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歌半坐起來,不出意外地看到葉錦言是一臉平靜:“你怎麽知道的?”
“我現在在查的事情跟他有點關係,”葉錦言說道,“下屬查到的。”
“我就知道那個人不簡單。”顧行歌嘖了一聲,想了想,這才再次開口,“能跟唐清遠扯上關係的,能是什麽好人?”
說到這裏,她猛然醒悟過來:“等等,難道說你最近在查的是唐清遠的事情?”
男人卻沒否認也沒有承認:“你最好還是勸她跟韓思遠別走那麽近,就算那個男人不會出什麽事,她也玩不過的。”
“你以為我沒勸?”提到這件事顧行歌就煩躁,“我連唐清遠的事情都說了,她就是執迷不悟怎麽辦?”
“循序漸進吧,你上來就讓她離開,是個人都不會答應。”葉錦言把她的毯子拉好,顯然沒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韓思遠這個人很聰明,自己身上一點兒汙點都沒有,也不會做任何引火上身的事情。”
顧行歌撓了撓頭發:“這種人最討厭了,沒有之一。”
“我想起來個事,”葉錦言卻把話題突然地轉開,“你能不能用股票幫我操縱筆錢?”
“……你是有什麽違法收入嗎?”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顧行歌認真地問道。
葉錦言一巴掌拍在了她腦袋上:“想什麽呢,不過是做個魚餌罷了。”
聽到這句話,顧行歌便知道,這件事八成不是這麽簡單,知道太多對自己絕對沒有好處,也就沒有再去追問:“行,我這兩天仔細研究下股市,這麽長時間我都是掃一眼就過去了。”
“我回頭把卡給你。”葉錦言點了點頭說道,這件事情算得上是機密,他不放心交給別人去處理,好在他在調查顧行歌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曾經涉足過這些,交給她比交給其他人要放心的多。
正好也給她找點事情做,葉錦言在心裏想著,畢竟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而且顧行歌又該死的敏銳,他也怕她聽到這件事跟莫長風有關係,就不管不顧地要攙和進來。
因為剛剛的話,顧行歌的睡意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抬腳踹了踹葉錦言,示意他把電腦給自己拿過來。
“晚上吃什麽?”葉錦言一邊起身去拿電腦,一邊問她,“煮點粥怎麽樣?”
吃得很飽的顧行歌並不想去討論這個問題:“隨便吧,你看著弄。”
她打開電腦,因為葉錦言的話,她也想起了李碧雲問自己的事情,剛好趁現在再仔細看看。
因為這一周已經收盤,顧行歌直接調出了0237整個一周的信息來。
股評界一直像是五百隻鴨子聚在一起似的,嘰嘰喳喳,南腔北調的,你方唱罷我登場。
按照顧行歌的話來說,就是還沒等前浪死在沙灘上,後浪已經壓在前浪的身上了。
顧行歌的眼睛盯著屏幕,一目十行的掃過了一個非常眼熟的股評家的評論,她知道這個人,甚至這個人的走紅還有她的一份功勞在裏麵。
很多股評師背後都有推手,特別是某些靠著一張嘴一戰成名的,說得準的讓人不敢相信的時候,多半時候內幕消息,在莊家的授意下刻意炒作的。
炒一支股票,一張嘴肯定是不夠的,如果一個東西不能引起爭論,說明它還不夠紅,一般莊家回雇兩派股評師,一邊負責鼓吹,另一邊負責貶低。
粉黑雙方最好掐起來,這隻股票也就紅了,這個道理在今天的很多方麵都適用。
顧行歌關掉了股評師唾沫橫飛的頁麵,現在這支股票已經紅起來了,如果李碧雲按照她說的話做了,應該完全可以安全上岸。
葉錦言過來看了兩眼,發現自己還是對這方麵沒什麽興趣:“說實在的,你居然能把這些看下去?”
“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顧行歌又打開了一支股票的走勢圖,“我還以為你對這方麵有研究來著。”
葉錦言輕笑了一聲:“我的興趣不在這裏。”
顧行歌的手指敲鍵盤敲得很快:“看出來了,行了你別在這兒煩我了,讓我好好看看,你不還挺忙的嗎?”
