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溢跌跌撞撞衝出賀蘭藏的府邸,蒼白的臉色如紙,充滿仇恨絕望的眼神讓路人紛紛躲避,他的嘴角流淌出一絲鮮血,流下來染紅了衣衫,不管不顧地向前跑著。
生命中前麵的二十年,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武功高強,難遇敵手,可是王家的突然變故,從參加武舉科考開始,他一再受挫,才體會到天外有天,強手如雲,從天心白到蕭瑉的侍衛無鋒到賀蘭藏,每個人都令他相形見拙,他想要殺了蕭瑉,卻一再被人阻擋,他想要投靠賀蘭藏為王家報仇,僅僅出現一個蕭瑉,他就被賀蘭藏棄之如敝履,像喪家犬一樣被趕了出來,他好恨,既恨這些人,又恨命運不公,又恨自己為什麽不能更強大一些。
他拚命地奔跑著,一襲黑衫被風不斷吹起如一團充滿仇恨的黑色火焰,迅疾地跑著,很快就出了城。城郊外一片茂盛的柳樹林,枝條隨風招展,枝頭綻滿新綠,長長的枝條垂在清澈的河麵,幾隻野鴨在河中自在的遊玩。
王華溢發泄起來,揮動著水中的逸龍劍,將這生機盎然的一切砍了個亂七八糟,才趴在河邊大口地喘著粗氣,河水中的倒影麵容猙獰,有幾分可怕,他突然愣住了,拚命地撩起河水衝洗著自己的臉……
剛剛停息下來,他便感覺五髒六腑難過的不停搖動,微微喘氣都有幾分疼痛,賀蘭藏的隨手攻擊,居然能讓他受到如此重的內傷,並且中不知不覺中內傷越來越重,他心中有點慌亂,卻止不住真氣在體內亂竄,頭疼像被斧子劈開一樣,他抱住頭,猛力地掙紮著,終於倒在了河邊……
不知過了多久,王華溢才漸漸的蘇醒過來,柔軟舒適的大床,一張柔滑暄軟繡著國色天香的大朵牡丹的錦被輕輕蓋在他的身上,寬敞富麗的大屋,家具都極為名貴精致,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淡雅的香氣,他掀開被子,赫然發現身上穿著一泓湖水藍的衣衫,他一陣恍惚,險些以為在夢中回到了王家災難沒有發生前的某日。
他恍惚地躺在床上,終於回憶起昏倒前發生的事情,戒備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前。
一陣輕微的腳步從門外傳來,他立刻靈巧地躲在門後,門被輕輕推開的刹那,室內突然多了一種柔軟的呼吸聲,柔媚入骨的香氣輕輕鑽進鼻端,透過槅門的薄紗,映出一個女子窈窕玲瓏的剪影,完美的側臉,卷翹的睫毛如蝶翅一般,輕輕忽閃了一下,他突然就有點喘不過氣來。
女子慢慢地走到床前,王華溢看著她粉紅色束腰的薄紗輕衣,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渾圓的臀部,繁複的裙裾隨著走動輕輕飄擺,顰顰婷婷的身影,微微搖晃的柔軟腰肢,每一個細小的步子都像踩在人心尖上,讓人心頭一顫。
他楞了一下,還是迅速關上門,躍到女子的身後用長劍比住她的咽喉,厲聲問道:“這是什麽地方,我怎麽在這裏?”
女子剛看到床上沒人也是突然詫異地回頭尋找,王華溢便望進一雙蠱惑人心的眸子,明眸掩蓋在卷翹的長睫之下,水水亮亮的,柔情萬種的,隻看他一眼,便讓他舉劍的手不由自主地向後躲閃了一些。
那女子看了看王華溢,沒有被脖子上擱著的長劍嚇到,平靜地說:“你醒來了嗎,那便離開吧。”
王華溢輕輕一怔,一般女子遇到如此情形,隻怕早嚇得花容失色,高聲尖叫,從她鎮定自若來看想必來曆不凡,不隻從她的態度,從她的容貌儀態穿著打扮,她也絕不是平凡女子。
他輕聲問道:“是你救了我?”
女子眼眸低垂,如一朵潔白瀲灩的蓮花在澄澈的湖麵兀自開放,讓人驚豔,隻是平靜地答道:“順手。”
王華溢震動了一下,繼續問道:“我要怎麽報答你?”
女子自顧自整理床上的被褥,纖纖素手,根根手指如白玉一般,輕聲答道:“趕快離開吧。”
王華溢愣了一下,女子複又問道:“缺錢嗎?”
