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113 命懸一線 上

護衛軍和叛軍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廣大的校場上,天心白大營上萬人的士兵神情悲憤,將黑衣人和他僅剩的幾名死黨緊緊圍在校場中間。

烏雲壓得很低,空氣中凝固的幾乎沒有一絲風,黑衣人辱罵了楚王一番,便孤注一擲地向楚王撲去,其餘幾名爪牙也同時撲了過來,被其餘及名副將攔截住。

王華溢搶先攔在天心白之前,截住了黑衣人的攻擊,他一身湖水藍的長袍無風而動,一柄劍身刻龍的逸龍劍和黑衣人的閃著血光的鋼刀嗆地一聲碰在一起,王華溢的手顫抖了一下,看向黑衣人的眼神中充滿矛盾痛苦。

黑衣人眼神淩厲,猛地將鋼刀抽回,虛晃一下,向著王華溢的肩膀狠狠劈下,王華溢動作稍微遲緩,鋒利的刀鋒劈在王華溢的肩膀,立時皮開肉綻,鮮血直流,露出肩部森白的骨頭。

他看著黑衣人張嘴欲言,黑衣人惡狠狠地說道:“廢話少說,把你的本事拿出來。”

王華溢提起精神開始應戰,他自幼隨同世外高人學藝,武功十分高強,一旦穩住心神步步緊逼,立刻就占了上鋒,攻得黑衣人氣喘籲籲,動作之間也顯得凝滯。

兩人身形交錯刹那,王華溢耳邊聽到黑衣人很輕的聲音:“給我個痛快,以後一切都靠你了。”

王華溢狠狠咬牙,齒縫間流出血來咽下去,心裏全都是苦,他不甘心也不忍心,那黑衣人卻陡然氣力不濟,賣了一個很大的破綻,王華溢咬著牙,那三尺青鋒向前猛衝齊齊地沒入黑衣人的胸前,血花迸濺。

他仍然狠狠地向前衝著,用長劍頂著黑衣人的身體連連向後退了許多許多步,直到黑衣人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衝擊力和傷楚,插著他的長劍,向後狠狠地摔倒在地。

王華溢靜靜地站在那裏,高大的身形挺立不動。

須臾之間,其餘幾名副將也迅速結果了自己的對手。

四周觀看的楚軍士兵響起雷鳴般呼喊喝彩的聲音,天心白吃驚地隻緊緊盯住王華溢,他怎麽把黑衣人殺死了,難道是她預料錯了,王華溢和這場叛變無關,不,絕對不可能。

王華溢略微站了一下,在滿場的歡呼聲中一步步走向黑衣人,從他的身體上拔下了自己的逸龍劍,在衣服上蹭了蹭劍身上的鮮血,這一劍紮的很深,心髒都捅出一個洞來,而黑衣人也幸運地就這樣去了,楚王和楚軍能鞭笞折磨的也唯有他的屍體而已。

王華溢慢慢地蹲下身子,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揭下黑衣人的麵具,那是一張威武神氣的臉孔,楚王、楚安、天心白等人都十分熟悉這張臉的主人,他們都愣住了。

王華溢身子猛地一震,仿佛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如化石一般僵住,隨即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傷心地摟住黑衣人的屍體痛哭失聲。

四周的楚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張皇失措地看著這個手刃賊首的副將莫名失態,楚王手下的護衛已經推開王華溢,將黑衣人的屍體拖到了楚王麵前。

是他,王若弼,曾經的國舅和護國將軍,也是王華溢的親生父親,楚王看著王華溢已經徹底失血的臉色,看到不遠處茫然無錯失魂落魄的王華溢,麵色也沉重起來。

張.林安出班啟奏道:“大王,看來今日叛變之事是由王若弼主使,王華溢是王家嫡子,不可能毫不知情,請大王下令將他關押審問。”

楚王還在安靜地看著王若弼的屍首,一時無話。

王華溢已經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都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發現黑衣人是父親的刹那間,王華溢倍顯憔悴,眼球上布滿血絲,涕淚交加,拭之不幹。他的額頭已經磕出血來,喃喃說著:“求大王賜臣一死,子弑父天理不容,求大王賜臣一死,替天行道。”

別人在這種情況下求饒,他卻因為發現自己弑父的罪孽,隻求速死。

圍觀的眾人之中,禁不住響起輕輕地歎息,無能為力地看著眼前這場人間悲劇,楚王背負著雙手,麵沉似水,若弼我已經設法保全你,你為什麽還要造反,為什麽。

他想到還在宮中軟禁的楚後楚泰,心下更加慨然,他還能保全他們嗎,天空中越來越多的烏雲積聚在校場上空,眼看就是一場暴雨,楚王背負著雙手,沒有理睬任何一個人,鬱鬱獨行,隻有張林,安等近臣聽到他歎息似的一聲:“厚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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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瑉的坤陽殿中,兵變的危險已經過去,兵變給人們帶來的陰霾卻仍然籠罩在楚宮的上空沒有消散。

瓊章早已經去休息,士兵動亂剛開始,蕭瑉查看情勢不對,便要瓊章裝死倒地,然後趁人不備逃到兵營裏麵的營帳中躲起來,因此瓊章雖然飽受驚嚇卻沒被傷到得以保全。

蕭瑉在其他侍女的服侍下,泡在霧氣蒸騰的湯浴之中,滿腦子混亂,今天事情不論是發生還是結束都太過突然,她總覺得哪裏出了紕漏,到底是哪裏?

