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163 兵臨城下 下

雖然雙方商定以兩軍將領廝殺決勝負,蕭瑉仍然不敢大意打開城門,隻垂下繩索,讓無鋒從城牆處滑下。無鋒輕輕擺手,站在城牆上向下縱身一躍,如黑色巨龍一般直撲而下,衣袂飄然,卻輕飄飄如柳絮一樣落在地上,這一份輕功讓幾十萬圍觀的穆軍也傻了眼。

端坐在馬背上的風一,蔚藍的眼眸盯著無鋒看了一下,眼底深處也溢出一點讚歎。

他看著無鋒,問道:“我們騎馬還是在平地?”

無鋒輕聲說道:“都可,如果騎馬,你們隨便牽來給我一匹就行。”

風一已經從馬上跳了下來,說道:“那倒是對你不公平,我們就平地來比。”

風一跳下馬來,向無鋒一拱手,已經開始了攻擊。

眨眼間,兩個人已經戰在一起,無鋒和風一都用雪銀色長刀,你來我往速度極快,一時場麵上隻見寒光閃爍,衣袂飄然。

那些穆軍士兵大飽眼福,連眼睛都不敢眨動一下,擔心錯過了精彩的畫麵。

突然之間,一道灰色的影子疾風般閃過,一片黑色的衣料在空中飄落下來,穆軍士兵知道是風一占了優勢,齊聲歡呼,聲勢浩大,地動山搖。

張清泉擦擦額上冷汗,他在城牆上看的分明,剛才那一刀險些就從無鋒腰間攔腰而過,若不是他反應機敏,輕功非同尋常,隻怕此刻落下的不僅僅是衣服上一塊布料。

天心白歎道:“無鋒,怎麽會如此不小心。”

蕭瑉麵色如常,輕聲說道:“無鋒一定會贏回第一場,你們不必擔心。”

天心白和張清泉看向蕭瑉,她不理會他們,一雙明亮的眼眸隻緊緊盯著場中情形。

無鋒向後飛速一閃,堪堪躲過風一的鋼刀,身上的衣服卻被他的刀鋒掃到,一片衣襟落了下來,穆軍歡聲震耳。

無鋒全神貫注,緊緊盯住風一,不因場外形勢受到絲毫影響。

風一長刀飛快向前刺出,無鋒長刀向上一架,

兩個兵刃相交,嗆啷一聲,摩擦出耀眼的火花。

無鋒看著對麵的風一,輕聲讚道:“好功夫。”

風一藍眸如海,一抬眼看著無鋒,答道:“好定力。”

無鋒的長刀已經一抹一抬,身子在空中旋轉,刀鋒向上一勾,向著風一刺去,風一連退,無鋒在空中毫不停留,如同被一陣勁風推著,繼續向風一追擊而去。

風一眼眸中藍光一閃,他怎麽突然如此厲害,他向後疾射而去,無鋒一點地麵,繼續追擊,手中長刀方向保持不變,緊緊追著風一要害部位。

場中穆軍都被形勢逆轉,心頭一震。

賀蘭藏牢牢盯住兩人,比武結果還沒有出來,他已經知道風一武功不如無鋒,從一開始,風一便傾盡全力,而無鋒並未全力施展,似乎另有打算。

蕭瑉看著場中情形,向著張清泉說道:“清泉,你可以仔細看下對方出戰者的習慣,第二場你來應戰,應戰者應該都是賀蘭藏的貼身護衛,武功都是賀蘭藏親自調教,武功招式應有相同之處,你不妨稍加留心。”

蕭瑉一看無鋒前後判若兩人,知他心思要讓後麵的人多看看穆軍的武功套路,連忙提醒張清泉。

張清泉連連點頭,全神貫注在場中兩人身上,不敢有一絲鬆懈。

賀蘭藏看向城牆上略帶喜色的蕭瑉,眼神不悅眯緊。

風一是他親自調教出來的,而蕭瑉的侍衛無鋒應該是由燕前塵調教出來的,若是風一輸給無鋒,豈不是等於自己間接輸給了燕前塵。

他一念及此,眼神顯得愈加冰冷。

風一被無鋒緊緊追擊,難以躲藏,突然聽到耳畔有主人命令的聲音,指點他躲開無鋒。

他麵色一窒,主人親自插手,豈不是認定自己不如無鋒。

可是他擔負著代表兩軍交戰的職責,絕不能隻顧自己的自尊顏麵,他平心靜氣,聽著賀蘭藏在耳邊傳音入密的指點,足尖一點,向上躍起兩丈,雙手交握手中長刀,劈頭向無鋒砍來,鋒芒閃耀之處,角度極為刁鑽,正是無鋒不得不躲避之處。

