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臉膛的軍官受繡玉一頓搶白,麵色數變,卻說不出什麽有力的話來回應,隻能是堅持著陪笑,說了一大堆借口。
他何嚐不知道繡玉所說在理,隻是幾天前鎮國大將軍王若弼率兵到此停駐不走,將馬丘守將和郡守天天喚在身邊陪著。鎮國將軍王若弼正是當今大王子楚泰的親娘舅,執掌楚國大多數部隊的兵權,也是朝廷一等一的大員,他們這些地方上的官員哪敢輕易得罪。
今日馬丘城兩位大員正陪著王將軍大擺酒宴,就接到後唐明玉公主抵達的通報,雖然他們和二王子楚安不是一條線上的人,但也想做些麵子上的客套,不料王將軍故意壓在那裏,自己不來,也拖著兩位大人不能過來迎接,更別提準備迎接的儀仗了,兩人大人隻能私下打發他前來賠罪。
繡玉眼看那紅臉軍官理虧模樣,繼續說道:“趕快重新去通報你家大人,就說我們公主駕到,讓他們趕快打開大門出來迎接。”
那紅臉軍官聽著繡玉這番說話,額頭上滿是熱汗,轎輦裏的公主一直沒有開口,他便不知道這番話是繡玉的意思還是公主的意思,不敢開口反駁,他抬頭向轎輦旁戰馬上坐著的龍老將軍看去,希望他能出言緩和一下。
老將軍早就氣憤填膺,不便和他發作而已,如今見到繡玉是個會說話的,心中正感痛快,怎麽會替他說話,反而繼續說道:“城門還是要打開的,不打開,城門外的幾千龍家軍如何進城。”
紅臉軍官一聽說還有幾千龍家軍要進城,禁不住一個頭大了兩倍,王若弼帶著兩萬人馬在馬丘城內駐留了幾日,整個馬丘城內變成一個大兵營似的,處處可見執堅披銳的士兵,城中百姓都有些緊張。所幸王若弼雖然囂張跋扈,治兵還算嚴謹,幾日來才沒有鬧出什麽大亂子。
可如果再有幾千名龍家軍進了城,他不敢想象這局麵會亂成什麽樣子。
他一時愣在當場,訥訥答不出話來,若他們堅持如此,他隻能跑回去請示了,雖然要挨一頓罵,卻也是沒辦法的事。
正在他犯難之時,突然聽見轎中傳出一道如絲竹般悅耳的聲音,和緩地說道:“不要難為這位將軍了,龍將軍你先命令龍家軍的兄弟委屈點在城外安營,帶著一隊親兵跟著我們走進城去,坐在轎子也是很悶,我們下來見識一下馬丘的繁華也好。”
那紅臉軍官乍聽蕭瑉說完話,如奉綸音一般,連連點頭,順便討好地笑著看龍老將軍和繡玉。
轎簾一挑,先下來一名花容月貌超凡脫俗的年輕女子,身段風流窈窕,月芽白的絲緞宮裝,精美的玉蘭飛蝶花紋,亭亭玉立站在麵前似洛神仙子一般。
紅臉軍官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若不是剛才這美如仙子的美女先搶白了他一頓,暴露了公主婢女的身份,他真要誤會她就是公主,即使如此她也遠比楚國那些貴族女子嬌美,那女子看他驚歎神情,不在意地輕瞟了一眼,雖然是嗔怪之色,他卻覺得半邊身子都酥麻起來。
他充滿期待地看向那美女恭敬地攙扶出來的女子,首先看到一雙震人心魄的明眸,立刻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很像每次突然見到上峰的感覺。一支完美無暇的白玉發簪挽住烏黑光滑的長發在肩後輕輕垂下,朱紅色的寬袖朝衣,斜襟上繡著金黃色的鳳凰展翅,膚如凝脂,絕世風華。她看著他輕輕點頭,不怒而威,讓人不敢直視。
紅臉軍官心想皇家的威儀果然厲害,日常所見的楚國貴族就沒有這般的神采。
蕭瑉從轎中下來緩緩步行入馬丘城,身邊跟隨著龍老將軍、繡玉、無鋒、紅臉軍官等人,身後帶著兩列整齊的龍家軍近衛軍,就這樣浩浩蕩蕩地步入城內。
此刻馬丘城正熱鬧,街上百姓乍見到一個貌若天仙的紅衣女子步步生蓮般走入城中,全都不由自主駐足觀看,互相打量,終於知道這就是後唐和楚國聯姻的明玉公主,滿城沸騰,恨不得都擠到她身邊看個究竟。
紅臉軍官緊張不已,公主若坐在轎輦中,百姓最多以為什麽達官貴人,看一眼就過。
偏偏她這樣步行入城,卻是太招搖了,尤其是馬丘的百姓從來沒親眼見過皇族貴胄,此刻都好奇地不得了,漸漸將街麵圍了起來,舉步維艱,他隻能指揮手下將圍觀的群眾隔開一定距離,保證他們不要衝撞到公主。
圍觀的人群不斷傳來噪雜的讚美之聲,傳入眾人耳中。
“快看,後唐的公主果然生得俊俏,好像畫上的天仙一般。”
“就是連她身邊的丫鬟也美得不像真人。”
