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瑉和無鋒按照記憶中的方向縱馬狂奔,直到傍晚時,總算看見前麵不遠處駐紮著一個軍隊大營。營帳紮得結實,排布得十分整齊,軍營前飄揚著楚軍大旗。
無鋒麵色一喜,就要拍馬過去。
蕭瑉稍微一看,叫住他,說道:“不對,等等。”
無鋒轉頭看著蕭瑉神色凝重神色,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蕭瑉偏頭問無鋒,漂亮的眼睛中一抹狡黠,問道:“有些不對,你注意到沒有?”
無鋒仔細看了一會兒,才點點頭說道:“是有些不對,若不是公主提醒,無鋒倒是心急了。”
蕭瑉看他這麽快反應過來,也不賣關子,繼續說道:“看現在的天色,再行軍兩個時辰也不為過。可是你看這個營盤紮得十分整齊牢固,若是不花費一段時間斷不能如此。也就是說這支本應該十萬火急的馳援軍隊,不但沒有快速行軍,反而是慢慢悠悠,天色大亮就開始紮營休息。而且他們正常行軍時的速度也不快,所以我們才能這麽快便趕上他們。”
無鋒點點頭,說道:“而且,公主你看現在就炊煙嫋嫋,軍營裏笑聲不斷,整個軍營軍紀十分鬆散似的。”
蕭瑉想起最初在趙國都城時,見到楚商的護衛軍隊尚且威風凜凜,氣勢逼人,而這支軍隊卻是這種情況,不禁感到有點憂心。
無鋒看看蕭瑉神色,安慰道:“不管怎樣,我們已經找到了支援軍隊,若是能利用得當,總能幫上阿白姑娘。”
蕭瑉點點頭,說道:“我們先做些準備,再進軍營見他們的主將。”
無鋒點頭稱是。
她頓了頓,轉過頭來,眼中一股嚴厲之色,說道:“無鋒,裏麵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你聽我口令行事,不要遲疑。”
無鋒向著蕭瑉恭敬地點頭,說道:“公主放心,無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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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軍的將軍大帳。
將軍桌旁,兩個金黃的銅盆中火光熊熊,大將軍黃錫富看著端坐在偏座的蕭瑉。
她化妝成男子的模樣,秀麗的容顏既有女子的嫵媚嬌美,又有男子的英姿颯爽。
一個高大的黑衣蒙麵男子肅立在她身後,長劍在鞘,身上卻發出一股森冷的殺氣。
黃錫富偷眼看了一會兒蕭瑉,見她一臉怒容,沉默不語,打著哈哈,問道:“不知道公主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蕭瑉瞥他一眼,想著一會兒要做的事,因此上對他格外嚴厲。
她麵沉似水,審視了黃錫富一會兒,方才緩緩說道:“怎麽,你這裏我不能來嗎?”
黃錫富剛一開口就碰了個軟釘子,帳內還有他手下十名副將。
他麵子掛不住,不由得爭辯道:“當然不是,不過末將奉命前往臨平支援天心白將軍,行程緊急,隻怕沒有時間陪公主太久。”
蕭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冰冷的眼光看著他。
兩道眼光像兩支利劍,筆直射向黃錫富,目光中不乏拷問嘲諷之意,黃錫富幾乎要倒吸一口氣,想不到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怎麽能有如此淩厲的眼神。
蕭瑉看著黃錫富遲遲不說話,黃錫富有些心慌,正要再次張口。
蕭瑉拍地一拍桌子,眾人都是一驚,黃錫富心頭跟著一震。
蕭瑉已經厲聲問道:“黃錫富,我來問你。你說行程緊急,你帶著五萬楚軍從楚都出發行了幾日到這裏,不許說謊,你說!”
黃錫富也沒有辦法說謊,帳內還有十名副將,並不都是他的心腹,他若說謊,隨時有被拆穿的可能。
他低頭說道:“大概用了十幾日。”
蕭瑉一拍桌子,厲聲又道:“十幾日?十九日也是十幾日,不是二十日,你何不直接回答我,你從率軍出發到這裏,今天正是第十八天。”
蕭瑉入營見黃錫富之前,已經命無鋒混入軍中,找士兵將所有狀況打聽清楚。
她對黃錫富如此嚴厲,是真動了肝火,擔心他拖延行軍連累天心白。
同時也是故意給他下馬威,方便後麵行事。
黃錫富想不到蕭瑉將行軍情況知道得如此仔細,一時額頭見汗,喏聲道:“本將也想急行軍,無奈一路行來,天氣不好,速度便慢了一些。”
蕭瑉冷笑一聲,說道:“黃將軍好借口。”
她冷聲問道:“無鋒,天心白將軍從楚都出發到達臨平城外,用了幾日?”
無鋒立刻大聲答道:“天心白將軍帶著士兵從楚都出發到達臨平城,一共用了十日。”
帳內的黃錫富連同帳下的十名副將齊齊倒吸口涼氣,有幾名副將不滿地看了黃錫富一眼,他們日日催著行軍,黃錫富拚命拖拉,行軍時間居然遲了快一倍。
黃錫富低著頭,繼續說道:“本將帶領的士兵人數多,還有押運的糧草,所以速度稍微遲了一些,公主不曾領軍,不知道領軍的事情麻煩。”
蕭瑉輕笑一聲,明亮璀璨的明眸從黃錫富和十名副將的臉上飛速劃過,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笑著重複問道:“本公主不曾領軍嗎?”