無鋒向後一避,心中大惑,不容他細想,風一手中長刀銀芒大盛,吞吐著光芒,步步緊逼,看似隨意一刀,已經讓無鋒避無可避。

無鋒心知事情有異,心頭一橫,向左邊一閃。

風一卻似早料到他有此一招,長刀虛晃一招,早早到了左邊,長刀橫攔過來,無鋒向左閃,竟然筆直向風一手中長刀撞去。

血花四濺,無鋒的左臂已經撞在風一長刀之上,深可入骨。

風一一愣,想不到如此順利傷到無鋒,無鋒微微一笑,左臂為屏,擋住風一的兵器,右手鋼刀猛地抬起來,落在風一頸項之旁。

分寸計算得恰到好處,向前一分,風一就要血濺當場,向後一分,根本製不住風一。

他笑著向風一,說道:“承讓。”

風一的藍眸中盛滿懊悔,剛才主人在他耳旁已經叫道“小心。”

他卻沒有及時領悟,上了無鋒的當,他拚著血濺當場,也不願意認輸,因此手中長刀用力,繼續向前砍,打算與無鋒兩敗俱傷。

無鋒自然不肯相讓,手中鋼刀已經向風一的脖子削去。

蕭瑉站在城牆上,看出風一打算,險些驚呼出聲。

眼看場中兩人就要同歸於盡,卻聽見遠遠的賀蘭藏的聲音響起,“第一回合,楚軍勝。”

滿場幾十萬穆軍士氣一沉,武都城上驚喜的叫聲一片,場中兩人怔在當場。

風一的胳膊無力地鬆了下去,穆軍已經輸了第一場,不管他怎麽做,結果都無法改變。

蕭瑉心中一鬆,想來賀蘭藏是絕不會看著風一做傻事,丟掉一條性命。她遠遠看向賀蘭藏,遙遠地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賀蘭藏指指胸口,蕭瑉神色一變,調開眼睛。

隔了一會兒,再去偷看他時,他仍然看向這裏,目光熾烈,蕭瑉心中一酸,突然聽到眾人問候聲,無鋒已經回來,連忙丟開他去照顧無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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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正午,太陽越發地烤人,汗水順著張清泉的額頭流下,一直蜿蜒到脖子上,癢癢的像幾條小蟲子在那裏爬。

張清泉動也不動,專注到忘記了身體的不適,隻是專心的盯著對麵的對手。

對手看來很年輕,稚氣英俊的臉上帶著少年人的傲慢,輕忽地看著他,問道:“我風十八手下不死無名之輩,你叫什麽,是不是楚軍裏麵最弱的啊?”

他是最弱的,武功遠遠不如無鋒和天心白,所以他才要最小心最當心最專心。

他心裏給自己提氣,嘴裏卻笑道:“你們剛才已經輸了一場,你不如小心些,再輸一場,第三人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了。”

風十八氣得麵色一寒,他本來是想激怒對方,好有機可趁,想不到那個人卻是臉皮厚的可以,反過來諷刺他。

風一已經輸了,而他這一場絕不能輸。

他抬頭看看武都城牆上,那個苗條纖弱的女子一臉緊張望向這裏,心頭一鬆,還說不是他贏,剛才風一和無鋒打時,她的表情可是沉靜自若的。

風十八想著,嘴邊掛著一絲微笑,向張清泉發起了疾風驟雨的攻擊。

張清泉立刻感到了壓力,他剛才的確將風一和無鋒兩人打鬥的招式都看在眼裏,親身上陣,才知道和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很大。

那些招式他雖然想好要如何抵擋,偏巧功力和速度都差了一些,風十八剛剛攻擊,他已經不免左支右絀。

賀蘭藏看著場中情形,勝負已定,那個男人注定不是十八的對手,他摸摸胸口,裏麵揣著一封信的堅硬感覺,心卻變得柔軟起來。

若是有一天立於城牆的那個女子,不再站在他的對立麵,而是站在他的身側,那又如何?他的嘴角漸漸泛起一絲迷人的笑意,雖然遙遠,眼光卻一直糾纏著那個城牆上看來冷若冰霜的女子。

天心白一看張清泉的架勢,已經心知不妙,隻是他們都認為他即使會輸,總能多撐幾招,不至於上來就亂了陣腳。

下一場就該要她上場了,她的眼光投在幾十萬穆軍之中,不知他們還會派什麽人來上場,卻無意間看見那名俊如神祇的俊美男子一直盯著城牆,她追蹤著那專注溫柔的目光,發現它直直落到身側的蕭瑉身上,不由得心中一動。

風十八眼看著來對敵的楚軍將領不堪一擊,心頭大喜,他步步緊逼,張清泉步步後退,眨眼間被他逼退到了賽場的邊緣。

張清泉的身後就是站得銅牆鐵壁額一般的穆軍士兵,躲無可躲,風十八狂笑一聲,手中長刀閃電般迎頭向張清泉劈下,叫道:“刀槍無眼,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