被徹底嫌棄的葉錦言想了想,伸手揉亂了她的頭發,然後在顧行歌要一巴掌拍上來的時候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顧行歌衝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再次把視線轉回了電腦上。
很多人都覺得現代金融學是從證券組合理論開始,之後在此基礎上又出現了重要的金融學基礎模型,資產定價模型,那個時候幾乎每個人都在像模像樣地討論貝塔係數。
顧行歌在學西方經濟學的時候記得很清楚,當時是那幫搞核武器的物理學家閑得發慌,沒事就去禍害人家華爾街,學院派一直企圖對市場這個近乎於江湖的小世界做一個模型出來,結果算到最後就發現,概率論和數理統計完全不夠用,幹脆就連布朗運動都用在了純金融領域。
搞得大家都以為,學金融的和學物理的一樣,都是一群神秘莫測、用廣大人民群眾看不懂的高等數學玩模型的人,玩著玩著票子就一把一把的來了。
想到這裏顧行歌就想發笑,要知道,學金融的學的都是最簡單的金融數學,高等數學根本就不在教材裏。
事情當然不是這樣的。
她剛去蹭課的那會兒,也曾經以為自己格外的厲害,張嘴閉嘴就是各種英文名詞,一長串諾貝爾獲得者的名字以及他們研究了什麽、怎麽算的,怎麽假設怎麽建模甚至怎麽解方程都一清二楚如數家珍,雖然對哪個部分都談不上精通二字,但是什麽都懂那麽一點兒。
她甚至還傻了吧唧的以為,包括自己的本專業在內,這些學科都是相通的。
直到她被發現這個苗頭的顏清和直接扔到了股市裏,顧行歌才慢慢地反應過來。
這就好比混武林和練武功之間的差別,想要在江湖上混出點名堂,武功要稍微會那麽一點兒,但是有時候,即便是絕世高手,也可能因為腦殘等原因,在江湖上混了半天,也隻是個掃地的、要飯的、或者某種,嗯,缺了某個部位的特殊行業工作者。
明白再多的原理,現在市場上沒有那麽多的金融產品,也全都是扯淡。
因為科學是豐滿的,而現實卻又是骨感的。
慢慢地,顧行歌終於明白過來,做一千個模型,也不如雇幾個黑嘴胡說八道一番有盈利效果。
這就是漢語的博大精深之處了,人們從來都不人五人六地說“投資”“套利”什麽的,我們說“炒”股。
一個“炒”字,就道盡了這個市場的玄機。
無非就是“一擁而上,追漲殺跌”八個字。
通俗來說,這是因為我們的金融市場坑淺……蛤蟆多。
如果一個大泥坑裏,全是腦殘,即便是真有那麽一兩個聰明人明白其中的道理,也得裝成是腦殘的樣子,順應這些腦殘的規律,因為堅持“舉世皆濁我獨清”的那位仁兄,最後跳江了,抱著這種嚴謹的科學態度在這裏麵混的人,一定是連褲子都要虧得剩不下的。
顧行歌揉了揉眼睛,長時間看著電腦屏幕讓她覺得眼睛很難受,再加上確實有一段時間沒經手這些,腦力也消耗不少。
她心不在焉的轉著鼠標滾輪,因為不知道葉錦言要過手的到底是多少錢,她現在也不過就是看看行情,到時候不至於眼前一片黑,做什麽都沒個頭緒。
看到股票,顧行歌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晏盛平,說實在的,從0237這隻股票的操縱情況來看,她總覺得這上麵有晏盛平的影子。
這種事情晏盛平沒少幹,也沒少獲益,而這中間到底涉及到了多少不為人知的黑暗麵,就連顧行歌都數不清。
不知道是不是睡飽了,小奶狗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顧行歌腳邊,她伸手把它撈到懷裏抱著,有一把沒一把地給它順毛。
她自己其實都奇怪,明明是害怕那種會往身上撲的大狗,為什麽看到這隻小奶狗的時候感覺自己心都要化了。
果然是小動物都很可愛的原因嗎?
顧行歌又忍不住想起那天晚上小巷裏的事情,她是打心眼裏覺得那個女人的聲音很耳熟,也敢肯定自己絕對是在某個地方聽過這個聲音,隻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到底會是誰,跟晏盛平同樣聽命與某個人,要對自己和葉錦言不利?
她慢慢皺起了眉頭,讓她最搞不懂的一點是,她跟晏盛平並沒有什麽過節,說起來,他們的關係明明是要比旁人親近不少,那個男人到底是出於一個怎樣的目的,要在背後這樣設計自己。
正想著,她的手機響了起來,看著來電人,顧行歌心想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隻是想一想,正主就來了。
“喂,晏師兄,怎麽有空來找我了?”
語氣雖然帶笑,可顧行歌的眼睛裏,卻盈、、滿了徹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