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徑幽深,楚宮侍衛遠遠地跟在楚安和蕭瑉身後,不敢過於接近唯恐打擾兩人說話。
楚安看著身旁的蕭瑉,幾個月不見,她在外麵經曆風霜之苦,不但看不出絲毫憔悴,反而更加美麗了,潔白的月光映照在她秀美無暇的臉上,映襯出耀眼的光輝,美得奪人心魄。
他低聲說道:“公主,你在外麵受苦了。”
蕭瑉抬頭一笑,明眸如星,問道:“不算辛苦,世子和繡玉過的如何?”
楚安聽她提到繡玉,有點窘迫,說道:“還好,母妃體諒她照顧勤兒辛苦,給了她側妃名分,不過,絕不會影響你的地位。”
蕭瑉撲哧一笑,說道:“孩子的名字叫勤兒嗎,真是好聽。繡玉始終是我身邊的人,你對她好些,我才能心安。”
兩人下午相見時還有幾名心腹大臣在場,蕭瑉把前方戰況詳細說明,眾人便商討起對策,後來蕭瑉便告辭回宮。他一直和那幾名大臣討論政事到現在,因此上,兩個人相見到現在,竟然還沒有機會說幾句體己話。
此刻,楚安被她笑得心猿意馬,時隔許久未見,明明心裏十分想她,見到她卻不太敢表露出來,他看著蕭瑉垂在兩側的纖纖玉手,邊走邊像個小女孩那樣遊蕩著,不由得兩隻大手互相搓來搓去,想著如何才能將她手牽到手中,顯出夫妻間那種許久未見的親熱勁來。
他略頓了頓,前麵是個轉彎的路口,他一邊告訴蕭瑉,一邊不著痕跡地想去伸手拉她,蕭瑉卻抬頭一笑,兩隻手隨意拽了路邊馥鬱盛開的丁香花,揉碎了丟在風中。
楚安撲了個空,隻好作罷,問道:“如此深夜,想必父王已經休息,公主還去那裏做什麽?”
蕭瑉想到楚王的事情終究也會讓楚安知道,因此並不瞞他,直接告知要在後唐通鑒中找一封信出來,卻被那個黑衣人捷足先登。
楚安皺皺眉頭,說道:“父王將一封重要的信藏在書房的書中,我都不知道,那黑衣人又怎麽會知道,還搶在你前麵拿走呢,我已經派人大肆搜查整個楚宮,有可疑的人都會捉來詢問的。”
蕭瑉心中對楚宮侍衛能搜到此人一點不抱希望,畢竟他沒有露出真容,她也沒有本事在他身上留下記號,便是麵對麵也不一定能認出來,何況是一群和他連照麵都沒打過的楚宮侍衛。隻是這些話她埋在心中,也沒有說出來,搜查一下也好,總比那黑衣人以為就此無事,從此在楚宮中更加放肆大膽要好。
她默不作聲,突然想起黑衣人如何能知道信箋藏處的問題,她略一回想,今日從楚王翔雲閣內室中走出來時,繡玉正是站在門邊上,她當時本來疑心繡玉偷聽,卻覺得明妃和楚安在一旁,她不敢如此放肆。
她想想,裝作無意間問道:“我今日和父王在裏間說了那麽長時間的話,你們難道不好奇在談些什麽?”
楚安麵色一紅,說道:“你是我的妻子,父王想來叮囑你好好照顧楚國和我的事情,我心中自然明白。母妃有點擔心,父王突然身體不適,因此讓繡玉在門邊探探裏麵的情形。”
蕭瑉心中一動,難道是繡玉聽到楚王有東西要交給她,提前派人搶在自己麵前拿走。
她疑心驟起,也不當著楚安麵前表現出來,隻是說道:“父王宮殿就在前麵,先派下人去通報一聲,再進去拜見如何?”
楚安點點頭,一名宮人一路小跑到楚王宮殿先報信去了。
楚安和蕭瑉也加快了腳步,雖然還有一段道路,但是兩人都有些沉默,蕭瑉滿腹心事,無話可說,而楚安則是滿腹話語,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隻能悶悶地憋在心裏。
兩人正走著,那名搶先去報信的宮人卻慌裏慌張的跑了回來,叫道:“世子,不好了,大王……大王……”
前麵的宮殿中,悲聲大放,楚安麵色一沉,已經快步向翔雲閣跑去,蕭瑉心中一緊,也跟著快步跑過去。
裏麵已經哭作一團,還沒到內室已經聽到裏麵傳來女子撕心裂肺的哭聲,楚安衝進裏麵,一眼看見明妃趴在床上父王身上,哭得昏天黑地,已知大事不好,也撲在楚王的身上大放悲聲。
蕭瑉遠遠地站著,看到眼前的悲傷場景,如在夢中一般,中午還拉著她說話的老人,眨眼之間,就這麽沒了?
