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泰和王若弼狼狽萬分地趕回楚都,他們灰溜溜地回來,楚王根本不想見到他們,隻有楚安一人奉楚王之命將他們接回來,送到各自住所。
楚安城府極深,雖然心內對楚泰兵敗歡喜若狂,表麵上仍是恭恭敬敬的,一副兄弟和樂的景象,沒有泄露出一絲半點幸災樂禍的神情。
楚泰看著楚安,說道:“我先不回宮,我想去拜見父王。”
楚安一頓,謹慎地回答道:“兄長長途勞頓,何不歇息一下,待梳洗整頓好父王宣召時再覲見。”
楚泰看著楚安,壓抑不住內心的惶恐,大聲叫道:“怎麽我連見父王的權利都沒有了嗎,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本事不讓我見父王?”
楚泰向來斯文有禮,這一次經曆在戰場上節節敗退,從死人堆來爬出來逃生,不知怎麽性情都變得粗糲無禮起來,麵對他突然的歇斯底裏,楚安淡淡地一笑,說道:“父王現在心情不好,我是擔心兄長受到責怪,若是你想去,我自然是攔不住的。”
楚泰勃然大怒,卻碰了楚安不疾不徐的軟釘子,怔了一怔,不發一言悶頭在前麵向楚王居住的祥龍殿走。
兩人一前一後地向著楚王宮殿走,前麵卻有一個人突然出現截住了他們的道路。
楚泰看著那個身段窈窕麵容秀美的美人,似乎有幾分熟悉,默默地站定,聽著她說話,那美人卻飄動一雙幽怨的眼睛看向他身後的楚安,咬著嘴唇委屈地說道:“二世子,奴婢有話和你說。”
楚泰一怔,隨即看向身後的楚安緊張得臉色都變了,佯作鎮定地說道:“繡玉,你有什麽事,莫非公主找我嗎,我待會就去。”
繡玉一愣,她何嚐不知道半路截人,極不應該,尤其是當著楚泰的麵前截人是險中之險,可是她已經幾日沒有見到楚安,幾次遠遠見他,便被倉皇的避開,她沒有辦法隻能出此下策,楚楚可憐中帶著不經意的威脅。
她聽著楚安如此回答,說道:“公主讓婢子一句話轉達二世子,就此耽誤世子一下,請附耳過來。”
楚安無奈地附耳過去,繡玉踮起腳,在他耳邊說出石破天驚的幾個字:“世子救我,奴婢已有身孕。”
楚安吃驚地看向繡玉,這可不得了,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壓下心頭驚懼,故作平靜地回道:“好的,我已知道,你請公主放心。”
繡玉再看向楚安一眼,向著兩人深施一禮,有點依依不舍地離開。
楚安一直看著繡玉走遠,才向著楚泰一笑,繼續趕路,楚泰看他神色極不自然,又回味著繡玉剛才的神情,總覺得兩人之間非同尋常,他突然想起在昭國時,收到母妃的消息,公主也隨軍出征夷狄興化草原,莫非楚安這廝趁公主不在和那宮女有奸情,他嘴角溢出一絲冷笑,楚安在後唐燕都宣誓此生隻愛公主一人,若被人揭穿背誓,隻怕公主不會輕易幹休。
日上三竿,繡玉還懶洋洋地呆在室內,也許是因為懷有身孕的緣故,她近來做事格外的倦怠。自從那日在蕭瑉麵前戳破她和楚安之事,她便沒有再去見過蕭瑉,而蕭瑉也沒有再召她服侍。
她也不知道蕭瑉所言會奏請楚王封她為楚安的側妃,是否當真,也不想再去懇請她,越和蕭瑉接觸的時間長,反而越沒法估量她的心思,揣測她做事的意圖。繡玉不想再去求她,便一心一意地在室內等楚安的消息。
她坐在桌案旁用著繃子繡兩隻鴛鴦,卻是心思混亂,集中不了精神,不小心紮了一下手指,立刻冒出血珠來。
她將手指含在口中,突然聽見室外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她站起來,剛要打開門看個究竟,一群粗魯的宮人猛地推開門,險些將她撞到,看到她,隻喊了一聲:“楚後命我們捉你去。”便用力地將她雙臂一扭推推搡搡地走出門外。
繡玉大驚,也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羞辱過,掙也掙不脫,隻能任人羞辱。
她妙目向四處一掃,總算看見這個庭院中還有一名公主的粗使侍女躲在一邊偷看,連忙哀求地說:“姐姐,快告訴公主救我啊。”
她說完這番話,自己也是一陣慨然,她認為她是敵人,卻想不到事到臨頭能求救的人唯她一個而已。
一個須發潔白的禦醫替繡玉把了脈,當著眾人麵前向著楚後稟報道:“王後,這個宮女的確是懷有了身孕。”
繡玉緊咬嘴唇,她以未嫁之身珠胎暗結,被一眾宮人知道,實在是羞於見人。
那裏楚後已經施施然來到她麵前,命人抬起她垂下的頭,冰冷嚴厲的眼光好似刀子在她秀美的臉上刮來刮去,張口問道:“你可知道穢亂宮闈是何罪?”