“皇家公主就是不一樣,你看人家那儀態,走步的樣子多麽好看。”
“……”
蕭瑉聽著人群中溢美之詞,隻是謙虛親切的向圍過來的百姓笑著招呼,安靜地繼續向前走,百姓見她如此美貌又如此親切隨和,便很是雀躍,在被士兵隔開的外圍亦步亦趨地跟著,形成了滿城居民夾道歡迎的樣子。
紅臉軍官心中暗暗叫苦,城中大員不來迎接,公主心中怪罪,玩了這麽一出親民,這滿城人頭湧動搶著過來看她,讚美她的美貌竟比城中大員親自歡迎還要熱鬧,還要風光。
隻是苦了他們這些士兵,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千萬不要有意外才好。
在那讚美聲中,卻突然傳來極不和諧的挖苦之語:“再漂亮又怎麽樣,還不是到我們楚國來和親,不是擔心我們打他會這樣嗎。“
眾人循聲望去,卻是士兵打扮的楚軍,想來正是王若弼手下的士兵,知道些各國局勢,便張狂地胡言亂語。
蕭瑉等眾人麵色一變,尤其龍老將軍已經狠狠捏住寶劍。
紅臉軍官當然也聽見了這句話,那人說的倒是實話,關鍵是有些事隻能意會不能言傳,他看蕭瑉眾人神色,真擔心場麵立時就亂了起來。
蕭瑉站住不動,似笑非笑地看著紅臉軍官,眼色卻是逐漸嚴厲,他心中長歎一聲,也罷,隻能先將這人捉起來再說,他命令手下士兵將那沒眼色的士兵捉起來,吩咐將他先投入大牢之中。
那士兵卻不肯束手就縛,冷然說道:“你憑什麽抓我,我是王將軍的親隨,誰敢動我?”
紅臉軍官略一躊躇,將熊兵窩囊,他既然一猶豫,他手下的幾個士兵就不敢真的動手。
眼見那楚軍士兵猖狂之色,蕭瑉淡淡一笑道:“無鋒。”
無鋒頷首走上前去,那士兵眼看無鋒冷峻的眼神,用手推搡著無鋒道:“你幹什麽?”
無鋒一側身,一手握住他伸過來的手腕,將他胳膊反向一抬一壓,那士兵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厲聲叫喊。
蕭瑉示意無鋒將那士兵交給馬丘守將,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那士兵猶自厲害叫喊,蕭瑉轉頭笑著問他:“你可不服,我且問你,你說這番話,可是經過王將軍同意了。”
那士兵已經明白自己冒失,自然不肯將此事再扯到王將軍身上,狠狠地轉過頭不語。
蕭瑉繼續說道:“你叫囂楚國攻打後唐,是不忠不義不孝,你可明白?”
那士兵悍然地盯著她,蕭瑉略一思索,四周到處圍著楚國百姓,就趁此機會多說幾句,以正視聽,她繼續說道:“說你不忠不義不孝,你必然不服氣。讓我告訴你,楚王敬天子,而你不敬,可謂與主相悖,是為不忠;王將軍用你做親隨,你卻因不慎言可能給他引去禍患,此為不義;你可知道天下間沒有一個爹娘希望自己的孩子上戰場,你出言狂妄,隨時有殺身之禍,罔顧爹娘,此為不孝。”
蕭瑉把話說完,那士兵已經是大汗淋漓低下頭去,四周的楚國百姓對蕭瑉所言初時尚有芥蒂,聽完不孝一詞之後,卻是說中心思,沉默不語。
蕭瑉眼見周遭氣氛沉靜下來,明白此刻懷柔比樹威重要,她既然借題發揮把想說的話說完,不如大方一些,做個人情放了他。繼續燦然一笑道:“你既不言語,便是心中有悟,我也不為難於你,便讓這位將軍放了你,隻是希望你能將我的話放在心裏。”
那些百姓眼見她聲色俱厲對那士兵一堆教訓,心中本來擔心她要於那士兵不利,卻見她將這個士兵放掉,不由得都麵露喜色,對她觀感較之前更好。
蕭瑉見眾人神情變化,心中暗喜,繼續誠懇地向眾人說道:“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既然嫁來楚國,便也是楚國人,萬望各位不要將我視為異類,讓我在楚國難處。”
蕭瑉此言一出,不要說四周的百姓聽著舒服,沒想到來自後唐皇族高高在上的公主能夠這麽隨和親近,將楚國人視為自己家人,便是那負責迎接她入城的紅臉軍官看慣了官場的虛偽作態,也有點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不知她是真是假,暗中疑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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