他搖搖頭,女子便說:“那麽請你離開吧。”
王華溢不知再說些什麽,轉身便走,剛邁出幾步,突然轉過來激動地問道:“不對,你到底是誰,你怎麽知道我穿湖水藍的衣衫。”
湖水藍色是他最喜愛的顏色,可自從王家被滅,他隻穿黑衣,隻能穿黑衣,隻想穿黑衣。
女子這次被他微微一驚,水眸飛快地掃了他一眼,有幾分嗔怪,說道:“這裏隻有這種顏色的衣服而已。”
她說的是真的,王華溢呆了一下,失落地轉過身,幾不可聞地說道:“那是我以前的顏色,我的以前……”
他的聲音很低,低的像無聲心語,女子愣了一下,看著他落寞的身影慢慢地走出去,穿過回轉的院落,掩上院門,消失在視野中。
王華溢走出精致的小跨院,走到繁華的街角,還回頭看了看那迷霧一般的小跨院,腦海中映出那女子柔媚入骨的樣貌,感覺如遇行善的狐仙一般離奇,隻是女子的倩影卻深深刻在他的腦海難以磨滅。
他走到人來人往的街頭,不知該去往何處,滿頭思緒又好像滿心空白,隻是信步走著,直到前麵幾個行人的竊竊私語中帶著賀蘭藏三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看大王子的府邸多麽壯觀?皇親貴族的日子有多麽好?”一個行人羨慕望著路旁一座雄偉壯觀的府第說道。
“羨慕他們有什麽用,大王子有什麽好,處處不如小公子賀蘭藏,也不被穆王重視,聽說天天在府中解酒消愁呢。當個不牢靠的王親貴族提心吊膽防備自己兄弟,還不如當個小老百姓舒服呢。”另一個嘲諷地說道。
先前說話的那個人看著身後的王華溢直愣愣地看著他們,有點擔心,說道:“我們平頭老百姓別議論這些事,趕快走吧。”
兩個人摟著肩膀迅速地走掉了,王華溢呆呆地看著府第大門前威武的石獅子,眼睛裏逐漸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向著府第前的守衛走去,朗聲說道:“我是來陪大王子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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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強烈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射在室內的地麵,蕭瑉看著光柱中的浮塵上下飛舞,似乎一會也不肯停下來,不知跟著什麽不停的移動,上一刻還在這裏,下一刻已經飄蕩到室外。
十八一直守在門外,暴怒的賀蘭藏離開便沒有再回來,蕭瑉的心空空的,軟軟的,不知盛放著些什麽才能把它填滿。
十八輕輕地敲門,提著精美的食盒走進來,關心地問道:“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蕭瑉搖搖頭。
十八憂心地看了她一眼,自從王華溢來過的那一天,到現在兩天她粒米未進,也不肯服湯藥讓人十分擔心。主子也是心情欠佳,難得會將他心中的憤怒整天擺在臉上,誰看了也要躲得遠遠的,十八再年幼無知,也知道這兩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倒黴的是,這兩個人鬧別扭,別人能躲開,他卻躲不開,賀蘭藏雖然在盛怒中,仍然要他每天去稟報一次蕭瑉的情況,聽到蕭瑉絕食,滿屋貴重的古董便在瞬間遭殃。而高大的十八在風暴中心盡量地蜷縮著身子,免得被主子爆發的風暴掃到。
蕭瑉不肯吃飯,他隻能出去繼續如實稟告給賀蘭藏。
少頃,一道飄逸出塵的潔白身影疾風一般撞開了蕭瑉的房門,賀蘭藏一把揪住倦懶地坐在床前的蕭瑉,惡狠狠地問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被他猛地撅住,胳膊上的疼痛讓蕭瑉皺了一下眉頭,卻不願意說話搭理他。
賀蘭藏意識到如此發怒於事無補,邪肆的雙眼嘲弄地看著蕭瑉,說道:“原來不過如此,就這麽點本事,失身一次就要死要活。”
蕭瑉聽到失身二字,心中湧起苦澀,聽到他嘲弄的口氣,受不得氣,禁不住反唇相譏:“你說誰要死要活,你說誰將那件事放在心上?”
賀蘭藏見她被激怒,眼眸明亮得燃燒起鬥誌,心頭一鬆,卻繼續激怒她道:“反正不是我,我睡過的女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會把和你的這件事放在心上。”
蕭瑉氣惱不堪,問道:“你說什麽?”
賀蘭藏繼續說道:“你隻發生過一次,念念不忘也是人之常情。”
蕭瑉俏臉上飛過發怒的紅潮,冷聲道:“現在發生一次,不表示以後不會發生,以後和楚安發生的次數多了,自然記不得你這次的恥辱。”
賀蘭藏聽她提到楚安,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怒道:“你說什麽?”
蕭瑉冷聲道:“我說我的夫君,你以為我說什麽。”
賀蘭藏看她窈窕玲瓏的身段,想到她乖順地依偎在他懷中,在他身下的含羞帶怯,他縱馬狂奔時,她快樂滿足的呻吟,心中醋意蒸騰,一下子壓在她的身上,緊緊地貼在她的嘴邊,狠狠地命令道:“不許你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