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109 禍起蕭牆 上

楚安將胳膊上的傷處隨意一纏,放下衣袖,從外表看不出異樣,然後便拿起床單走了出去。

他關門之前,又想想走回蕭瑉床前,小心地將被子給她蓋好,看看她還在熟睡,便輕輕地關門離開。

房門悄悄合攏,床上原本應該正在熟睡的玉人兒卻睜開眼睛,神色複雜地看著帳頂,眼中沒有絲毫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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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白等人招募新兵首戰告捷,正如同她所料,楚國現在國富民強,民心凝聚,雖然上次出軍相助成國失敗,二十萬楚兵全軍覆沒,不但沒有影響到楚國的根本,而且激起了很多楚國人的報效之心。

在大多數楚國人的心目中,楚國國力強盛,在這個亂世中是絕對的霸主地位,上一次的敗仗不但沒有讓他們意識到戰爭的殘酷殘忍,反而想要找到新的機會體現出楚國的強大,為死去的楚兵報仇。

民心如此,天心白等人的招募任務完成的十分順利,同時,楚國一直獎勵戰功,參軍立功也是在楚國加官進爵裂土封侯的一個途徑。所以十人所到之處,受到當地百姓的夾道歡迎,若不是出於名額限製,十人所招募新兵的數額也許要兩倍於此。

天心白沒有想到的是,十人成功招募五萬人,還沒有開始訓練,楚王便要在楚都城牆上召見這些新兵。

整整齊齊的五萬名新兵,雖然還沒有經過艱苦有效的訓練,隊列仍然站得筆直,在楚都城牆下站成了一個巨大的軍陣。

楚王站在楚都城牆上俯瞰軍陣,滿懷豪情,他的身旁站在懷遠世子楚安,世子妃蕭瑉和一眾楚國朝臣。

楚王一揮寬袍廣袖,城牆上的戰鼓咚咚地響了起來,激揚的鼓聲隨著飄揚的鼓槌紅綢傳揚出去,五萬名新兵齊齊一震。他們來自楚國的四麵八方,很多人還沒有到過楚都,沒看過那高聳雄偉的城牆,更別提親眼見到楚國的大王。因此看見楚王站在城牆上,注視著他們,心中都難免有些激動。

楚王卻沒有講話,他站在高大威嚴的城牆上,除非身負高深內力,否則他的聲音根本沒有辦法被所有人聽清,所以他向著城牆下五萬名士兵深深一禮,讓那五萬人幾乎驚得呆住,卻看見城牆上,漸漸垂下一道寬廣的綢布條幅,迎風瑟瑟地抖動,條幅上隻有八個大字,卻是極為振奮人心的八個大字:國之利劍,江山砥柱。

天心白大大一震,她原本已經想好要給這些新兵一場震撼的愛國教育,卻沒料到震撼教育的開場竟然是由楚王自己操刀。

那寬廣的條幅一經垂下,八個筆驚龍蛇的大字,也震驚了下麵的五萬名新兵,人群中漸漸的騷動起來。新兵中不乏武舉科考的落選者,很多人也是粗通文墨,都看明白了條幅的含義,也向身旁的人解釋開來。

楚王麵帶微笑,和藹中透出莊嚴,看著下麵漸漸鼓動的人群,輕輕揮手。

隨即他身後的幾十名衛兵和聲念出他的旨意,那是幾十名士兵同時同聲念出,聽來如威嚴的吟詠,從城牆上一圈圈地震蕩下來,如佛語綸音一般,仿佛有著無上的威嚴崇敬。

“楚惠安王二十年辛巳月,二十萬楚國子弟歿於昭國塞陽山,舉國皆哀,憤領軍者泰弼兩人苟活於世……,今罷黜兩人,泰之懦者,難為國君,今世子楚安,德才兼備,禮賢下士……可繼祖先安定天下之誌,立為王儲……楚兵者,為我國之利劍,江山砥柱,守我疆土,佑我黎民……望爾等戮力同心,以期洗雪塞陽山之恥,揚我國名,壯我國威。”

這篇楚王詔書寫得很長,那幾十名侍衛同聲誦讀了很久,城牆下的新兵卻一點沒有疲累無聊之感。

天心白長長一歎,她想要做的震撼教育,楚王幾乎已經完成,以塞陽山之恥激勵新兵為國雪恥。同時楚王還一舉三得,借此宣告了罷黜楚泰,冊立楚安為王儲,以此平息民間因楚泰兵敗產生的不滿情緒,彰顯自己的大義凜然,懲罰分明。

天心白舉頭望著楚王,心中湧出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她又看著站在楚泰身旁的蕭瑉,高雅秀美的臉上看不出特殊的情緒。為了楚安能當上王儲,她到底付出了什麽代價沒人知道。