她呆呆地站著那裏,漸漸地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團。
外室幾名心腹大臣連夜趕到楚宮和楚安商討楚王喪葬和楚安新王即位之事,楚王身體抱恙已久,這些事他生前早和幾名心腹大臣有所交代。
內室之中,明妃麗妃繡玉等人哭作一團,蕭瑉擦幹眼淚,總覺得楚王這樣的英雄人物,不會事情交代不清就這樣辭世,他還沒有聽到她答應要好好照顧楚國,怎麽能放心鬆掉那口氣。
楚王一死,她便無法知道他打算交給她什麽東西,能讓他那樣自信可以改變蕭瑉的想法。她想起賀蘭藏所說,楚安被確定為王儲,自己站穩根基,燕前塵沒有耐心等到楚王壽終正寢,不由得心中忐忑,難道楚王真是死得有蹊蹺。
她隔著模糊的淚眼,去看繡玉,卻正看向繡玉投向她探詢的目光,不由得垂下頭,決定調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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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喪葬討論之事告一段落,蕭瑉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的住所,被瓊章服侍梳洗之後,便上床休息。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難以入眠,又想起那名內力深厚的穆軍說到無人時會來找自己,便起來抱膝坐在床上等著。
果然少頃,有人輕敲了幾下窗子,不等她回複,便從窗口無聲無息進到房中。
他看到蕭瑉抱膝坐在床上,恭敬地抱腕施禮,輕聲道:“公主。”
蕭瑉在黑暗中,輕聲問道:“你能和我解釋,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嗎?”
那名男子說道:“是小公子派我尾隨來保護你的,我已經混進楚宮,是個不引注意的宮人。”
蕭瑉心中一暖,輕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以前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我是風十七。”
蕭瑉想到原來的風十七已經死了,這個風十七想來是賀蘭藏找到補充進來,想不到卻比風一和風十八的武功都要高強。
她點點頭,問道:“十七,那名黑衣人你能看出他的路數嗎,他拿走了我很想要的重要東西。”
風十七搖搖頭,說道:“屬下趕來的晚,隻來得及攔住他向您下手,倒是不知道你想要他手裏的東西,如果提前知道,他的武功不是特別高,應該跑不了他的。”
蕭瑉聽到武功不是特別高這句心中稍微有點恍神,也許這個人不是燕前塵派來的,若是無鋒一樣的親信,武功總是不會太弱的。
她想想問道:“你是江湖人士,見多識廣,知不知道有沒有一種毒藥,可以令人在睡眠中不知不覺地死去?”
風十七認真想了想,說道:“屬下不擅用毒,倒沒有聽說過這種毒藥,隻是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便是比這種再奇特的毒藥想來也是有的。”
蕭瑉點點頭,拿出一個濕淋淋的絹帕,交在十七的手中,問道:“你能不能找個用藥的高手,看看這藥有沒有可疑。”
這藥是她走進去楚王內室,看到他床邊放著的藥碗,裏麵還殘留了一些藥汁,趁人不備將它倒在絹帕上帶回來的。
十七接過手帕,說:“光看這藥湯的汁液,恐怕很難看出端倪。”
蕭瑉略微一想,說道:“的確是有難度,這樣我明日再交給你一張藥方,你幫我找人看看這藥湯和藥方裏的藥是否一致,這樣應該會容易一些。”
她心中已經決定,明日就找禦醫來,問問楚王長久以來的病情,再要來他給楚王看病開具的藥方,若是兩者一致,想來楚王被下毒的可能性不大,若是藥湯和藥方對不到一處,則楚王的死因確有可疑之處。
她看著風十七,兩人又約定了以後聯絡的方法,便送走了風十七。
她躺回床上,脖子上掛的金葉子緊緊地貼在心間,她心中一動,這金葉子是她和天心白和小憐結義的信物,但是她當時身上沒有貴重之物,因此就用了賀蘭藏初見時留給她的金葉子穿鑿而成,現在想想又何嚐不是她和賀蘭藏的信物。
她將金葉子掏出來,拿在手中,閉起眼睛,腦海中閃現出賀蘭藏俊雅如玉的臉,驕傲含笑的眼睛,伴著窗外射進來的皎潔月光,慢慢地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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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楚安都忙著處理楚王的喪葬之事,還要為楚王守靈,蕭瑉每日裏見到他的時間並不長。
第二日,她便喚來給楚王治病的禦醫,和他交談,發現他也認為楚王的這場病生得有些奇怪,來得過於突然,生病過程中又時好時壞,很難控製。
蕭瑉將他的話記在心中,又拿了他開給楚王的藥方,便轉交給了風十七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