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若卿

178 平分秋色 中

無鋒沉默地打理好行囊,去向蕭瑉辭行,推開房門,燕前塵也在室內,兩個人正說說笑笑地談著什麽,無鋒壓下心中微澀,看見屋內再沒有別人,恭敬地向燕前塵一個大禮,說道:“屬下參加王爺。”

燕前塵袍袖一揮,一股大力阻止無鋒多禮,他親切地說道:“無鋒,以後稱呼我唐瑾,你若總是如此多禮,難免在他人麵前露出破綻。”

無鋒沉默地站起。

蕭瑉站起走到無鋒麵前,水亮明眸深深地看了無鋒一會兒,方才不舍地說道:“你武功雖然高強,此去穆宮卻是單槍匹馬,一定要加倍小心。”

無鋒被她眼睛一看,麵色微紅,好在他向來麵巾覆麵,不至於被蕭瑉和燕前塵兩人發現。

燕前塵走到蕭瑉身後,笑著說道:“還不快謝謝公主關心。”

看著隨意一句話,已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許多,無鋒恭敬地回道:“是,唐先生,是公主。”

他抬起頭想和蕭瑉再話別幾句,一眼看見燕前塵站在蕭瑉身後,一雙明亮內斂的眸子帶著笑意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心頭警醒,隻簡短地說句:“無鋒這就上路,兩位靜候佳音。”已然是毫不猶豫地轉身出門。

蕭瑉怔怔地站在那裏,有點沉默。

燕前塵輕笑道:“這個無鋒總是那麽幹脆,也不讓人多叮囑幾句,轉身就走。”

蕭瑉坐回桌旁,笑容已經有些神思不屬。

燕前塵將她神情看在眼裏,心中不悅,笑看著蕭瑉半真半假地說道:“公主對無鋒感情似乎很深,這樣我看在心裏倒是有些不快,本王一直以為,公主的心裏,本王才應該是最重要的。”

蕭瑉身子輕輕一震,一雙澄澈如秋水黑白分明的大眼靜靜地望入燕前塵篤定溫柔的眼中。

燕前塵和煦地一笑,將修長有力的手掌覆在蕭瑉的纖纖玉手之上。

既然楚國政局已在掌控,不能夠再放縱她的心,那裏麵最重要的位置唯一的位置是他的,隻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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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拔弩張的武都城,夕陽正好,金黃色的光輝灑在武都城牆上披堅執銳的楚兵身上連同巍峨壯觀的城牆,如同一幅雄渾壯麗的剪影。

城下的穆軍大營,一座座整齊排列的帳篷,炊煙嫋嫋而起。陪著賀蘭藏四處巡視的風十八抬首向武都城牆眺望而去,抱怨地說:“這幫楚兵也真是的,一個多月了,天天全神戒備的樣子,也不嫌累得慌。”

賀蘭藏也向那裏望著,雄赳赳氣昂昂的楚兵並沒有因為一個多月的平靜就放鬆警惕,在城牆上來回巡邏著。

十八走了一會兒,不解地問道:“主人,以往我們攻城都是雷霆萬鈞之勢,風馳電掣一般,這次怎麽一個多月,我們都無所作為啊?”

賀蘭藏略一抬眼,英俊的臉上一股調侃,說道:“為什麽不進攻,你剛才不說了嗎?”

十八一頭霧水,仔細回想自己剛才的話,恍然大悟道:“你是說楚兵一直嚴陣以待,我們還沒有等到最好的進攻機會。”

賀蘭藏轉回頭看十八,略笑了笑,說道:“十八,原來你也是有腦袋的。”

分明是調侃,十八將它當成賀蘭藏對自己的讚許,搔搔頭,說道:“多謝公子誇獎,不過我們幾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他們不論如何也不敢放鬆警惕吧。”

賀蘭藏點點頭,解釋說:“我並不是再等他們放鬆警惕,隻是再等他們出現狀況,武都城和我們一路過來攻打的城池並不一樣,楚國人團結一心,守城的將領天心白並不是易與之輩。若沒有合適的時機,貿然進攻,隻怕死傷者不計其數,就算讓我們勉強攻下城池,卻死傷那麽多的弟兄,也不能夠讓我滿意。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若是雙方都損傷慘重,便談不上勝利的快樂。”

