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羲發現進內宗和自己預想的過程不一樣。
他本以為自己會見到那個神秘的宗主,而且周九指也說過會見到宗主,可是到了內宗之後他就被看起來很孤僻的高青樹帶到了翠微草堂,然後開始和丁眉兩個人拔草……沒有見識到內宗諸多優秀弟子,也沒有見識到諸多大高手。
有的隻是錯愕和不解。
陳羲堅信自己的表現已經打動了內宗宗主,不然他不會讓三個教習來接自己。但是偏偏是高青樹帶走了他,而且接下來就沒有了任何事發生。
天快黑的時候,陳羲和丁眉從山裏獵來了一些野味,陳羲有著豐富的做飯經驗,所以這事自然是他來做。丁眉挽著袖子想幫忙,最後被煙熏黑了小臉弄髒了雙手,卻搞的手忙腳亂。陳羲笑著讓她去收拾房子,畢竟兩個人晚上也要休息。
這翠微草堂雖然破落,可房間還是夠用的。
陳羲做飯,丁眉找了兩間還算完好的房間打掃。不得不說,女人在做飯這種事上未必有天生的能力,但是在收拾房間上絕對有著天生的能力。隻不過……越來越多的女人刻意忽略了自己的這種天賦技能……
也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心,她的房間和陳羲的房間相鄰。
高青樹聞著香味從正中那間比較大的屋子裏出來,看了看架著野味在烤的陳羲,忍不住讚賞的點了點頭。似乎陳羲這做飯的本事,比起他在修行上的天賦還讓高青樹滿意。
明明還沒有烤的熟透,他就忍不住快步過來,取了刀子片肉吃。
“先生,為什麽咱們翠微草堂選擇離開內宗大院這麽遠的地方?”
陳羲一邊翻轉野味把熟的一麵轉上來一邊問。
“好吃……”
高青樹砸吧著嘴,吃的很滿足,所以沒有吝嗇回答:“之所以選擇這裏,是想讓我的弟子離內宗那精致的生活遠一些,你在這裏烤肉,隻是簡簡單單的烤肉已是如此味美。你可知道內宗的食堂裏吃些什麽?那東西根本不能吃,擺在盤子裏都是工藝品。蝦子要去皮挑線也就罷了,居然還要用冰刀將表麵上那一層粘膜刮掉……知道為什麽要用冰刀嗎?那些該死的廚子會很嚴肅的告訴你,冰刀可以最大限度的保留食材的原味,不會破壞。”
“那不是吃飯,是在作,作死的作。”
高青樹一邊吃一邊說道:“我總是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麽把吃飯當成一件很神聖的事,還張口閉口天下無如吃飯難這樣的話,扯他媽的淡……吃飯就是吃飯,究其根本,吃飯隻是為了填飽肚子,就這麽簡單。”
陳羲覺得這話好無聊。
“先生,那我們明天修行什麽?”
“明天?”
高青樹抹了抹嘴角的油,理所當然的說道:“自然是拔草。”
陳羲歪著頭看了看……白天本來拔幹淨了的半邊院子,此時野草的高度已經過了腳踝。按照時間來推算的話,明天一早太陽升起的時候,就又到膝蓋高了。
“可是……我與人有約。”
陳羲道:“進內宗之前,我答應了要去青州趙家走一趟的。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就要算話。之前在改運塔裏耽擱的時間無法改變,現在我既然已經進了內宗,就不能再拖。”
“你說不能就不能?”
高青樹冷笑:“如果這院子裏的荒草沒有你拔幹淨的一天,你就不可能走出內宗。什麽時候這院子裏一顆小草都沒有了,你就可以去趙家。”
“我是來修行的。”
陳羲很認真的說道:“若是宗主大人知道您每天都隻是讓我拔草,隻怕也會有些不滿吧?”
