣轻启,仿似叹息道:“来吧……”

=========

那边厢,章矛果然撑不住,眼瞅着洛雯儿将自己弄成个寻死的状态,不觉心急如焚,可是他现在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发软,脚下发虚,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发花,明明只剩下三个对手,看起来却足有三十个,手已经感觉不到剑的存在,只能凭着直觉去刺,去砍,然而行动每每落空,倒中了他们的招数。

他心里明白,因为主上,他们也“舍不得”杀他,可是他们要对付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

那个死女人,那个死女人……她怎么还不滚开?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护不了她了!

“章矛,你若再不停手,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听起来,对手可是比他还要着急。

他的唇角牵起一丝诡笑,真气暗运,将眼前晃动的人影努力并拢,然后使足了力气,向前刺去……

可他是怎么了?明明看准的人,倏地一下就不见了,耳边传来黑衣人骤然远去的狂笑:“章矛,你要谢谢我!”

什么?

待他回了头,仿佛看到无数个黑影如同漫天飞旋的冰块,箭一般往前方攒去……

“快……”

他想呼喊那个女人躲开,可是发不出声。

他想飞射过去救她,可是腿一弯,竟是跪倒在地。

手中长剑戳到地上,只听一声裂响……竟是断了。

他仆倒在地,努力大睁的眼只看到一片昏乱的夜光,迷蒙中,有一点银芒带着穿云破雾的气势直直刺向那个女人……

“主上……”

==========

“本公的夫人,谁敢动?”

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仿佛来自琴弦深处的共鸣,只轻轻一拨,整个空气亦为之震颤。

那锋前行的剑好像突然遇了阻力,明明什么也看不到,明明距离那个女人的喉间仅一指之距,竟是死活刺不下去。

那人努力再努力,忽然发现自己就如同飞来之际那般悬在空中,真气尽失,而周遭飞旋的冰块仿佛被点了穴般定住,就连风也停止了,唯一动的,只有一辆马车。

那是一辆四轮钦赐马车,却无甚华丽装饰,黑油青幔,如它的主人一样素朴方正。

它仿佛从天而降,听那马蹄得得,车轮碌碌,便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依旧如它那永远不疾不徐的主人一样,然而甫一打眼……它在天边,再一交睫,已行至三丈开外。

漫天的冰块悬浮,边角反着月的寒光,就那么静静的停在那,仿佛在欢迎这辆无人驾驶的马车的到来,形势看起来格外诡异。

也的确诡异,那个至今保持着刺杀姿势的黑衣人不觉任何异样,却突然身子一个抽搐,喷出一口血。

也多亏了这口血,让他终于能动了,于是直接掉到地上。

他以剑支撑身体,半跪于前,抹去唇角血丝:“宁国公,我等奉命行事,还望您不要见怪。”

他使了个眼色,“护卫”章矛的两个黑衣人亦跪倒,其中一人还从怀中掏出一物,奉在掌心:“这是‘醉三颠’的解药,章矛若是现在服下,依他的功力,当还无碍……”

黑漆漆的车厢一片静默,可是那人仿佛已经看到一双如开匣之镜般过于明亮的目光。身子一抖,急忙倒出药丸塞到章矛口中。

章矛的神经在看到这辆马车的瞬间轻松下来,现在意志正处在飘忽之中,但还有一线清明,得了这药丸,顿时“哼”了一声,彻底的晕了过去。

四围很静,静得几乎令人发懵。而让人奇怪的是,现在他们都能动了,解决那个女人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车厢里的人亦并未发话阻止他们,可是这三人竟没有一个生出动手的念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厢内的人终于说话了。

他这般一开口,那三个虽然没有被任何功法禁锢却感到万分窒息的人终于觉得空气开始流动了。

“禁宫的死士?你们在此有何贵干?”

那三人彼此间隔得尚远,但仍面面相觑一番,心下纳罕……方才不是已经说是“奉命行事”,为何又有此问?

然而也不敢发问,只老实道:“我等有任务在身,还请宁国公方便则个。”

一边说一边恨不能咬舌头。

他们身为死士,想杀哪个便杀哪个,谁敢多嘴,一并剁了!可今天着实诡异,此前跟章矛废话半天,现在又要跟宁国公交待一番,他们是哪门子的死士?哪个国家的死士像他们活得这么憋屈?

“任务?”

耳听得车里的人笑了,笑声轻轻,却像将他们装进了鼓中,小槌一敲,震得他们嗡嗡作响。

“你们的任务就是围杀本公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