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言也站起了身來,強裝平靜地說道:“你去哪兒?我送你。”
可顧行歌卻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提議:“你不是還有任務?我自己走回去就成。”
事實上,葉錦言很想把人直接帶回家,但是想想兩個人的關係好不容易才緩和了一點兒,還是硬把這個念頭給壓了下去。
“我送你出去,”拿起了她隨身的包,葉錦言率先走了出去,“晚上你小心點。”
看著他的背影,顧行歌無奈的聳了聳肩,看來無論什麽時候,這男人的大男人主義作風是改不了了。
不過也好在,她算是慢慢習慣了。
因為碰到了葉錦言,還跟他下了會兒棋,回去的就晚了不少,看到她開門進屋,夏箐攸不由鬆了口氣:“我剛想給你打電話,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路上有點事,”顧行歌不想把事情說出來讓夏箐攸替她擔心,便含糊其辭地把話題代了過去,“沒想到耽誤到了現在。”
“回來就好,趕緊去洗澡準備睡覺,”夏箐攸把她往浴室裏趕,“你多睡一會兒,我總覺得你眼睛下麵的眼袋是絕對消不下去了。”
顧行歌打著哈哈去洗澡,決定把累心又累愛的這一天徹底給忘掉。
但是……如果就這麽平順的過去了,那也就說明,顧行歌這向來不怎麽樣的人品,突然地大爆發了。
顧行歌從來不肯相信自己是一個容易被情緒操控的人,她冷情冷靜,能在任何場麵保持最理智的一麵,不是她無所畏懼,大智大勇……而是因為她心上的荒蕪——因為她過去那些年的遭遇,她已經開始不再相信感情。
連感情都不相信……也就不用指望她去相信別人了。
夏箐攸第二天輪上了休息,但因為生物鍾的原因,她早早的起了床,出去跑了一圈步之後,也順便買了菜回來。
而被她做飯動靜弄醒的顧行歌也睡不下去了,指了指書房問道:“嗯……我能借本書來打發時間嗎?”
夏箐攸走過去,抽出來本書遞給她,臉上居然帶了點笑意:“那你恐怕失望了,我這沒有言情小說,更沒有你喜歡的案例合集。”
顧行歌接過來一看也無奈了,居然是一本附著戰例的白話文版本的《三十六計》。
歎了口氣,顧行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坐姿優雅的就好像是在什麽豪宅的書房裏一樣,慢吞吞地說:“我當年建議你好好看看這個,沒想到嫂子你還真看了……說起來,這還是顏清和扔給我的,說是讓我好好學學,別被人賣了還要幫別人數錢。”
頓了頓,顧行歌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繼續補充道:“當然,說到這兒我就想起來了,這幾天我一直想告訴你,對於那個莫名其妙的市場部負責人的提議,你先別急著答應,我會好好查查的。”
夏箐攸垂下眼簾,把她遞回來的書放在一邊:“我最開始還以為你是個真性情的人——在你母親和長風出事之後,誰想到,現在你……”
“性情……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地被自己的情緒控製,嫂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想要答應下來的提議,顧行歌的目光銳利地看著她,不自覺地帶上了些教訓的口氣,“但是如果你要成為一個真正能殺伐決斷的人,你最好擺脫這些——有的人天生能任情任性,因為他們純粹,但是你不是。”
說實在的,夏箐攸從心眼裏反感顧行歌這樣的眼神和口氣,這給她一種非常不平等的感覺,那個人就像是端著個架子,刻意地拉開與人的距離。
說這人裝,那真是再精確不過的一句評論。
雖說相處了這麽多年,她自然是知道,顧行歌這個慣有的、刻意去拉開距離的態度究竟是為了什麽。
可是因為目標就在眼前,顧行歌又遲遲不肯動手,她皺皺眉,反問了回去:“那你覺得你呢?”
“我?”顧行歌被她有些咄咄逼人的反問問得一愣,忽然聳聳肩,“我是個殘次品。”
又來這套,夏箐攸冷笑一聲:“我倒是不知道,顧行歌,在你記事的這麽多年裏,你看見過幾塊水坑化成田地了?”
