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按照顧行歌之前的意思,要真的是按照約定,葉錦言現在已經三振出局了。
理智和情感卻在這個時候在腦內打了起來,顧行歌輕輕地笑了笑,終於開口打破了屋裏的沉默:“等下我們出去吃吧,就是之前你說的那家店。”
可是這麽下去,並不是顧行歌自己的風格。
葉錦言開車還是很穩的,顧行歌跟他在車上聊天也快成了習慣,可是今天明顯是有點兒不在狀態,男人掃了她一眼:“怎麽,不舒服?”
顧行歌點點頭,蔫蔫地往副駕駛上一靠,完全懶得理他。
葉錦言點了點頭:“明白了,心情不好。”
“對了,葉錦言,”顧行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你說……你跟你那幾個拜把子兄弟好的像穿一條褲子一樣……”
“你就不能換個說法?”葉錦言扯了扯嘴角,“我告訴你,我可沒有那個傾向啊。”
“能不能聽我說完?”顧行歌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你說。”
“你說你天天跟季逸軒他們這些有不少紅顏知己的人混在一起,近墨者黑了怎麽辦?”顧行歌把話問了出來。
葉錦言:“……”
過了片刻,他才笑了一聲,回答道:“怪不得我說我這麽多年怎麽就沒個小姑娘看上,敢情是因為那幾個人?”
顧行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睛裏卻帶著一股冷冷的光。
正好碰上了紅綠燈停車,葉錦言偏頭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她略帶殺氣的眼光。大概是性格原因,顧行歌身上有股天生的殺氣,隻不過平時隱藏的好好的,不大能讓人察覺出來,隻有偶爾那麽幾刻,會露出一點兒說不出的涼意來。
好像某種稀有的食肉植物,長在一片危險的花紅酒綠中,卻開出了帶著淡淡香氣、溫軟無比的白色小花來。
“我跟他們不一樣。”葉錦言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低聲說。
“我跟他們認識的時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一直都覺得,我們這幾個人身上都帶著不明就裏的優越感吧?”葉錦言頓了頓,慢慢地啟動了車子。
顧行歌笑了笑。
“你也不用否認,你當時在跟我去那個聚會的時候,表麵上是麵麵俱到又有禮貌,心裏肯定想,這群人哪裏來的優越感汙染別人眼球?”
顧行歌警告說:“葉錦言我警告你啊,現在是說你的問題呢。趕緊給我坦白從寬,別轉移話題。”
“我不知道他們幾個怎麽想,但是我知道我自己的路要怎麽走,”葉錦言很認真地說道,“所有那些本來不屬於我,廢了好大力氣才得到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珍貴的。顧行歌,我跟你想象之中定位的其實不一樣。”
顧行歌追問:“那你覺得自己對自己是個什麽定位?”
“我是個人,”葉錦言說,“我想好好活著。”
顧行歌一震,愣了好一會兒。
每個人都明白這句話,可是好多人都已經忘了這句話。
“你呢?”還沒等顧行歌反應過來,葉錦言就反問了她一句。
“我?我道德水平算是中等偏上,”顧行歌看了葉錦言一眼,“我要是想其他人那麽花,這麽多年早就不知道換了多少家了,輪得到你嗎?”
“我是問,如果你站在當時準備跳樓的……那個誰的老婆的立場上,你怎麽辦?”
顧行歌愣了一下,隨後突然搖搖頭,笑了起來,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呢?”
