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羅繼文一聽嚇了一跳,道:“將軍,這小子的娘在雷大帥跟前正得寵……”皇甫嵩擺擺手,很不耐煩地轉過身去,看著地平線。似乎他根本心不在焉,胸中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考慮。
皇甫嵩向以治軍嚴酷著稱,羅繼文不敢再說半句,命令手下將張蒼雄拖了下去。
張蒼雄不住掙紮,罵不決口,卻哪裏有用?
羅繼文的手下熟練地在地下沙子上挖了個坑,把張蒼雄推了進去,然後將沙子埋到張蒼雄的頭頸。接下來,劊子手就準備在張蒼雄的頭頂開條傷口,往裏麵灌入水銀、滾油以及其他一些腐蝕液體,將張蒼雄的皮肉分離。
劊子手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開始在張蒼雄的頭頂比劃。若是其他人,到了這般田地要麽哭爹叫娘地求饒,要麽嚇得暈厥過去。可這張蒼雄卻隻是好奇地盯著劊子手的臉上看,不時發出一聲冷笑。
劊子手被他笑的有點發毛:“死到臨頭,你還笑什麽笑?”
張蒼雄道:“‘左神旅’昨天晚上失蹤的那個老哥,是你殺的麽?”
劊子手一驚,顫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張蒼雄道:“哈,你這刀口上還有血跡,看樣子就是這兩天新沾上的。這兩天一來沒開過仗,二來皇甫嵩也沒下令處決過誰。隻有昨天‘左神旅’丟了個老哥。”
這劊子手昨天晚上為泄私憤將“左神旅”一名士兵騙出軍營殺了,如今被張蒼雄道破,不由大驚。他扭頭看著旁邊,隻見羅繼文已經領著人回去,此時正和皇甫嵩在兩三丈遠處商議著什麽,張蒼雄身邊已無一人。劊子手輕聲道:“你若安安靜靜的,我待會兒給你個痛快,先殺了你再剝皮。否則,活剝皮的滋味兒可不好受。”
哪知張蒼雄大聲嚷嚷起來:“皇甫將軍,羅將軍!我要告密!我要告密!”
眼看羅繼文等人都向他投來疑問的目光,劊子手殺心大動:“幹脆一刀宰了你算了!”一刀刺向張蒼雄的頭顱,準備將刀插入他的頭頂。
就在這時,隻聽“嗖”的一聲,一支弩箭破空而來,在半空中劃過一條直直的弧線,正射入劊子手的額頭。箭勢不減,竟一下子貫穿他整個頭顱,帶著紅色的鮮血和白色的腦漿插在幾尺外的地上。
劊子手頭上突然出現一個貫穿的血洞,前後都流出鮮血和腦漿。他哼也不哼,身子搖晃了幾下,撲地而倒。
三丈遠處,皇甫嵩、羅繼文等人大驚失色,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又有三支箭射來。皇甫嵩、羅繼文身邊三個涼軍士兵頭上被射出血洞,頓時斃命。其中一支血箭在射死一個人後,貼著張蒼雄的頭頂“嗖”地飛了過去。
就在這時,隻見原本萬裏無雲、烈日照耀的碧空突然間布滿了紛飛的弩箭。在陽光的照射下,在地上投射下無數密密麻麻的陰影。
許多涼軍士卒猝不及防,中箭倒地。皇甫嵩、羅繼文所站之處更是箭如飛蝗,密密麻麻地射來。皇甫嵩和羅繼文反應奇快,左躲右閃,避開幾支弩箭後,周圍的衛隊蜂擁而至,張起盾牌,將他們保護起來。
涼軍訓練有素,突遭不測後並未慌亂,而是迅速舉起盾牌,龜縮在盾牌後麵保護自己。他們都知道,敵人驟然間射出如此大量的弩箭,勢必不會長久,隻要頂過這一陣,他們就能夠尋機反擊。一些驍勇凶狠的軍官還命令部下張著盾牌迎著弩箭射來的方向前進,準備第一時間發起反衝鋒。
果不其然,這陣“箭雨”持續了僅僅半柱香的時間,就有些衰弱的趨勢。