顧行歌的目光飄到書架最上邊的一層,上麵放著一本《基督山伯爵》,她曾經最愛的一本書,也是莫長風和顏清和不約而同地,都送過她的一本書,沒想到夏箐攸這兒居然也有。
顧行歌半真不假地對她笑了笑:“要是我稍微任性一點的話,說不定現在早就不是這個樣子了,更別提如果我不是那麽罔顧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有多少次沒對他們那些人動手了。”
她撇撇嘴,好像對自己的這些意識有些不屑一顧。
夏箐攸微微放鬆了一下緊繃的肩膀,覺得還是不要這麽劍拔弩張比較好,於是掉轉了話題:“你喜歡什麽類型的人?”
顧行歌愣了一下,沒想到夏箐攸這麽個“務正業”的人也有這麽“不務正業”的八卦細胞,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恍惚間就想起了葉錦言來,顧行歌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讓自己回過神來:“這個……沒什麽標準吧?又不是買東西,還非得按著型號來,有感覺有感情的就行。”
夏箐攸呆呆地在心裏重複著她這句話,有感覺有感情的就行……
這句話……是那麽的耳熟。
卻聽見顧行歌又補充了一句:“要非得說比較偏愛的麽,也沒什麽標準,基本上男的,活的,我看著順眼,不妨礙我做我該做的事情就行。”
夏箐攸第一個感想是,這人的品味居然和自己還挺像的。
第二個感想是,原來顧行歌那不多的幾個要求,葉上校就隻符合兩個……活的,男的。
怪不得兩個人吵成現在這個樣子。
人間路漫漫,各種多舛處,嘖……
看著夏箐攸,顧行歌心裏其實也很糾結。
她們兩個人,其實在很多事情上的觀點都是不一樣的,如果是沒事的時候,她也是願意坐下來和這個對自己很好的嫂子聊一聊的。
兩個人的心理年齡、成長背、景相差得很遠,但是這不妨礙這種談話能使雙方都很愉快。
夏箐攸這個人的銳利,私下裏顧行歌是欣賞的。她好像天生有種明察秋毫的本能,隻要不被她自己的情緒和激素水平控製,夏箐攸就總能看到事情的根結,並且有極快、極效率的解決方式。
這也是她這麽長時間,能夠一個人在整個公司之間周旋,而且不斷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的原因。
對於顧行歌來說,這是某種全新的思維,在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理年齡已經不小了,很多事情上都帶著某種得過且過的、厭倦的感覺,寧肯周旋於麻煩中,也不肯真的拔出刀來砍斷症結所在。
所以在這次的事情上,她才會硬拖到這種讓夏箐攸有些不耐煩的地步,還沒有下定決心。
無論如何,她是不可能讓夏箐攸去同意這筆交易的,可是除此之外,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去拿到賬本了嗎?
當然有,甚至顧行歌可以想出好幾個辦法來。
但是讓她猶豫的是,為了這麽一個搞不清楚真假的消息動用自己的底牌,真的值得嗎?
顧行歌覺得腦子裏亂哄哄地出現了兩個陣營,彼此涇渭分明並且爭吵不休,恨不得立刻抄起兵器來打上一架。
“我說……”/“你想吃什麽……”
兩個人同時開口,在一瞬間的怔愣後,又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就算是觀念不同,這麽多年一起為了一個真相,磕磕碰碰地走了下來,單就這份情誼來說,有什麽不能商量呢?
就在這個時候,夏箐攸家的門被人大力拍響了,一般來說,來訪者都習慣於按門鈴,比較禮貌,屋裏人也比較容易聽見。
這人卻像十萬火急一樣,兩個人同時愣了一下,夏箐攸反映的稍微快一點:“我去看看誰來,你先在書房裏。”
顧行歌在她這兒住著的事,就連葉錦言都是不清楚的,在現在這個局勢尚未明朗的時候,過早的把兩人之間的關係暴露出來,對收集消息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誰想到一開門,夏箐攸自己也愣住了,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安寧……你怎麽……到我這裏來了?”
好嘛,夏箐攸內心默默地想著,自己這個小屋子,看來是真的要熱鬧起來了。
在這種吹著寒風的天氣,顧安寧額頭上居然還都是汗珠,一看到夏箐攸開門,她連忙問道:“夏姐,顧行歌是不是在你這兒?我有急事找她。”
“什麽事你這麽急?”夏箐攸側了側身,把她讓到了屋裏,關上門問道,“你那汗趕緊擦擦,要不然肯定得著涼。”
在書房裏的顧行歌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開了門走了出來:“出什麽事了?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要我幫你善後?”
顧安寧喘了口氣:“你還有心思開玩笑,趕緊跟我走,真出大事了——莫長海被人給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