“我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也得實話實說啊,”葉錦言說,“基於你一致推崇的公平交易原則。”
顧行歌想了想,覺得自己現在確實也可能處於這種情況下,然後說:“不怎麽辦。”
她停頓了一會兒:“我什麽都能搶,什麽都能爭,也不怕和別人爭,成王敗寇,勝者為王,贏了不會同情輸家,同情了沒準下一次輸的人就是我,輸了也是自己功夫不到家,該怎麽樣怎麽樣,隻要還有心相爭,就抓住一切機會等著東山再起。唯獨不和女人搶男人,這個老師沒教過,不會,嫌跌份兒。”
“我做我能做的,”顧行歌說,“我不算計自己人,別人對我真心,我也對別人真心,我不會沒理攪三分,也不會在外麵故意掉誰的麵子,如果他還是認為別的女人比我好,那隨便——我的價值根本就不體現在男人身上。”
葉錦言像是看怪獸一樣地看了她一眼:“胡說八道,我就不信你心裏沒有什麽負麵情緒。”
“當然有,我又不是什麽聖母瑪利亞。”顧行歌說。
“我聽你的意思就是好聚好散,再聚不難。”
“你聽錯了,”顧行歌有點兒陰森地笑了一聲,“我的意思是,老死不相往來,並且在時機合適,不損失太多時間和精力,不和我個人的發展目標起衝突的情況下,適時地不讓對方好過。”
葉錦言覺得自己好像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但是顧行歌卻看著葉錦言,她眼睛裏沉澱的情緒男人始終沒有發覺。
她的手機裏有一條彩信,裏麵是兩張照片。
她在心裏苦笑了一聲,然後轉頭望向了窗外——總算是狠下心來作出決定了啊。
世界就是許許多多的不同圈子組成,它們一環一環地套在一起,有時候有些人走不出去,就困在一個圈子裏,有些人出去了,進入下一個圈子。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會不會有一天,有人真的能足夠強大到打破所有的圈子,而站在世界的盡頭,得出一些很了不起的結論,諸如穿越時間是可能的這種類型的。
可這終歸隻是一個也許。
但絕大多數人,還在這個漫長的過程當中,慢慢長大,然後老去,並永不停息著。
有的人生而平淡,隻要給他一個美好的家庭,物質上能夠吃飽穿暖,不用到菜市場裏拿起了白菜就買不了黃瓜,他就能高高興興的過上一輩子,有的人一定要要求有很高的物質條件,奢侈品對於他來說就是必需品,必須要穿最貴的名牌,必須要拎著最貴的包,男人要有好幾抽屜看上去就是高貴而矜持的表,而女人就必須要有一櫃子能夠拖出來就直接辦展覽的鞋子,還有些人專注於精神需求,他們必須時不時的文藝一下,總是有很多很多的感慨,需要說給那些所謂的懂他們的人聽,不然就會這日子過得索然無味。
但是還有一種人......他們分不清兩萬的包和路邊攤上可以砍價砍到二三十的包有什麽區別,認不清所謂瑞士製造的手表和商場裏三十多塊錢一塊的表有什麽兩樣,給他們一輛QQ還是給給他們一輛看起來很拉風的豪車對他們來說這些終究都不過是一個代步工具。但是他們唯一想要的就是要站到很高很高的一個地方,不一定要流芳百世青史留名,可是依舊要看到很多人窮盡一生都看不到的遠方。
他們能用讓人覺得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優雅和閑適來睡高床軟枕,也能用同樣的姿態睡得了二十多人一間的大通鋪。
汪國真有一句詩說得好,既然選擇了遠方,就注定了風雨兼程。
顧行歌就是這麽一種人。
她能從失去了家族蔭蔽的迷茫期中走了出來,確定自己想要走的是自己想走的怎麽樣的一條路,就算是再難處理的感情問題,隻要找到了方法的話,也是處理得當的。
即便是走的是一步一步地踩在塵土飛揚的路上,顧行歌也走的是昂首挺胸,心滿意足。
她不是那些需要被人捧在手心裏因為一點傷痛就退縮了的寶貝們,即便顧行歌是個姑娘,但是大多數的時候很多男人都比不上她。
顧行歌她夠狠也夠聰明,也敢拚命,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少,更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裏。
兩個人有些過於平靜地吃完了晚飯,葉錦言到家了之後說有事去了書房,而顧行歌一個人坐在房間裏,靜靜地想著自己的過去。
她回憶那些過去的時候平靜的幾近默然,幾乎就是在想著其他人的故事,顧行歌太過倔強,真真正正就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這段感情裏她容不下這些踩了她底線的事情,她不會為了誰而改變自己,甚至如果這個世界容不得她,顧行歌就要去改變整個世界。
顧行歌拒絕和這個世界講和,更拒絕磨平自己這一身的棱角,所以她怎麽可能僅僅是為了一段感情而退讓。因為她太過清楚的知道,在感情上,每個人就可能是個被他人唾棄的渣,可能是對於感情的經營不善,也可能是因為其中一方總是為了對方而改變自己,在一段感情裏永遠是處於弱者,可是這一種心態和討對方的施舍有什麽區別,慢慢的也就膩了,人會變老,感情更是會變老。
除非是得不到的才能一直念念不忘,否則總是有這麽一些東西和這麽一些人,現在或是過去是瘋狂的迷戀著,說難聽一點就是想瘋狗一樣的去追求著,隨著時間慢慢的流逝,發現這種最初的狂熱感也已經一點一點的不見了,從而變成了另一種感情——要麽是由於習慣而產生的不舍,放手了就像從自己身上狠狠剝下來一塊血肉一樣,要麽就是喜新厭舊之後的膩煩。
一般來說這兩種可能是三七開的,前者三,後者七。
而對於葉錦言……顧行歌就算是認識到自己的感情,也不敢來賭他對自己的感情到底是前者還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