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大哥還是這般謹慎,如今侯爺之名早已傳來,大軍之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也未曾見哪個犯了忌諱。連國主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何必這般小心。”雲良笑著開口,聲音卻壓低了許多。
李火拱了拱手,“雲良禁言,還是範大哥說的是,你我身為侯爺麾下將領,不管外人如何自己應當更多幾分謹慎,也免使侯爺遭人詬病。”
“哼!此番攻克王鼎郡,席卷羯國疆域,以大都督之能必然可以多建功勳,戰後封賞未必就比不上那武夷侯,到時看誰還敢多言半句!”雲良冷笑一聲。
範林搖了搖頭,“你們不要將事情想得太過輕鬆,羯國隻有一郡之地,羯國主不甘失敗,必然會集中所有的力量守護重城,抵擋我軍侵占!”
“這一戰,必將是開戰來最為慘烈的戰事,你們要有心理準備,作戰中照顧好自己,可別白白送了性命,葬送了之前辛苦積累下的功勳。”
聽及範林所言,雲良、李火兩人臉色同時化為肅然,微微點頭稱是。
王鼎郡,郡如其名,乃是羯國立鼎之地!
修真星上,羯國連失五郡,國內之所以還能保持基本上的穩定,便是因為這王鼎郡的存在。
換言之,隻要王鼎郡在手,羯國便並未真正喪失在戰局中掙紮的機會,若戎國輕心大意,甚至還會給羯國可趁之機,一舉逆轉整個戰局!
擁有如此舉足輕重的地位,便是因為這王鼎郡逆天的地利大勢!
修真星上有一山脈,古老相傳名為仙人不渡,終年濃霧彌漫,其中充斥混亂之力,陰陽逆轉五行顛倒,修士進入其中神識探出便被腐蝕,即便有異寶在手可庇護神識安然,也會喪失辨別方向之能,陷入這天然迷陣之中,受困致死。傳言中,甚至有創世境強者進入仙人不渡山脈,最終葬身其中。其真實性雖不可查,卻也能從側麵證明仙人不渡的恐怖。
此山綿延曲折大致呈圓環狀,圍住了大片的廣闊疆域,山勢首尾間卻有一道豁口。羯國奪取之後,沿仙人不渡首尾構築長城,高萬裏,厚千裏,其間建要塞軍事重城三座,中者名為君王城,左為左都,右為右都,互為犄角拱衛長城。而仙人不渡山脈環繞在內的廣闊地域,便是王鼎郡!如今羯國舉國征兵十億沿長城一線以君王城、左都、右都為中心,嚴陣以待!這般雄關,又有大軍駐守,即便眼下戎國大軍士氣如虹,大軍數量又是敵軍一倍,但想要順利攻克王鼎郡,怕是也要經過一番慘烈大戰。
此戰勝,則戎國大勢將不可抵擋,吞並羯國一舉晉升上品附庸國。
若敗...之前積聚大勢頃刻間付諸流水,羯國也能在深淵邊緣尋得一線翻身的機會,未必沒有可能逆轉將這一場亡國大戰!
範林輕輕歎息,不過他能想到的事情,都督與國主怕是早就有所預料,否則也不會休整三月傾國之兵二十億席卷而來,以求畢其役於一戰!
但他堅信,跟隨在大都督身後,他們絕不會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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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鼎郡雖難以攻克,但因為其特殊地理環境,羯國大軍除少部留守後方以應不測,餘者盡數壓上前線,以應對預料中戎國大軍狂風驟雨的攻擊。
長城之外,二十億戎國大軍已經到來,陣營連天旌旗招展,巡視將士駕馭遁光呼嘯行進,卻軍容整齊不曾出現半點混亂。
大軍厚重威武之勢瞬間而生。
安營紮寨,刺探軍情,稍事休整後便是鋪天蓋地的攻城狂潮!
蕭晨所率蕭字部因戰功卓著,已逐漸脫離雜軍行列,成為戎國精銳戰部,此番攻城雖然依舊被安排在右翼,卻是有資格統兵攻城的戰部,與之前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蕭字部紮營,軍中將士各自手腳利落布置著一應事宜,構築帳篷,建造預警法陣,分配大軍安置...這些事情早已熟練,此刻在麾下將領指揮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自是無須蕭晨勞神。他便在親兵護衛中站在營地僻靜處,抬首看著遠方那如雄虎盤踞的綿延長城,臉色一片凝重。這一戰即便戎國占盡上風傾國兵力來戰,想要將其拿下,怕也是一件不輕鬆的事情。
如此雄關,又有天險守護,再加上十億羯國大軍,欲要破之,難!
但此刻不待蕭晨多想,便有國主帳下親兵前來傳令,召集各部諸將中軍帳中議事。未曾有所耽擱,匆匆交代了兩句,蕭晨帶著少許親軍直奔國主大帳而去。
王鼎郡一戰,乃戎國主親自坐鎮指揮,此刻匆匆召喚必是為了商議攻城事宜,有資格參與軍務大事參議者自然是軍中大將,品階最次也是正三品軍門官職。
蕭晨到時,國主帳前已經匯聚了不少將領,雖然零散而立,卻隱隱以兩人為首。
一者自然是呼雷大帥,身穿公爵甲胄,負手而立麵色沉穩不怒自威,令人心中不覺敬畏。
另外一人,則是一名身穿侯爵製式甲胄的男子,但若是細細辨析就能發現,他身上甲胄的規格遠高出尋常侯爵,比較呼雷大帥公爵規格也不過隻差了少許。看著樣貌頗為年輕,隻是一雙眼眸透出滄桑歲月之感,氣質溫文儒雅,全無軍中征戰殺伐大將身上的騰騰煞氣。此人身邊同樣匯聚了諸多軍中大將,竟能與呼雷大帥分庭抗禮。
戎國軍中,有資格做到這點之人,便唯有武夷侯!
