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147 四麵楚歌 上

月亮已經升上了天空,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

今天正是第三日,是王華溢在正午要被淩遲處死的日子,也是他要毒發身亡的日子。

小憐靜靜地坐在屋子裏,腦海裏不知道怎麽想起王華溢帶她放風箏的情形。

她一生遇到過很多男人,用盡各種手段來討好她,想不到最後深深刻在腦海裏的卻是這樣一件簡單的事。

她想起公主說過,王華溢在楚宮裏曾有一次機會殺掉她,隻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命,卻臨時逃跑了。可是在酒樓裏,王華溢為了救她,拚盡全力,如果他就此死了,豈不是再也無法為家族報仇。難道那一刻,他的腦海裏竟然沒有想那件事,還是他已經將自己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重要到報仇的事都可以拋開。

有些事,身在其中時,沒有辦法去深思。

事過境遷,仔細思量,才知道其中有多少深意。

隻是,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死了,淩遲的人要活活受三日的刑,他若是能提前離去,也少受許多痛苦。

小憐站起身,她被蕭瑉軟禁在此。

為了防止她傷害自己或者逃走,室內的所有的利器都已經被拿走。

她輕輕地笑了,一個人真的想死,又怎麽會死不了。

王華溢已經上路,她若是此刻不去追他,隻怕兩個人錯開,奈何橋上便沒得重逢了。

她拉起錦床上的窗紗,將它們撕開連成長條,掛在房梁之上,雙腳踏著木凳站了上去。

脖子掛在紗繩上,用力將木凳踢開,身子立刻吊在紗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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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一個午後,燕前塵總算將王華溢的毒壓製住。

蕭瑉立在旁邊默默無語,燕前塵和無鋒為了壓製住王華溢身上的劇毒,運功替他逼毒,耗盡內力,此刻臉色都有些蒼白。

燕前塵看著蕭瑉說道:“他體內的劇毒暫時被壓製住,這幾日不會發作,至於他中的是什麽毒,如何解法,我自會安排,不管怎樣,定可保他性命。”

蕭瑉一眼看到他認真和煦的眼眸,不知怎樣又躲了開去。

她心中不是不感動,可是想到讓他們救回王華溢,是以她重新聽命於逍遙王為代價,心腸又冷硬起來。

她早已經命綠荷將王華溢周身擦洗幹淨,給他潰爛的傷口上藥包紮好。

昏迷在床的王華溢終於看起來沒有那麽慘,幹淨的衣裳,褪去鐵青色變得蒼白的瘦削的臉,因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

雖然孱弱,看起來卻還有一絲生機。

她向著綠荷說道:“看起來差不多了,我們去找小憐過來照看他。”

綠荷乖巧地點點頭,她不知道蕭瑉的真實來曆,但是親眼看見她安排好一切,又處處在幫助小姐,知道對她絕不能等閑視之。

兩人相偕來到小憐的屋外。

室內燈火通明,蕭瑉突然看見窗紙上映出來一道吊著的身影,一掠而過。

她心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一下子推開門,叫道:“小憐。”

卻見小憐已經吊在從房梁上垂下的絲繩上,她心中著急,隨後趕到的無鋒飛掠上去將小憐抱了下來,放在床上。

蕭瑉麵色如紙,著急地問道:“她,她還活著嗎?”

綠荷早已經撲在小憐身上,傷心地哭叫著。

無鋒伸手在小憐鼻端一探,麵色凝重,單掌附在小憐的咽喉處,運內力將咽喉處來回疏通,又狠拍了她後背幾掌。

小憐哎呀一聲,手指微微勾動,胸膛開始微微起伏。

無鋒鬆了一口氣,說道:“總算來的及時,小憐小姐沒有大礙。”

蕭瑉站在她的麵前,看著她娟秀的麵容百感交集,她突然生氣地叫道:“你若這麽喜歡他,討厭我,你不如找我來報仇,你想殺我機會多得很,何必自己尋死。”

小憐費力地喘過一口氣,別過頭去不看她,說道:“你是知道我寧可自己死,也絕不會傷你半分的。”

蕭瑉恨恨地一咬牙。

小憐仍舊不肯看她,倔強地說道:“我若想死,你攔得了第一次,攔不住第二次。”

蕭瑉看她半晌,想告訴她已經將王華溢救了回來,卻又不想服軟說出來。

她原本已經錯了,若知道她真會行此途,她應該在出發救人之前就告訴她這個消息,可是她終究礙著麵子,暫時瞞著她。

因此上,險些釀成大錯,蕭瑉心中對自己生氣,若是晚來一步,後果不堪想象。

但是她也生小憐的氣,氣她輕生,於是她不和小憐多說,向著綠荷道:“綠荷,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綠荷點頭,蕭瑉轉身走出屋子,小憐別過頭不去看她,眼睛裏卻盈.滿了淚。

綠荷輕輕拍著小憐的肩膀,說道:“小姐,玉兒小姐找人幫忙把王公子救出來了,兩個內功很厲害的人幫助把王公子的毒也暫時壓製住了,還說要找人幫他解毒。”

小憐不可置信地看著綠荷,綠荷肯定地點點頭。

小憐跟著綠荷來到王華溢的房間,一眼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男人。

她坐在王華溢的床邊,看著他憔悴的麵容,和再見之時天壤之別,卻又和初見之時,有幾分相像,不由得心亂如麻。

她的手指輕輕地觸動他的大手,輕聲叫道:“王華溢。”

他還在昏迷中,沒有回答,但是他的手卻下意識的緊緊抓住小憐的手指,緊緊地握住。

小憐臉上泛出笑意,隨即也同時泛起了淚水。

溫潤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王華溢的臉上,小憐也緊緊地回握著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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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隻有小憐和蕭瑉兩個人,她看見蕭瑉又扮成男裝,眉宇之間增添了幾分硬朗俊逸,如翩翩公子。

她想到等在室外的一大批人,惶然地叫道:“公主,你要去哪裏?”

