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就隻有李沐的推波助瀾?”看著方修閉口不言,顧行歌追問了一句,“莫長海就算是再心動,一個李沐還不注意讓他下狠心動手。”
而方修隻是看著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您心裏已經有了猜想不是嗎?”
“但也隻是一個猜想,”顧行歌眉目不動,仔細地看著方修的一舉一動,“以猜想作為定論,我從來不做這種事情。”
“您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樣謹慎,”方修低下頭給自己的杯子裏注滿了茶,聲音裏不知道為什麽帶著淡淡的愉悅,“我其實很不願意跟您這種人做生意。”
顧行歌一笑,端起自己麵前那杯已經變溫的茶喝了一口,權當潤潤嗓子:“而站在我這個角度來說,我也不願意跟您做生意。”
兩個人都沉默著品著自己麵前的茶,茶樓原本十分輕緩的音樂似乎突然就提高了音量一樣,就連那條精致的人造室內小河的潺潺流動聲都變得分外清晰。
過了不知道多久,方修幽幽地說道:“您其實並不完全信任我,而對於我說的這些話,您相信多少……想必不用我說吧?”
“方先生是個聰明人,換成您坐在我這裏的話,您也會這麽做不是嗎?”顧行歌反問。
“實際上,知道當年事情的並不隻有我一個人,還有一個人也需要用這些情報來換點東西,”方修直勾勾地看著她,“隻不過,我是求財,他——是買命。”
顧行歌輕輕一揚眉:“怎麽,你說的那個人現在處境很難過?”
“豈止是難過,唐清遠和晏盛平兩個人鬥法,這兩個大神自然是旗鼓相當,一時間也決不出勝負,可倒黴的卻是下麵的小蝦米。”方修的語氣裏有些瘋狂的意味,聽的顧行歌心裏有些發毛。
這樣的瘋狂,隻有在窮途末路的時候才會出現。
可是為什麽,方修會有這樣的語氣?
“那個人就是站錯了隊,跟著唐清遠混了這麽多年,隻可惜唐清遠不是個東西,不知道他究竟是為了什麽,像失心瘋一樣,多年的基業都不要了,就是要跟他原先的主子作對。”方修推了推自己的眼鏡,順勢掩蓋了眼睛裏的情緒,“他是孤家寡人,不要命沒人在乎,可是他不想想,他手下的這些人可不是亡命徒,都是有妻有女的,跟著他不過是想多賺點錢,這個時候他被背叛了,也不能怪其他人。”
究竟是為了什麽?
沒有人會比顧行歌更加清楚唐清遠是為了什麽失心瘋,可是她不能告訴方修,甚至不能告訴任何人。
唐清遠看起來是對不起她,可是他為她做的,卻讓顧行歌覺得有點兒喘不過氣來。
他硬塞給她的東西太過深沉,他一廂情願,可是顧行歌卻……
她自嘲的笑了笑,世間魑魅魍魎看得太多,以致於蒙了眼,人也變慫了,總是習慣以最壞的惡意去猜測別人,也沒敢往這方麵去想。
“您跟唐清遠的關係,我也略有耳聞,不過您不用擔心,我不會把這關係四處宣揚,畢竟我這個人,最愛惜的就是我這條命。”方修放低了聲音,帶著點詢問意思地提議,“您要不要去見見那個人?”
顧行歌稍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有自己出麵護對方一下,唐清遠看在自己的麵子上,怎麽著也不會做得太過,至少能留他一條命,作為交換,他會提供給自己最想要的情報。
但是又是那個老問題,這個人的消息,可信度究竟是多少?
“他打算什麽時候見我?”顧行歌問。
“如果您願意見他,我現在就去安排,畢竟他那邊挺急的。”
沉默了半分鍾,顧行歌終於點了頭:“行,那就麻煩你了。”
“好,我現在就去安排,您現在這裏稍等一會兒。”方修聽了這話,匆匆說完,便起身離開去打電話了。
看著他離開,沒過幾分鍾,承叔便走了過來,坐在了方修之前的位置上:“您想好了?”
顧行歌點了點頭:“對,但是還是按之前的安排,雖然方修剛才沒什麽問題,但是我還是覺得這件事情不可能這麽簡單。”
最好是她想多了,沒事總比出事了要強。
承叔點了點頭,然後從公、文包裏掏出了一張名片:“大小姐,今天有人給你送來了這個。”
顧行歌看了一眼名片:“是他?”
