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盛平說:“你肯定猜不著。”
“到底誰啊?”
“顧行歌。”晏盛平說。
“誰?”老張愣了一下,想了一會,突然皺起眉,“哦……我想起來了,顏清和那個當徒弟帶起來的,動起手來神鬼莫測的丫頭。”
晏盛平點點頭。
老張嚴肅起來:“什麽意思?她現在在哪幹呢?算哪路人馬?”
晏盛平似笑非笑地看了這個剛說他越活越信不過別人的老男人一眼,敷衍了兩句,到最後老張都急了,才不緊不慢地說:“有那功夫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她早金盆洗手了,再說人還遠著呢,碰不到你頭上。”
老張這才正色下來,人五人六地擺擺手:“不能那麽說,也算有些交情,關心一下故人近況。”
晏盛平抬眼看了看他,評價說:“假隱士。”
老張翻了個白眼,回敬了一句:“偽君子。”
和老張繞了半天之後,晏盛平才從那個俱樂部裏麵走了出來,他仰頭看著天,突然就想起來曾經和顧行歌關於迷你債券的爭論,那個時候顧行歌素白的一張臉,披著她的大衣坐在旁邊,眼睛深處有大概連她自己都不曾知曉的嘲諷。
她說:“他們誤導投資者這玩意是固定收益證券?”
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晏盛平會記得這麽牢,就好像當年顧行歌和他第一次見麵的那個時候和他吵的那一架記得一樣牢。
他在室外冰冷的空氣裏緩緩地呼出了一口氣,終於還是選擇打通了顧行歌的電話。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晏盛平心想,才發現想說點什麽話,還是要和這個和自己互相利用的故人來講。
顧行歌走過辦公區的時候吸引了不少人奇怪的目光,然而顧行歌對這些完全是目不斜視的走過了整個樓層,直接敲開了經理辦公室。
林嵐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無比淡定的走著,她很清楚,顧行歌天生就是適合這個地方的一個人,但是她也隻適合這裏,因為顧行歌為此而生。
顧行歌知道,這幾年的懶散已經走到了盡頭,不管她想不想,都需要回到這個戰場上來了。
她早就沒有任性的資格了。
這家公司的經理還是當時承叔招進來的那個人,他說完那句進來的時候還以為是來送報表的下屬,連頭都沒抬的就點了點桌麵:“放在這裏就行,順便幫我倒杯咖啡過來。”
可是等了許久之後他都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有些煩躁的抬起了頭:“我說你連中文都聽不懂……”
剩下的話在他看到站在門口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的顧行歌的時候,就自動被靜音了。
“好久不見,張軒。”顧行歌把手裏的電腦換了個手抱著,“這幾年你似乎過得不錯的樣子,大概重了五斤?”
張軒總算從驚嚇中回過了神來,他立馬從轉椅上站了起來走過去接過了顧行歌手裏的東西:“您怎麽想起來過來這邊了?”
對這個稱呼顧行歌明顯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她禮貌的笑了笑就坐到了辦公桌前麵的椅子上:“公司運行的怎麽樣?”
和她相處過不短的一段時間的張軒對她這種連簡單客套都沒有的直抒胸臆真的是再熟悉不過了,甚至可以說如果顧行歌現在坐下來和他噓寒問暖的話,張軒估計會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麽不對了:“運行的不錯,要看報表嗎?我是說,沒有處理過的。”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報表。”顧行歌從張軒手裏接過了一杯水,“我聽說你前一段時間在做房地產?”
“錢撤出來了,我不過就是趁著房地產還有暴利的時候賺點罷了。”張軒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過在顧行歌的注視下他覺得這張一直很舒適的椅子現在好像長滿了芒刺一樣,“現在盯上房地產這塊肉的人越來越多了,你肯定也知道,以後這麽做的人肯定也如同過江之卿一樣,現在還隻是少數人在渾水摸魚,以後肯定會越來越多。但是肯定是會出事的,肯定是會有人為了點蠅頭小利而成為跑不了的傻子的。”
顧行歌點點頭,這些事情她心裏是清楚的,要是換她做的話甚至會弄一個空殼的皮包公司出來,這樣要查也查不到她頭上。
“我們兩個也算是老熟人了,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把。”張軒喝了一口水掩蓋了一下自己的緊張情緒,“您現在回來……是要接手這間公司?”