隻聽一聲大喝:“兄弟們,衝!”一名校尉扔掉盾牌,挺著長槍就向箭雨射來的方向衝了過去。他的幾百個手下也一個個嗷嗷大叫,扔掉盾牌不顧一切地跟著校尉衝殺。這些跟著校尉衝殺的士卒當然不是個個驍勇,但即便是懦弱者也隻有拚命衝殺一途——根據雷萬鈞定下的軍法,校尉如若戰死,校尉手下的士兵一律處斬。
這一團的涼朝兵馬奮勇衝將上去,其餘涼軍無不士氣大振,奮馬揚刀發出震山般的狂嚎,俱各緊隨於後。原先呈密集隊形的上萬涼軍於是在平整的沙漠上舒卷開去,如一團黑色的火焰般張開,衝向箭雨射來的地方。
這些涼軍士兵個個身經百戰,都知道如此密集的箭雨,定然是大批敵軍步兵列陣齊射所致,要想搏出一條生路,隻有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敵軍步兵陣前,將敵陣衝亂方可。
於是涼軍士卒縱馬狂奔,但跑了許多時候,卻不見地上有半個敵人的影子。涼軍戰馬精良,隻一炷香的時間便已突進了百丈的距離,敵人若是在地上發箭,以射程論早就應當看到敵軍的箭陣。要知道,縱然是涼軍用大卑族巨人驅動的“神子弩”,射程也不會有如此之長。
當先殺出的那名校尉也察覺不對,停下馬來,迷茫地看著四周。所有涼軍也漸漸停下,一時間都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隻聽傳令兵的聲音響了起來。
“注意天上!‘鬼鳥國’的金雕軍團會從天上來!”
幾十名傳令兵的聲音此起彼伏。與此同時,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幾隻金雕,在晴朗的太陽下不住盤旋,還發出悠長的叫聲。
這種金雕翼展足有一丈多,目光如電,鷹喙如勾,一看就凶狠無比,神駿無儔。它們是隻能在康居關以西看到的雕種,能夠兩隻一夥,將一頭水牛拖到空中;也能夠單獨撲擊,將一個活人抓到半空。
涼軍士兵俱各列成陣勢——每一夥,也就是約十個人圍成一個圈,馬頭衝外,長槊大刀都擱在馬上,全都拿出弓箭來,開始張弓搭箭。他們在出發前早就受過訓練,知道遇到被“鷞鳩國”軍隊馴化的金雕時應該怎麽做。那些巨人也在涼軍士兵的驅策下圍成一圈,並且舉起了手中的“神子弩”。這些巨人皮糙肉厚,剛才箭如雨下之際,他們中很多雖然身中數箭,但隻是痛得哇哇亂叫,並不礙事。
適才那名衝在最前頭的涼軍校尉也指揮部下列陣。陣隻列到一半,天空中的金雕中有五隻猛地俯衝而下,直撲向這名校尉。校尉手下的軍卒大驚,同時射出弩箭,五隻金雕中有四隻中箭後落在地上,有一隻連中三箭卻沒傷到要害,它繼續俯衝,在距離校尉僅五六步遠的地方忽然平飛,勢如閃電般地撲向校尉,眾人驚呼聲中,金雕銳利的鷹喙已經啄入這名校尉的咽喉。鮮血從校尉的脖頸處如噴泉般飆射出來,染紅了周圍的沙地。
這金雕力氣奇大,竟然帶著校尉將他扯離了馬鞍,然後繼續前飛,緩緩向上,將校尉的身體也帶上了半空。
這校尉的鮮血從半空中落在地上,點點滴滴、斷斷續續有幾十丈之長。他兀自未死,在空中手腳掙紮。涼軍士卒射出箭來,但手忙腳亂之下卻再也沒能射中。
校尉的身體被帶到空中,刹那間另外六隻金雕也紛紛過來,這隻咬住校尉的肩膀,那隻咬住校尉的手臂,第三隻又咬住校尉的右腿……七隻金雕如同爭搶食物的獅子一般,在空中把校尉拚命往自己的方向撕扯。過了片刻,隻聽“哢”的一聲,校尉的身體被撕裂成七份。大量內髒混著鮮血從空中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