“我沒看到人,但是既然送了這個,我覺得應該是他本人。”承叔說道。
“一個人來的?”顧行歌問道。
“對,一個人來的。”
顧行歌在指間玩弄著那張被承叔親自送過來的名片,半晌之後,慢吞吞地拿到了鼻子前嗅了一下,是一種她十分熟悉的古龍水的味道,就跟曾經出現在自己辦公室的東西上的香水味兒一樣。而香柏的味道之中有似乎揉進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煙草味道,這讓顧行歌不禁想,這個人究竟是抽的煙抽的太多了,還是抽的煙草味道太重的煙,在名片上都能染上淡淡的煙草氣味。
這股味道喚起了顧行歌的記憶,同時也讓顧行歌迷惑不解,她實在是控製不了自己在心裏罵了一句如果被自己母親聽到的話,一定會罰她抄寫家規的粗口,然後暗想道,該死的,宮飛寂到底是想幹嘛,怎麽真的就跑到我的地盤上來了?這難道是在告訴自己他已經查出了自己是想幹什麽了嗎?
顧行歌又看了一眼名片,這名片出乎意料的和她自己用的名片十分相像,不可否認的漂亮且精致。手工印製在了亞麻卡紙上麵,簡潔明了,就像是男人一貫的作風一樣。宮飛寂,金融,國際進出口,名片上隻有這些,以及一個電話號碼。沒有地址,沒有分割線,其他人不得不努力地總結出他到底涉及了多少方麵,大概總結了之後,都會用一兩個醒目刺眼的感歎號作為結束。
真丟臉,顧行歌默默地想,雖然不知道她的這個詞到底是用來形容誰,宮飛寂把這張名片給她顧行歌根本就是個愚蠢的錯誤,不過看起來,今後的日子,可是要比在之前的日子複雜得多更要有趣的多。
顧行歌再次審視了一遍這張名片,順便也理順了一下那個職員正在通過電話轉述給她的一字一句,看起來宮飛寂還沒有發現她到底是想幹什麽,或者說,暫時沒有。
肯定有什麽事情她還不知道,顧行歌很確定,宮飛寂對公司職員說的話,或者是他在卡片後麵不經意間留下的淺淺地字跡,但是現在沒有任何跡象表明發生了什麽顧行歌還不知道的大事,哦,或許除了因為唐清遠他們的掐架行為而引起了帝城的警察開始相互走動之外。
但是最讓顧行歌驚訝的是,宮飛寂竟然是一個人來的,沒有事先通知一聲,更沒有人邀請他,還沒有隨行陪同。可是出乎意料的,這招也顯得格外優雅,不像顧行歌接觸過的其他人,在這種場合之下會帶著一大隊的人來保證自己的安全,順便對敵人示威。宮飛寂跟顧行歌打過交道的那些黑字開頭的人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身的原因,顧行歌分神推測——顧行歌馬上就把自己的臉埋進了自己的兩手之間,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麽會因為這個覺得宮飛寂跟自己有點兒相像。
顧行歌伸手接過了承叔的手機,讓承叔新換的助理吳興進來,承叔低聲說:“我去看看方修,估計他很快就能打完電話。”
“有什麽是我可以為您效勞的嗎,大小姐?”男人恭敬地問道。
“記下這個號碼,”顧行歌把宮飛寂名片上的那個號碼念了出來,她可以看得出來,這應該不是私人手機或者是家裏的那台座機,女孩子的大拇指摩挲著宮飛寂名字上厚重的墨水,“打電話過去,不管是誰接,都告訴他,我很樂意在下周五的晚上和我們親愛的老朋友一起共進晚餐,當然,如果他願意選擇一個中立的,對兩邊而言都方便的地方,那麽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情了。”
事實上,這和顧行歌思考了很久的計劃不同,她忍不住想要去試探一下,宮飛寂會選擇什麽,是自己親自前來,還是幹脆找一個替身?
兩種可能她都考慮過,至今仍然不知道那一種可能性更高一點。
而且顧行歌心裏有個隱隱約約的念頭,自己隻要來一眼來人,就會立刻知道到底是不是宮飛寂本人,即便是……她記憶之中並沒有對宮飛寂這個人的具體印象。
“好的,我這就去打。”吳興顯然不能了解自己這位大小姐的心裏到底是在想些什麽,“您需要重新換一壺茶嗎?”
“你先去打電話,”顧行歌輕輕地揮了揮手,算是給了吳興的問話一個否定的答案,“我現在還有點兒其他的事情要打個電話安排一下。打完電話之後就跟承叔一起回去吧,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