十八安靜地點點頭,難得主子這麽有耐心和他說話,一聲不敢出,擔心打斷賀蘭藏,就不再繼續講下去。

可是賀蘭藏已經陷入沉思,十八隻能弱弱地問道:“可是主人你在等楚軍出什麽狀況。”

賀蘭藏看他一眼,繼續說道:“用兵打仗要順勢而為,若是沒有事,也要造勢,你看楚國守城的士兵兢兢業業,不會放鬆警惕,但是如果楚國內出了一些他們不喜歡的事情,影響了他們的鬥誌,讓他們無心戰鬥,那就是我們的機會,我們的勢。”

他的麵色稍微沉了一下,他本以為蕭瑉歸國將會是他的勢,他深信燕前塵沒有耐心等到楚國所有繼承者都壽終正寢,必然會暗施手段,暗害他們。他相信燕前塵在大漠之中救蕭瑉那一幕絕不是偶然,他相信蕭瑉已經有所察覺和懷疑,所有他想給她時間,也相信這段時間,楚國不會平靜,國內一有波動,必然會影響到武都城的戰局。

他在等著楚國的內部先亂起來,等著蕭瑉和燕前塵反目成仇,可是好像哪裏出了問題,他預料的事情發生了泰半,但是他期待的結果沒有來臨。

蕭瑉取得了楚國的全部實權,卻似乎對楚國更加全心全意。

她捎過來的那片金葉子又有什麽用意,難道她是想引誘自己拋開這裏的一切,到楚都城找她,問個究竟?

十八看著主子的臉色突然沉了下去,眉頭鬱結,深邃的眼神中有淡淡的不悅,便不敢再問。

他繼續邊走邊向四處打量著,突然一眼看見武都城牆上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叫道:“公主,她不是當了太後,怎麽又回到武都城牆來了。咦,怎麽還有他……”

賀蘭藏恍惚中聽到十八的叫嚷,抬頭向武都城方向看去,立時再也移不開眼睛,高聳巍峨的城牆上,一個戎裝打扮英氣秀美的女子,眾星拱月一般立於城牆之上,正在眺望城下的軍營。

離得那麽遠,她看上去好不真實,像一個小小的人偶,但是分明她的一顰一笑,每一個表情變化都能被他收入眼中,正是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人,蕭瑉,他的心裏輕呼出聲,將那個名字輾轉在心裏翻騰。

突然他的視線中擠進另一個極為意外的男子,走到蕭瑉身邊,將一掛長裘輕輕披在她的肩上,兩人相視而笑的側顏,讓他的眼神倏地變得冷硬,是他,怎麽會是他?燕前塵。

賀蘭藏的身體瞬間因怒氣繃得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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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林安和劉雲陶從來沒見過如此博聞有才之人,兩人在蕭瑉推介後的第二天,刻意請唐瑾在身邊隨同辦事,以便考察他的能力,是否誇誇其談之人。結果,平時讓兩人極為棘手的不少公事,也在唐瑾的點撥之下,迎刃而解,明明是一個紈絝大少,竟然比做了多年的官場老油條還熟諳為官之道。

兩人不約而同都不太想用唐瑾為官,卻並不是嫉賢妒能的原因。

在張林安是因為唐瑾英俊倜儻,蕭瑉新寡,擔心兩人之間日久生情,淫.穢宮闈。在劉雲陶卻覺得他狂妄自大,非久居人臣之輩,並不是能夠長久輔佐君主的良臣義士。

可是他們兩人的想法隻能限於私下交流,卻不能給蕭瑉上報當做罷用此人理由,因此兩人私下商定,推薦唐瑾做當朝少傅,官階雖高,卻沒有實權,而且現在楚王年紀幼小,遠未到教學年齡,也避免唐瑾經常出入宮中。

蕭瑉欣然同意了兩人意見,封唐瑾做當朝少傅,等楚勤稍長時,教習他習文練武。

隻過了短短幾日,蕭瑉便提出要親往武都城查看兩國對峙情形,張林安劉雲陶百般勸阻不成,無鋒不在,唐瑾因武功高深莫測得以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