蕭晨到來之際,吸引了不少軍中大將矚目,隻是其中卻無多少好意,大都是冷冰冰一片。從軍不久屢得升遷,如今更是將侯爵之位收入手中,豈能不招人嫉恨。但歸根究底還是當日統領蕭字部時的一通殺貶,讓他近乎得罪了所有台麵上的戎國權貴。這些軍中大將個個背景千絲萬縷,甚至不乏各家出身之人,對蕭晨自然沒有好感。
武夷侯目光落下,略微停頓便挪開,臉色未曾有半點變化,但想到當日是蕭晨親令擊殺了武夷昌等人,便讓人忍不住暗暗揣度這位侯爺此刻心中究竟是怎樣的念頭。
呼雷大帥臉色平靜,竟也對蕭晨的到來有些視若無睹,這點不禁讓麾下大將心中嘀咕,卻一個個念頭轉動趕緊將臉上的一絲笑意收斂了回去,靜觀其變。
科烈、朶隆多兩人對蕭晨報以苦笑,卻不敢再有更多的表示,微微低首靜默不語。
蕭晨麵色如常,遙遙向武夷侯、呼雷大帥兩人拱手行禮,便尋了一處獨角之地站定,眼眸微閉養神。
國主麾下武將兩大派係對峙已非隱秘,但如今卻在兩者之間出現了一個單獨的身影,不由更是引人注目。
有將領暗中冷笑,暗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如今便讓你知曉得罪了咱們身後力量的下場。
卻也有人翻起了久遠歲月前記憶中沉澱的畫麵...似乎,當年的武夷侯崛起之前,也是這樣,隻是他孤零零麵對的是軍中一家獨大的呼雷大帥,而蕭晨所麵對的卻是武夷侯與呼雷大帥兩人。
這隻是一個巧合,還是國主有意為之?
軍權為重,國主扶持武夷侯製約呼雷大帥,眼下未曾沒有可能再扶持蕭晨,以求軍中穩妥,不會生出不利王國穩定的事端。
但此事乃是國主、呼雷大帥、武夷侯這一層此才能接觸到的隱秘,他們妄自猜測也隻是猜測,根本沒有半點可信依據。
“國主召,諸將入帳!”
親軍大將沉聲低喝,聲音瞬間傳開。
呼雷大帥左側為首,武夷侯右方稱尊,兩人差了半個肩頭,以呼雷大帥為首邁步進入軍帳之中。
“臣等參見國主。”
除卻爵位在身者,他人盡皆要行單膝軍禮。
國主中軍大帳,外表看去不過十數丈大小,卻內有乾坤,將整個宮殿安放到了這小小帳篷之內,一眼看去怕是不下百裏。戎國主身穿王製甲胄安坐上首,一眼望去頗有龍盤虎踞之態,身上彌漫淡淡威壓,讓人心神震蕩多有敬畏。
“諸卿不必多禮,起來吧。”戎國主麵上露出溫和笑意,諸人謝禮起身,呼雷大帥、武夷侯等封爵者依次尋了自己的位置落座,剩餘諸將則隻能分列兩側。
國主麵前,公、侯爵位以上方能有位落座,餘者盡皆站立,這是規矩。
戎國主目光在兩側掃過,微微皺眉才在左側末尾之位尋到了要找之人,笑道:“蕭晨,你怎的跑到了那裏去,倒是讓孤一陣好找,莫非你是做了錯事想要躲著不成。”
一眼落下,帳內諸將目光同時匯聚而來,國主麵前自然不敢放肆,但眼中卻多有複雜之意。
蕭晨暗中皺眉,暗道他如今所處局勢莫非便不是國主所希望看到的?何必明知故問。但臉上卻未曾露出絲毫異常,恭謹行禮,道:“蕭晨入軍時日尚短,諸位將軍皆是我之前輩,蕭晨理應站在此處。”
“這是哪來的道理,戰場之上以功績說話,豈有論資排輩的說法。”戎國主笑著搖頭,略微沉吟,道:“孤為你封爵的旨意早已經備好了,隻是等著戰後清點功績一並封賞,也免得還要一再更改。如今雖未封侯,但你的功勞也有資格在帳中擁有一席之地了。”
“來人,為蕭晨在左側末席再添一處位子。”
“諾!”
親兵動作極快,不過數息時間已經布置好了坐席,蕭晨在諸將灼灼目光中向戎國主行禮,這才邁步行至案後落座,神態沉穩未曾露出半點異色。
武夷侯目光微閃,眼中露出幾分莫名光澤。
呼雷大帥則是暗中苦笑,誰能想到自己看中欲要拉攏之人竟會被國主看重,成為軍中製衡的選擇,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至於滿帳的大將,更是心潮翻滾,紛紛猜測國主此舉所代表的含義,然後被自己想到的念頭震驚的微微呆滯。
戎國主雙目在帳下掃過,心中滿意,臉色卻突然化為凝重,緩緩開口,“今日孤將你們召來,便是為了議一議攻打王鼎郡之事,諸卿可有良策,盡可言來。”
語落,殿內氣氛瞬間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