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或許是由符文驅動的障礙,陳羲不是第一次遇到。在他剛剛進內宗的那天,杜猛發動的試煉陣法中那些土人也是一樣的道理。但土人的攻擊力遠比現在的木頭人強大的多,因為這些木頭人根本就不攻擊。
他們隻是擋在那,陳羲便寸步難行。隻要走不了三十三步,陳羲就輸了。
此時陳羲隻剩下雙腳所站的地方屬於他,身體隻要稍稍動一下就會碰到木頭人。他停下來之後,那些木頭人開始胳膊勾住胳膊,將彼此串聯在一起,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圍牆。
陳羲現在不明白的是,木頭人明明很脆弱,可是不管陳羲的動作多快,他麵前的那塊地磚上始終都有一個木頭人,陳羲根本擠不上去。眼睜睜看著那個木頭人被擊飛,腳還沒落地木頭人又出現了。
所以陳羲的注意力,不得不從木頭人身上轉移。
開始的時候陳羲以為第一個木頭人才是分裂的根本,所以他第二次出手攻擊的是第二個木頭人,沒想到一下子多出來幾百個。劍無用,火燒也無用。
如果陳羲懂的符文之道,那麽他或許會看出一些破綻。但陳羲對符文一竅不通,無法看出驅動這個陣法的符文在哪兒。
他不動,那些木頭人也不再動。
陳羲索性不再貿然的去進攻,而是盤膝坐下來靜靜的思考。以他的速度快不過麵前這塊地磚裏冒出來木頭人的速度,這塊地磚才是最關鍵的所在。隻要不再去打那些木頭人,就不會再分裂出來新的。
陳羲微微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重新將青木劍取出來。他手心裏修為之力灌注進去,青木劍隨即變成了原來的模樣。扁擔剛出來的時候和陳羲腳下的地磚是一樣的長度,然後陳羲踩在扁擔上。
他心念一動,扁擔驟然變大邊長。以他腳下為中心,陳羲的扁擔向兩頭迅疾的延伸了出去。一路上撞倒了不少木頭人,擋在前麵的木頭人也被撞翻。陳羲立刻催動扁擔向前,扁擔延伸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隻是一恍惚間陳羲就已經往前移動了很遠。
在他以為自己已經贏了的時候,他發現四周的環境變了。
還在這個大殿裏,但是他又倒退了回去。扁擔上的力量消失,重新變成了青木劍回到他手裏。而他還是站在原地,在他麵前還是有一個木頭人擋在第二十七步的地磚上。
陳羲開始明白了。
這第二十七步不僅僅是有個木頭人,還有一個自己看不到的陣法。不管自己怎麽想辦法,隻要不是雙腳都踏上第二十七步的地磚,陣法都會把自己送回來從新開始。
陳羲忽然笑起來,看向木頭人那張嘴。
“你會說話的是吧?”
他問。
所有的木頭人都點了點頭,異口同聲的回答:“是的。”
陳羲又問:“那麽我要贏你,就隻能殺了你?”
“是的”
“你能回答我的問題,是你自己想到的答案還是別人設定了這樣的答案?你是有自己的思想還是完全聽從於別人的命令?”
“我……聽自己的。”
木頭人的回答顯然有些遲緩。
陳羲忽然坐下來,抬起手指著木頭人的嘴巴問:“我想知道,製作你的人為什麽沒有給你眼睛給你耳朵給你鼻子,卻隻給了你一張嘴?”
“我……不知道。”
陳羲笑道:“你知道,但是對你來說這顯得太過殘忍了些。所以你不敢說也不願意說,你肯定很抵觸這樣的事。不過說起來這個製定規則的人你肯定特別恨他吧?雖然每次考核能通過的人不多,但是每通過一個你都要受一次苦,也真可憐。”
木頭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整整齊齊的回答:“我是木頭人,不知道什麽是可憐。”
陳羲聳了聳肩膀:“那好吧,是你自己吃呢,還是我把你的胳膊腿一條一條卸下來喂你吃?隻有你自己吃下去自己,你才不會繼續分裂是吧?雖然現在還有幾百個你,可是我時間上倒是不急。一點一點的喂你吃完就好了,反正我隻需要走三十三步。”
陳羲看到,所有的木頭人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陳羲繼續說道:“不如這樣,你我商量一下。反正我也找到了怎麽過去的辦法,你現在讓開你還能不必承受那種痛苦。”
接下來是長達幾分鍾的沉默,然後四周光芒一閃,四周其他的木頭人消失不見,隻剩下陳羲身前的這一個。這個木頭人咧開嘴對陳羲笑了笑,語氣很真誠的說了聲謝謝,然後自己讓開一步。
陳羲站起來走到那塊地磚上,問了一句:“你是從哪兒被人移植過來的?”
木頭人的嘴巴猛的閉上,然後迅速的化作一條樹藤一樣的東西從磚石縫隙裏鑽進去,消失不見。
……
……
“有點意思。”
百爵桑千歡此時就站在大殿上方的一條走廊裏看著陳羲,當他在圖冊上看到陳羲迅速通過二十六關之後就忍不住了。一直以來,都還沒有一個人能這麽快走到木頭人這一關的。也從來沒有人是用談判這種方式贏了木頭人的。
他負手看著陳羲,眼神裏不僅僅有欣賞還有一種擔憂。
“為了一個修為這麽低的手下占你的時間,值得?”