顧行歌笑了,放下水杯閑適的靠上了椅背:“你不用這麽緊張的,我今天過來,不是為了這件事。”
“那您今天過來是?”張軒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老爺子讓我過來有點兒事,”顧行歌從心底裏就沒打算為難張軒,畢竟這個人還是有深交的必要性的,“你這裏還有空的會議室嗎?”
“當然。”張軒聽完了顧行歌的回答之後立刻就拎起電話安排事情,“我當然知道要給突發狀況留下可以見麵的房間。”
顧行歌點點頭,站起身抱起了自己的電腦:“那行吧,今天把報表給我看看,我可能還要安排不少事情,所以今天肯定是處理不了東西的。”
張軒也站起了身來:“行,我知道。我跟您一起過去辦公室,下午開個會?”
“行,提前給我通知就行了。”顧行歌一邊跟張軒一起往外走一邊應和著他的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事情一樣說道,“黎家跟這邊又生意上的來往?”
張軒點了點頭:“是的,前兩天剛走了一筆生意。”
“黎家這段時間到底是怎麽回事?”顧行歌因為是在辦公區,所以就放低了聲音,輕聲繼續和男人說話,“你知道我這一段時間對什麽事情也都是隻知道個表麵情況。”
配合著顧行歌,習慣性的落後在她身後半步的張軒也壓低了聲音:“這個事情說來話長,你晚上有什麽安排沒?”
“你要是說飯局的話,我本來是給你專門留了今天晚上出來。”顧行歌翻出了手機裏麵的備忘錄看看時間安排,“我今天晚上被人定下來了,明天晚上留給你,後天我還有其他的事情。”
張軒伸手幫她按了電梯,看著顧行歌衝他微微頜首表示感謝後也露出了個真心的笑容出來:“那麽具體關於黎家的事情我明天晚上來和你解釋。就我們兩個再加上公司裏的幾個高管。”
進了電梯之後顧行歌突然對張軒露出了一個冰冷銳利卻又好看的讓人挪不開眼睛的笑容:“這裏可沒人了,我覺得你可以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這個公司裏原來的結構已經徹底變了的事情了。”
一聽顧行歌這句話,張軒當時就覺得自己的冷汗直接就下來了:“您……您怎麽這麽問?”
“別緊張。”顧行歌似乎是安撫性的對張軒說著,可是她眼睛裏終於出現的和幾年前張軒見到她的時候一模一樣的鋒芒,這讓他覺得,這個姑娘從本質上來說確實絲毫未變,這讓張軒覺得電梯裏的空間實在是太小了,“我就是就我看到的情景的出的這個結論罷了,你自然可以反駁。”
張軒唯一能給她的回應就隻有一個幹巴巴的笑容:“那我能問問您看到了什麽嗎?”
“我都說了別緊張了。”顧行歌把視線轉回了變換的電梯的樓層按鈕上,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弱下去,最終變成了嘴角處含著的一抹笑意,“別的不說,就你剛剛的一句話我就能夠確定現在變動不小,和公司高層吃頓飯。張軒,你難道忘了這裏的公司高層……都曾經是和我外公有過命交情的人,難道和我還要吃頓飯認識一下?”
就在張軒想說什麽的時候,顧行歌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人之後就接了起來:“怎麽,找到資金了?”
打來電話的盛洪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聲:“信不過我?”
顧行歌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幾乎是個有智商的人都知道您盛洪盛先生就是隻徹頭徹尾的黃鼠狼,你要是能信得過那可就真沒幾個信不過的人了。
可是她嘴上卻不能這麽說:“別啊,我現在這東山再起的狀態,小門小戶的做點生意也不容易不是?你別給我弄點來頭不明不幹不淨的東西進來,我又不是傻到了幫你洗東西的地步,我這地方太小,擔不了多大的風險。”
“你說的那個公司我看了,蒼蠅不叮沒縫的蛋,”盛洪在一份文件上簽了字之後聲音也正經了起來,“更別說是這種四麵透風的蛋。而且也有油水,無論是吞一部分還是吞全部對你們來說都是有好處的,並且在未來帶給你們的回報將是巨大的。”
顧行歌冷靜的聽完了盛洪的話以後麵沉如水的回答:“我還以為你會說我第一把就拿黎家這條生產線試手搞得有點大。”
“怎麽可能,你重出江湖的第一把肯定要是個大頭以後才能鎮得住場子,再說葉錦言那個小子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
“這個事情你扯他幹嗎?”顧行歌有點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