高青樹用一種挪揄的眼神看著陳羲說道:“你以為抬出來宗主,就能改變我的決定?也許現在你該自認倒黴了,你跟著我進了翠微草堂,那麽就要絕對遵從我的話。明天你哪兒也不許去,你們兩個就在這院子拔草。”
陳羲道:“可是,這草是拔不幹淨的。我們在前麵拔,小草就在我們身後生長。草就在我們的腳跟後麵,不管我們前邊拔的多快,新生的小草和我們拔草的速度幾乎相當。我們拔完了整個院子,也隻是換了一茬草而已。”
高青樹不屑的看了陳羲一眼:“那隻是因為你還不夠快。”
他已經吃的差不多,一個人將近吃掉了一整隻野山羊。吃飽之後他滿意的摸了摸肚子,指著院子說道:“我還是那句話,草拔不幹淨,你就走不了。你想去趙家也好,想真正的開始修行也好,先拔草……你若是心急,今晚可以不睡。”
……
……
陳羲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在內宗的修行是這樣開始的。
拔草
說出去,隻怕都沒有人相信。若是那些為了進入內宗而奮發向上孜孜不倦的外宗六院弟子知道內宗的修行是拔草的話,隻怕立刻就會喪失動力。當然,內宗修行,也就隻有翠微草堂是在拔草而已。
陳羲不知道的是,關於拔草,已經是內宗的笑柄。這麽多年來,高青樹就沒有改變過自己訓練弟子的方式。他是一個見到天才必然要去搶的人,可是搶到之後就拿這些天才當雜役仆人用。給他做飯,給他洗衣服,給他院子裏拔草。
無論是弟子還是教習,對他這樣的做法都不理解且嗤之以鼻。
就這樣,漸漸的,就算他偶爾還能搶到一個弟子,也因為受不了他的苛刻和每日裏不斷拔草的枯燥無聊而離開。從高青樹開始教授修行以來,就沒有一個弟子能從他手下熬過一個月的。
而對於離開的弟子,他也不挽留。
陳羲躺在很硬的床板上,身邊卻連一床被子都沒有。這樣的生存方式,和內宗修行大院裏的弟子簡直是雲泥之別,當然,別人是雲。內宗修行大院裏的那些弟子,過著精致的錦衣玉食的生活。每個獨院裏都有專門的下人伺候他們飲食起居,他們無需為生活上的事分一點點神。
那些內宗弟子,沒有必要操心自己要不要換衣服,要不要收拾屋子。任何細節,都有仆人照料到。
可是翠微草堂裏的陳羲,卻睡在光禿禿的硬板床上。
如果換做別人,隻怕此時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在背地裏罵了高青樹多少句,句子裏包含高青樹多少祖宗。可是陳羲沒有,他躺在床上像是發呆,實則在計算院子裏荒草的生長速度。
從白天拔草的時候留心觀察來看,那些小草幾乎是在陳羲才拔完就立刻生長出來的。這種速度,幾乎是連綿不盡。陳羲知道這不是自己的極限,如果他盡全力去拔草的話,可以比白天的速度提高至少兩倍。
如果小草生長的速度不變,那麽陳羲計算著,自己在拔多少遍之後能把小草徹底清除。算下來,依然是個恐怖的數字。也就是說,接下來的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陳羲都不可能繼續自己的計劃了。
不過這一天,陳羲也不是一無所獲。他最起碼打探到了一個消息……在高青樹吃肉吃的最歡暢的時候,告訴他改運塔的一些秘密。原來改運塔的五層,六層,七層,這三層塔都是專門為了內宗弟子修行而準備的。
每個月,內宗弟子都會有一次比試。所有弟子都要參加,前五名,可以進入改運塔的五六七三層修行。也就是說,改運塔五層,六層,也是都有兩個門戶。而七層,隻有一個門戶。能進入改運塔七層修行的,無疑代表著一種身份一種榮耀。而每個人,每年隻有一次機會進改運塔那三層修行。