就在這時候,有個聲音在桑千歡身後響起。桑千歡連忙回頭,當他看清楚是誰之後立刻彎腰施禮:“卑職見過千爵大人。”
悄無聲息走到他身後的,居然是那個穿碎花棉布衣服的掃地婦人。那是一個放在任何一個農戶家裏不顯得突兀的婦人,不管怎麽看她都隻是一個家庭主婦罷了。可從桑千歡的表情裏就能看得出來,他對這個婦人怕的要命。
“這個年輕人叫陳羲?”
婦人問。
桑千歡連忙回答:“回大人,他叫陳羲。青州滿天宗內宗弟子,被卑職看中帶回神司接受考核。卑職確實挺喜歡這個年輕人,況且卑職現在手下人太少了,盯著那麽多黑道上的門派有些力不從心。”
婦人點了點頭:“我來是有件事告訴你,首座下令今後在補齊個檔口虧掉的人員之前,所有人都不必去做肥料了。這個年輕人過關不過關你都可以帶走……不過看起來他過關也沒什麽問題。”
“那卑職現在就去告訴他?”
桑千歡低頭問了一句。
“嗯”
婦人點了點頭:“接下來的關可以以後再過,因為我突然覺得他很適合去做另外的事。現在神司各檔口裏的麵孔人家可能全都認識了,唯獨這個少年是剛剛才進皇都,沒有人認識。他的修為不夠高,卻可以去做一些有用的事……比如……”
婦人停頓下來,看向桑千歡。
桑千歡猶豫了片刻後忽然眼神一亮:“卑職懂了……要想監視著皇都城裏所有的大事小事繁雜事,以咱們這個大檔口現在的人手來說顯然不夠。可是隻要陳羲進入一個最要緊的黑道勢力,一個人就能監視這個門派甚至幾個相關的小門派。”
婦人點了點頭:“在青州關了你十一年,倒是沒把你關傻。皇都西南這一小片的那些不入流的黑道小門派曆來都是你這個檔口管著,但昆侖山一戰我手下十個檔口折損掉了三個,前些日子暗中假扮聖堂將軍家族的人圍剿藥門各暗樁又折損了一批,所以我沒一個人能補給你。這個小子你若是喜歡,讓他去發揮最大的作用……聽聞明晚異客堂的人和黑虎幫的人有場子火拚,這種小娃娃小打小鬧的場麵沒必要浪費太多人手。”
桑千歡連忙垂首:“卑職明白了。”
婦人嗯了一聲轉身要走,又站住多說了一句:“你這個人腦子和能力都有,缺的是個契機。國師最近動作很大,你的機會不少。”
桑千歡表情一變,彎腰大禮:“謝大人提拔。”
與此同時,陳羲已經準備邁出去第二十八步。
“停下吧。”
桑千歡從樓上喊了一句:“隨我回檔口,有差事給你。”
陳羲抬頭看了一眼,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叫停。不過既然不用繼續往下闖,對他來說不是壞事。他轉身往外走,到了大殿外麵桑千歡已經在等著了。也不知道桑千歡是從哪兒出來的,這麽快就到了他前麵。
“大人,怎麽突然停了?”
陳羲問了一句。
桑千歡道:“接下來的測試也沒什麽意思,無非也是設個幻境查探一下你的內心而已,雖然比改運塔裏的那些幻境要強大些,但既然你在改運塔裏已經經曆過那就免了吧。”
陳羲心中慶幸,他最擔心的恰恰是這種測試。
“你回去準備一下,我給你一夜的時間了解兩個規模一般的黑道幫派。一個叫異客堂,一個叫黑虎幫。明天晚上這兩個幫派之間有一場廝殺,你最好想辦法混進其中一個。我本打算讓荀陽明帶著一組人盯著這件事,現在因為有其他棘手的事需要人手,所以你隻能自己去。檔口裏暫時不能給你任何支持,你也不能暴露自己裁決的身份。”
陳羲點了點頭:“卑職今晚就去了解。”
桑千歡拍了拍陳羲的肩膀:“我說過了,你趕上了一個好時候。隻要你做的好,我下麵還有六個組率的位子空著。”
陳羲裝作惶恐道:“卑職不敢癡心妄想。”
桑千歡搖頭笑道:“你不用這樣謙遜,你眼神裏那股子野心我看的很清楚。我喜歡有野心的年輕人,因為這樣的人大多不是笨蛋。異客堂是最近兩年才起來的一個新的黑道勢力,都是一群從外地來皇都的不入流的小人物,拚湊起來自保而已。黑虎幫也差不了多少,不過黑虎幫背後有戶衙的人撐著,你最好去黑虎幫。”
陳羲應了一聲問:“那,我怎麽跟神司聯絡?”
“我會讓荀陽明聯絡你的。”
桑千歡擺了擺手:“回去做事吧,你的身份玉佩有個特殊功能,隻不過你不知道而已。玉佩左上角有個不起眼的凸起是可以按下去的,那是進出檔口的鑰匙。院子裏那些花草隻是表象,玉佩可以帶你進出自由。”
陳羲說了聲記住了,然後轉身離開。
“黑虎幫,異客堂。”
陳羲一邊走一邊想著……堂堂神司,為什麽突然之間對這些不入流的小門派這麽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