蕭瑉看著小憐白皙秀美的麵容又清瘦了幾分,眼睛下麵有兩道休息不足的青痕,冷聲說道:“反正他也是睡著不醒,你偶爾過去看一下就可以,何必衣不解帶日以繼夜地照看他。”

小憐垂下頭,掩住臉頰上兩朵緋紅,輕聲說道:“我在他身邊,他是知道的。”

蕭瑉心中長長歎氣,有點嫉妒小憐對王華溢的好,輕聲囑咐:“你要照顧好自己。”

小憐點點頭,突然抬頭問道:“公主你要去哪裏?”

蕭瑉一怔,笑著說道:“當然是去我該去的地方。”

小憐不放心地問:“你不是打算隱居嗎?”

蕭瑉掩飾住心頭淒然,笑著說道:“那是和你開開玩笑。我是天命之女,天降大任,我去隱居,誰來救天下黎民於亂世水火。”

小憐不肯就此放過她,問道:“公主,你是不是為了救王華溢,答應了他們什麽條件。”

蕭瑉果斷地搖搖頭,說道:“我有自己的使命,和救不救他沒有關係。”

小憐不肯相信,她拉住蕭瑉的胳膊,一時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如何說。

蕭瑉輕輕擦去小憐的眼淚,說道:“我有兩件東西要送給你。”

小憐抬起頭,蕭瑉自脖子上解下一直貼身佩戴的金葉子項鏈,說道:“我代替你我和天心白結義成姐妹,這個是信物,這些天忘記給你,今天就此分別,卻是再也不能忘記。”

小憐含淚接過屬於自己的那片金葉子,掛在脖子上。

蕭瑉又掏出一個玉瓶,遞在她的手中,正色說道:“我走了,不過我的朋友會一直保護你,送你們去想去的地方隱居。青山綠水,天涯海角,隻要你想去的地方,他們都會護送你到達。”

小憐感激地點點頭。

蕭瑉繼續說道:“但是你想要王華溢心甘情願地和你一起隱居,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他身負血海深仇,即使心中再喜歡你,隻要他活著,也無法放下仇恨和你離開。”

小憐眼中一痛。

蕭瑉將玉瓶塞在她的手中,說道:”瓶裏是忘情丹,人隻要吃了就可以忘記以前的種種,你小心收好。”

小憐惶惑地向後退了一步,手一鬆險些將玉瓶掉在地上,蕭瑉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幫她鎮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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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如血,壯麗絢爛的火燒雲點燃了這個天際。

漫無邊際的大草原,及膝高的野草隨風搖動,草尖上都折射出紅豔豔的顏色。

兩匹迅疾如風的神駿一前一後從草原上疾馳而過,騎馬者矯健的身影和這駿馬、草原、落日形成一幅壯麗的畫麵。

馬上的人正是隱居不成又要回到楚國的蕭瑉和她的護衛無鋒。

蕭瑉端坐在馬背上,看著滿原欣欣向榮的野草,麵上掛著英姿颯爽的笑容。

無鋒看著她的笑容,心中一動,他似乎很久沒有看到蕭瑉這樣發自真心的笑,不禁問道:“公主,你用自己的自由換回王華溢,到底值不值得?”

蕭瑉一揚馬鞭,笑著反問:“這種事,要怎麽衡量值得不值得。”

無鋒能夠繼續跟在蕭瑉身邊,心情興奮,想多和她說兩句話,又問道:“公主,你現在不能隱居,又要回到楚國,為什麽心情看起來還很好呢?”

蕭瑉飛了無鋒一眼,不明白這個向來惜言如金的人怎麽突然嘮叨起來,但是無鋒難得如此,她一抬頭,豪氣地說道:“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罷,既然老天不讓我平平淡淡地過生活,我就回來,與天鬥都不怕,與人鬥又有何妨。”

無鋒看著她夕陽下炫目亮麗的笑容,震撼地移不開眼睛,想了想卻繼續問道:“公主,你說小憐小姐會給王華溢吃忘情丸嗎?”

蕭瑉微微一怔,說道:“我不是她,我不知道。”

無鋒得寸進尺地問道:“那如果你是小憐小姐,你會給王華溢吃忘情丸嗎?”

蕭瑉一看無鋒,不耐煩起來,猛地一抽馬鞭,坐下的烈馬突然加快了速度,遠遠地蕭瑉清脆如銀鈴的聲音被風吹過來,“無鋒,你今天怎麽那麽多話,想聊天的話,你先追到我再說吧。”

無鋒一怔,被那銀鈴般的笑聲吸引著,也快馬加鞭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