繡玉緊咬牙關,不知該從何答起。
楚後看著她微揚臉龐,十分清麗可人,一雙眉目眼波流動,惶然之中也是楚楚動人,心中更加認定楚泰說的沒錯,她和楚安有奸情,隻要逼得她供出楚安,便能夠讓楚安難堪,不隻是蕭瑉不會放過他,隻怕楚王也會治他的罪。
她安排人埋伏在周圍,本想等兩人相會時上演一次捉奸在床,不料楚安十分機警,竟然沒有來相會過繡玉。幸而她安排的手下,發現繡玉有妊娠跡象,否則事情倒是難辦了。
她看著繡玉一笑,說道:“你已經有了孩子,鐵證如山,你承認不承認都無法脫罪。這件事你一個人做不來,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你的罪名反倒輕些。”
繡玉看著楚後美麗卻狠毒的眼睛,如果是別人詢問,她當然可以說出孩子的父親,可是楚後是楚泰的生母,一心想要置楚安於死地,若是她供出楚安,會不會連累他。
若是楚安沒有前程,她和腹中的孩子又能有什麽前程。
她一念及此,便低頭不語。
楚後沒料到,繡玉居然如此固執,自被捉來便沉默不語,她皺下眉頭,便大聲宣布道:“來人,用刑,直到她招出奸夫為止。”
繡玉身子顫了一下,仍然是沉默不語,她平時待人寬厚有禮,那個侍女想必不會不幫著她傳個話,隻希望公主能快來,不管怎樣,她是絕對不會損害楚安利益的。
楚後一聲令下,那些宮人已經將她拖到堂下,楚後說道:“杖刑。”
繡玉被推在板凳上,隨即那沉重的板子狠狠地打在身上,她疼得身子猛然抽.動一下,便疼出豆大的汗珠,禁不住呻吟起來,那惡狠狠的板子卻不給她喘息的時間,便繼續啪啪地大力打在她身上。
繡玉何曾受到這麽大的委屈,板子打在身上,她無比疼痛,眾人圍觀那嘲笑挖苦的眼神更讓她覺得生不如死。她的眼淚如斷線珍珠串串落下,牙齒咬破了嘴唇,卻不肯張嘴求饒,隻是心裏激起了驚天的仇恨,若有一日,手掌大權,便要眼前這些人十倍奉還。
那行刑的宮人打了十幾板子,再聽不到繡玉的聲音,向著楚後稟報道:“王後,這個丫頭昏過去了。”
楚後一挑眼睛,說道:“難道還要我教你們嗎?”
一桶涼水澆在繡玉的身上,寒冷的刺激,和水沁到傷口的疼痛,繡玉又醒轉過來,她睜開眼睛看楚後,那種冰冷仇恨的眼光竟然將楚後看得脊背一涼,這個丫頭若有翻身之日,隻怕會對自己不利。
她想到此,也不管她招供不招供楚安,一心想將她置於死地,隻是命令道:“好剛強的骨頭,你們是餓著肚子沒力氣。”
那行刑的宮人聽楚後如此說,不敢一絲放鬆,都盡全力,每一下都疼得繡玉要暈過去。
楚後嘴角溢出一絲冷笑。
這時殿門外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幾名宮女張皇失措地進來稟報:“楚安世子妃帶著人不經通報闖進來了。”
楚後一怔,隨即笑道:“她來的正好,這是她的丫鬟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原本就該她來審理。”
蕭瑉已經帶著幾名宮人從外麵急步走了進來,她一眼看見繡玉趴在板凳上,後背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濕透,衣服上滴答地躺著涼水,心中猛地痛了一下,一下子捏緊了拳頭。
她心中雖然激動,卻是十分有禮地拜見楚後,問道:“玉兒有罪,不知道母後將玉兒的侍女壓來用刑為的什麽事?”
楚後看著她,冷哼道:“你的侍女尚未婚嫁,卻有身孕,是為淫.穢宮闈之罪,你也有失察之罪。”
蕭瑉淡淡一笑,說道:“原來如此,母後您誤會了,我出兵夷狄時,命繡玉待我身侍世子,並且稟明父王,隻等王儲返回後,便要擇定一日正式給她名分呢。既然是誤會一場,就請母後讓我將她帶回去吧,她傷勢嚴重,一會兒損了世子血脈,耽誤父王母後含飴弄孫,玉兒真是擔待不起。”
她一麵說著,一麵使眼色,讓瓊章趕快攙扶起繡玉。
楚後聽她說玉兒擔待不起,其實是諷刺自己擔待不起,她想不到蕭瑉如此大方賢惠到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居然一點妒意都沒有,但是她還是說:“沒有我的命令,誰敢動?”
她看著蕭瑉笑道:“此事關乎宮廷聲譽,不能憑你一麵之詞,你也許是好心,卻不知道是不是另有蹊蹺,楚國王族的血統是十分珍貴的,可不能被人鑽了空子。”
繡玉聽楚後此言,分明懷疑她腹中孩子不是楚安的,而且頭頭是道,此時的羞愧之心恨不得一死了之。
楚後說完,不管蕭瑉言談,向著手下的宮人,喊道:“打呀,給我狠狠地打,犯人自己沒招供,隻憑別人幾句話你們便停手嗎,你們的主子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