蕭瑉也正向天心白這裏看過來,兩人的目光交接,彼此都感到精神一震,不管楚王如何精明強幹,老謀深算,楚王已老,而楚國的未來一定要掌握在她們手中。

她正在想著,身旁的王華溢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醒悟過來,楚王旨意頒布完畢,該輪到她們登場,於是她一夾馬腹,帶著九名副將向前一步,帶領著五萬名新兵共同呐喊著:“大王萬安,楚國威武,臣等忠心報國,一雪前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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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白招募了這五萬名新兵,楚王在楚都西南郊劃出一塊地域給她做兵營,和位於楚都城外東南的稷山劉雲陶兵營恰好成犄角之勢護衛著楚國都城。

天心白歸來之後,新兵訓練任務繁忙,便駐紮在兵營之中,蕭瑉擔心她起居不便,特地挑選了兩名利落能幹的侍女派到兵營照顧她。天心白考慮到整座兵營中隻有她一個女人,確實不便,便欣喜地將兩名侍女留了下來。

天心白招募新兵歸來,蕭瑉每日裏便有了去處,帶著瓊章喬裝成兩名天心白的近衛,經常混跡在兵營。天心白身邊擔任護衛的人知道,其餘人卻在天心白的隱瞞之下,並不知情。

此刻,蕭瑉跟著天心白穿梭在一座座營帳之中,見到天心白的士兵們都恭敬地叫道:“大將軍”,便匆匆過去各行其是。

整個兵營有條不紊,隻是現在正是各營輪流訓練時間,有些訓練完的士兵光著膀子就走出營帳,嘴裏還叫嚷著熱死人累死人之類的話,猛然撞見天心白等人,想起她是女人,便想尷尬地跑回營帳,又突然醒悟到在大將軍麵前不能失禮,隻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等天心白訓話。

蕭瑉和瓊章跟在天心白身後幾乎都要笑得前仰後合,冷不防卻被天心白伸出兩隻手將兩人狠狠地各掐了一把,疼得要流出淚來,隻能強抑製住笑意,假裝麵色嚴厲地站在天心白身後。

那裏天心白還在義正詞嚴地提醒士兵注意軍容軍紀,然後才帶著幾人從士兵麵前走過。

剛一走過去,蕭瑉就止不住地叫道:“哎呦,好狠的阿白,掐的我疼死了。”

瓊章不敢抱怨,卻也是拚命揉著胳膊,一臉委屈。

蕭瑉繼續輕聲說道:“阿白,我可猜到你的心思了,難怪心心念念地想要當女將軍,八成就是想來這兵營裏看免費的男色,你看那光滑有力的肩膀和上半身,嘖嘖……”

這話一說完,連瓊章都臉紅起來,嗔怪道:“公主,你說什麽呢?我可是什麽都沒看見。”

蕭瑉抿嘴一笑,說道:“這有什麽,一個玩笑就受不了,隻要心無邪念就不必放在心上。”

天心白冷著臉,嚴肅地說道:“這裏是兵營,不是胡鬧的地方,你們倆要繼續這麽說說笑笑,還是先離開吧。”

蕭瑉和瓊章調皮地一吐舌頭,蕭瑉正色說道:“知道是兵營,我就給你提個建議,士兵訓練完,滿身臭汗,打個赤膊澆個涼水,原本是在正常不過的事,被你碰見了還要教訓個軍容軍紀,一次兩次還罷,若是多上幾次,隻怕你的這些兵就要抱怨他們的大將軍為什麽不是個男人了,而是個麻煩的女人了。”

天心白靜靜地聽她說完,點點頭回答道:“你提醒的是,以後這種時間我盡量不到兵營裏來,見到的話裝作看不見走過去,另外我會盡快讓他們忘記我是個女人。”

蕭瑉麵色一寒,說道:“這話聽著怎麽這麽恐怖,你這麽漂亮,可別為了帶兵,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樣。”

天心白瞪了她一眼,不肯搭理她。

蕭瑉不以為然,大搖大擺地跟在她身後,隨著她進了大將軍營帳,大馬金刀地坐在她身旁,這才說道:“兵營真是個好地方,我覺著真要是有煩心事,叫上幾個士兵來摔上幾跤,腦海裏什麽煩心事都沒有了。”

她看著瓊章站在一旁,命令道:“瓊章,你去給我們找點酒來。”

瓊章愕然,天心白安慰說道:“不必理她,你叫我的親衛拿點水來,然後站在營帳外,不要讓人在外麵偷聽我們說話。”

瓊章點點頭,聽話出去,蕭瑉這才正色問道:“王華溢最近如何?”

天心白搖搖頭,說道:“暫時沒有什麽動作,似乎楚泰罷黜,楚安被冊立對他們沒什麽打擊影響。”

蕭瑉低頭沉思,說道:“肯定會有影響的,我不相信王家在楚國手掌重權這麽久,會這麽容易低頭認輸,楚王雖然貶黜了他們,並沒有一舉鏟除所有相關的人,最關鍵是楚後和楚泰還在宮中,而依附於楚泰的人不會甘心就此退出。楚泰罷黜,楚安冊立已經毀了他們最後的希望,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