在內宗的懸崖大瀑布旁邊就是宗主所住的紫氣東來閣,而在紫氣東來閣旁邊有一塊巨大的光滑的石壁,上麵記錄著內宗弟子的排名。這個排名分成兩榜,一個是月榜,一個是總榜。
月榜記錄的,是每個月比試的前五名,第二個月更換。而總榜,記錄的是這麽多年以來,內宗最強弟子的排名。
陳羲在計算完了拔草的時間之後有些煩悶,這樣會耽擱他很多時間。他需要再次進入改運塔探知神騰的秘密,得到神騰的力量。可是,一個月之內他根本不可能把院子裏的野草拔幹淨,更何況……距離下一次月考已經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陳羲想到這裏,越發的煩躁起來。他本不是一個容易有心情波動的人,但是麵對高青樹這樣的教習,怎麽也開心不起來。睡不著,他索性起身,穿好衣服走出茅屋。外麵並不黑暗,一輪巨大的圓月掛在天空,將夜色驅離了大半。
月光如水般灑下來,灑在那些盡情舒展著腰肢的小草身上。
陳羲走到院子裏,從一頭開始拔,用自己在不使用修為之力的情況下最快的速度來拔。按照他的計算,他將速度提高兩倍的話,小草從地裏冒出來的速度就會被他甩開。可是……在他拔了十分鍾之後他不得不放棄。
因為小草的生長速度,居然也在增快!
他將速度足足提高了兩倍,可小草還是幾乎能跟上。如果說白天小草的速度和他相當,他在前麵拔小草在他腳跟後麵生長的話。那麽即便他現在用了最快的速度,也隻不過把小草甩在腳跟後麵不足十公分的距離。
陳羲長長的歎了口氣,想一拳把地麵砸出來一個大坑,更想拆了這個翠微草堂。
可他沒有。
按照現在的速度計算,等他能扒光院子裏的草,隻怕已經好幾年過去。
“睡不著?”
就在這時候,丁眉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他身後問了一聲。
陳羲回頭看了看,發現她披著衣服站在那,抱著肩膀,似乎有些寒冷。到了破虛境界,自然不會被外界氣溫影響。她這樣,隻是一種內心無助的表現。
“帶你去個地方。”
陳羲拉了丁眉的手,兩個人往懸崖那邊跑。丁眉不知道陳羲要幹嘛,卻沒有掙脫開,隻是默默的跟在後麵。
兩個人跑到大瀑布下麵,轟隆隆的水聲震得人耳朵都發麻。兩個人抬頭看,看到了那麵光滑的石壁。雖然是夜晚,可石壁上的名字猶如燈火一般的清楚。也不知道那字跡是怎麽弄上去的,竟然在發光。
“那是內宗的雙榜,月榜和總榜。能進入月榜前五,就能進入改運塔五六七三層修行。”
丁眉順著陳羲的指點看,喃喃的念著那些名字:“上月月榜,第五是丘麟,十九歲,破虛三品。第四是……袁豐雷,十八歲,破虛三品。第三是徐嵐馨,十八歲,破虛四品。第二是宋一別,十五歲,破虛四品。第一是……關烈,十六歲,竟然是破虛五品!”
丁眉顯然吃了一驚。
一個弟子,竟然達到破虛五品的境界!
要知道根據丁眉所知,外宗六院的副院長,修為也隻是靈山境初期。而一個靈山境初期的修行者,已經可以得到幾乎整個社會的尊敬。到了靈山境,哪怕就是去了皇都,也會得到禮遇。
而一個弟子,才十六歲竟然到了破虛五品!
丁眉發現,自己對內宗的了解實在是太少了。外界那些小宗門的門主,能有破虛五品的修為就算不錯了!而那些人,大多數是用了幾十年的時間來修行,才到了那樣的高度。
“咱們走吧。”
就在丁眉震撼的時候,陳羲忽然拉了她就要走。
丁眉下意識的說道:“還沒看總榜呢。”
“不看也罷。”
陳羲拉著她就要走,丁眉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臉色大變。她赫然看到,總榜第一的那個名字……付經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