黃錫富笑著說道:“正是,公主不領軍,不知道行軍打仗情況特殊。”
蕭瑉隨即厲聲說道:“黃錫富,你大膽妄為,本公主出嫁時,領著三千龍家軍智取成國封裏郡,火燒成軍聯營時,不知你效力何方,本公主協同劉將軍收服興化的夷狄、門龍部族,不知道你又在哪裏?你行軍多年,難道不知道可以派人押運糧草緩行,你和其他部隊加急行軍嗎?”
她又輕笑一聲,說道:“還是你明知可以如此,卻有意拖延。”
黃錫富的額頭滿是冷汗,囁嚅著:“公主,你……你……”
蕭瑉眼睛一瞪,寒光攝人,說道:“黃錫富,大王對你信任有嘉,命你領兵協助天心白攻打武國。此刻天色尚早,你卻早早安營紮寨就是罪證,你率領重兵,故意拖延行軍在前,致使天心白被困臨平城,孤立無援,上萬楚軍危在旦夕。你推脫責任,欺上瞞下,百般抵賴在後,如我問你,你老實認錯說明原因也罷。偏偏如此行徑,楚國當今危急之際,實在容不得你這種居心叵測之人。”
黃錫富看著蕭瑉冷汗涔涔,隻覺得她一張嘴猶如利刃一般,幾乎將他割裂得體無完膚。
蕭瑉猛地喝一聲:“黃錫富,你知罪嗎?”
黃錫富被蕭瑉說的滿頭大汗,卻心生警惕,更不敢輕易認罪,隻說道:“末將知錯,請公主寬恕。”
蕭瑉正色說道:“錯可以改,罪卻不能饒。黃錫富你認罪太晚了,不知道還以為你滿營之中俱是沒血性的男兒,放任同袍兄弟在前方拚死拚活,自己在後麵龜縮不出。行軍打仗本是軍營男兒最光榮的職責,也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偏偏你如此行徑,隻怕你這滿營的將士跟著你這樣的統帥,不但不能建功立業,還要跟著獲罪於楚王,無顏麵對楚國的家鄉父老了。”
蕭瑉一番話,有理有利有節,把黃錫富從滿營士兵裏分化出來。
她抬眼一看,帳內的十名副將表情各自不同,有幾個人表情憤慨,想來是早已看不慣黃錫富的作風,另有幾個人卻是滿頭冷汗,神情惶惶。蕭瑉知道後者定是黃錫富本來的心腹,隻是被她說的已經憂心起來。
她一看時機已到,說道:“軍令如山,違令當斬,黃錫富你知罪嗎?”
黃錫富一聽蕭瑉話鋒不對,立時叫道:“我是大王欽點主將,我的話就是軍令,大王不在,誰能治我的罪。”
此言一出,連幾名他的心腹麵上都出現慘不忍睹的表情。
蕭瑉心中暗想,不知這黃錫富如何能當上主將,居然說出他的話就是軍令的荒唐言論,她麵帶不屑,輕輕搖頭,自懷中掏出一枚金黃色的令牌。揚聲說道:“黃錫富,你看這是什麽,大王賜給我的令牌,可以調兵千裏,先斬後奏,別說是你這個拖延軍情的主將,便是王親國戚,隻要犯法,在我麵前也難以脫罪。”
金黃色的令牌一亮出,眾人心頭齊齊一震,十名副將齊齊跪倒。
當然沒有人敢要求驗證令牌,因為他們的確知道蕭瑉便是當今的王儲妃,也被她剛才一番行事,深深折服,不敢提出驗證令牌的要求來冒犯她。
蕭瑉眼看眾人臣服,麵上仍然嚴厲,心中鬆了一口氣,她當然也可以先拿出楚王令牌,直接斬首黃錫富,但是她個人沒有威望,接下來如何能讓這十名副將心甘情願地聽她的命令,同心同德救出天心白。
所以她隻能先立威,震懾住眾人後,再水到渠成拿出楚王令牌,名正言順地接管楚軍大營。
黃錫富不服氣地叫道:“你敢殺我,你們不要跪她,我才是你們的主將。”
十名副將齊齊跪倒在地,無一人敢回應黃錫富的話。
蕭瑉看著黃錫富,冷聲說道:“斬。”
嗆啷一聲,無鋒長劍出鞘,劍華閃耀,刺痛了眾人的眼睛,無鋒站在原地不動,一道銀光閃過,那是內功修為極深的用劍高手才能操縱的劍氣,劍氣劃過,黃錫富的人頭咚地一聲離開身體,掉在地上。
他的眼睛還不可置信地大睜著,死不瞑目一般。
他的身體猛地趴在桌上,脖頸處的鮮血汩汩流出,像一條豔紅色的小溪,淌滿了整個桌麵。
其中一名副將遲疑一下,站起來,將黃錫富的屍體搬開,割下衣襟擦幹桌子。
他向著蕭瑉躬身,恭敬地說道:“公主,請上座。”
其餘幾名副將一起拜倒,恭敬地說道:“公主,請上座。”
蕭瑉站起身來,緩緩行到主將座位,將椅上還有幾滴血珠未幹,蕭瑉一眼看到,隻如未見,沉穩地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