她敲敲頭,眼前閃過今日兵變的場景,仍然抑製不住難過欲嘔的感覺。

簾攏一挑,侍女在外麵稟告道:“公主,天心白將軍來訪。”

蕭瑉點點頭,說道:“快請她進來。”

候在外麵的天心白已經被侍女引領進來,蕭瑉示意侍女離開,隻剩兩人時,她看著天心白蒼白疲憊的臉色,經此一役,她辛苦訓練的新兵損失慘重,心中隻怕也極為難過。

蕭瑉坐起來一點,關心地問道:“兵營那裏料理好了嗎?”

天心白略略點頭,說道:“暫時把兩麵的屍體都埋了,軍醫正在診治傷兵,我回來取些東西和你招呼一聲,便要回去常駐在那裏。”

她說完,轉身就要告辭出去,關於這場兵變她們心中雖然都有很多話想要交流,可是她重任在身,沒有辦法多做停留。

蕭瑉看著天心白轉身想要離開,突然出聲問道:“阿白,你覺不覺得今天的事情好奇怪。”

天心白轉回身,詫異地看著她。

蕭瑉說道:“我現在粗略估算一下叛軍應該有五六千人,而你的新軍有五萬人,叛軍和你的軍隊實力如此懸殊,怎麽會有膽量在兵營發起兵變?”

天心白一怔,看著蕭瑉向她求證的明澈雙眼,疲憊地說道:“幸好如此,他們若再準備充足一些,我們都要死在他們的手裏了。”

蕭瑉垂下眼睛,阿白心裏並不好過,還是不要在此刻糾纏她討論此事。

天心白看到她失落的神情,歉意地說道:“玉兒,抱歉我今天真的很累,兵營裏還有很多事,我改天再來探望你。”

蕭瑉看著她苗條堅毅的身影匆匆地消失眼前,輕聲歎了一口氣。

她坐在湯浴之中,想著今日兵變種種莫名之處,想著王華溢刺死親生父親王若弼那一幕,總覺得哪裏不對。

她正想著,突然聽見水晶簾攏輕輕一響,輕聲吩咐道:“丹菁,是你嗎,讓我獨自再呆一會兒。”

沒有回複,蕭瑉詫異地轉過頭去,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襲湖水藍的長袍眨眼間到了她的麵前,一支鋒利閃著銀光的長劍頂在了她的咽喉之上,向前一寸,便要她芳魂歸天。

蕭瑉驚魂甫定,抬起眼睛看著麵前的殺機驟起的男人,強自鎮靜地問道:“王華溢,你要幹什麽?”

那個想要進來行凶的男人正是王華溢,他將劍尖有向前送了一分,看到在蕭瑉雪白的頸項上留下了一道血跡,冷聲說道:“我要殺了你。”

蕭瑉心頭一苦,早該知道王家造反,王華溢脫不了關係,可是卻被狠下毒手殺死親生父親放鬆了對他的警惕,她卻不能再提此事來刺激他,隻能將他怒火引到別處說道:“你殺我做什麽,貶黜王家與我無關,平定今日的叛亂更與我無關,你有冤仇應該找大王和世子去報,為什麽來欺負我一個弱女子。”

王華溢冷笑一聲道:“你是弱女子?若不是你在背後操持,我們王家會到今日的地步,真要清算第一個要找的人就是你。”

蕭瑉本來想將他引到楚王和楚安那裏,他們身邊護衛眾多,王華溢自然討不了好去,可是她轉念一想,王華溢為了能逃出生天,給王家留下一條根苗,甚至能狠下心將生父殺死,當然不會再做自投羅網之事。

蕭瑉一邊和他拖延時間,一邊不著痕跡地四處查找能幫助自己的物品,卻發現自己沉在水裏沒有一物可用。

蕭瑉覺得脖子上一涼,伸手一觸都是濕意,王華溢的劍尖又向前挪了一分,森冷的眼睛沒有一絲憐意,滿是憎惡,看著她冷冷說道:“我問你,為什麽一定要逼死我們王家?逼死楚後和大世子?”

蕭瑉一怔,問道:“你說什麽?”

王華溢看著她無辜疑惑的神情,心中恨她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卻能表現的如此,繼續說道:“好狠毒的女人,你故意毒殺傅鴻運,栽贓楚後,大世子失勢,你仍然擔心他東山再起,和楚安爭權,尋機暗害他和楚後,最狠毒的是,你明明知道我們今日有兵變,卻能隱瞞不報,故意讓兩邊拚得兩敗俱傷,你越來越懷疑你的來曆,你到底從何而來,為什麽要不斷禍害楚國和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