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鎮仙魔

第二百四十章 戰而已有何懼

抱樸大和尚盤膝坐在地上,一本正經的伸出三根手指:“我留下可以,但要約法三章。”

他掃視了眾人一眼:“而在約法三章之前,我還有話要說……你們也知道禪宗的人是不能爭強好勝之心的,要有禪心。禪宗佛法說,如果自己都還沒能升華,那就沒有辦法去幫助別人。你們看我像是一個已經升華了自己的人嗎?”

陳羲點了點頭認真的回答:“像。”

抱樸大和尚臉色一變,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後說道:“年輕人,不能說謊……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陳羲聳了聳肩膀。

抱樸大和尚道:“其實我是一個完全沒有參透佛法的人,所以我不能隨隨便便幫助別人,那樣的話誤人誤己。但是既然這是陽照師兄交待的是事,如果我不做的話顯然對不起師兄的殷切希望。”

他轉頭看向陽照:“可是師兄我現在特別想對不起你。”

陽照大和尚搖頭:“不行。”

抱樸問:“為什麽?”

陽照說:“因為你打不過我。”

抱樸嗯了一聲:“你看,我就尊重講道理的人……所以說你們幾個現在千萬不要跟我唱反調,我也是一個講道理的人,你們打不過我。”

他緩了一口氣後臉色肅穆下來:“好吧,現在說說約法三章的事……其實很簡單,我這個人雖然不精通佛法,修為也是稀鬆平常。但是既然陽照師兄叫我來,就是因為我有這個能力。前提是,你們必須聽我的。第一,一切都是我說了算。第二,堅決擁護支持第一條。第三……”

他再次環顧眾人:“這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我說跑的時候必須立刻就跑,絕對不能打。大家都是男人說話要算話的是吧,男子漢大丈夫,用句俗話說吐口吐沫釘個釘,絕不能出爾反爾,說跑就得跑。”

雁雨樓嘴角抽搐了一下,扭頭不看他。

陳羲倒是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這次沒有再胡亂插話。至於雁雨樓的那些手下,要麽抬頭看天要麽低頭看腳,抱樸大和尚說的話和他們一直以來接受的教導完全背道而馳。雁雨樓對他們的教導是……能打的時候,就絕不能跑。

抱樸大和尚才不去管他們什麽反應,依然很嚴肅的說道:“禪宗的人不能胡亂許下什麽誓言,因為一旦做不到就會有報應的。我不能說必然護你們周全,但我會盡最大努力的讓你們少死幾個。”

“謝謝。”

陳羲抱拳,很鄭重的施禮道謝。

抱樸大和尚看了陳羲一眼,笑了笑說道:“你就是當年陽照師兄身邊那個眉清目秀的小雜役吧,哎呀這麽久不見越發的帥氣了,你看著細皮嫩肉的瞧著就可人疼,來讓大和尚抱抱……”

陳羲“咳咳……”

抱樸大和尚白了他一眼:“好吧,既然話說的這麽清楚了,你們自己考慮吧。如果你們有什麽異議的話趕緊說出來,當然說出來我不也不會聽的。”

陳羲看向雁雨樓,雁雨樓也抱拳微微俯身施禮:“多謝大和尚仗義出手。”

“仗義你個頭啊……”

抱樸大和尚懊惱道:“我特麽要是打得過陽照那個老禿……呸呸呸,出家人不能口出髒言,佛祖還請不要見怪啊。我要是能說服……對,我要是能說服陽照師兄,我才懶得管你們這事……”

陽照道:“你們看,抱樸師弟就是這麽一個佛法精湛講道理的人。好吧,既然抱樸師弟已經來了,我現在就要趕去滿天宗那邊了。如果不盡快製止那些神秘人對神木大陣的幹預,我擔心非但大陣外麵的百姓有妖變的危險,就是大陣裏麵的人可能也會受到什麽影響。這件事不能耽擱,我要立刻動身了。”

陳羲和雁雨樓同時對陽照大和尚俯身施禮:“謝大師傅。”

陽照擺了擺手:“其實……七陽穀禪宗向來不問世事的態度,我有諸多不認同的地方。既然都是在世修行,那麽怎麽可能躲得開世間事?動禪是當年我一力勸告掌教師兄建立,這已經是七陽穀禪宗的改變。我堅信,七陽穀禪宗會隨著世界的變化而變化,不再獨善其身。這個世界,也從來都不是能獨善其身的。”

他雙手合什,念了一句佛號後轉身而行。落日的餘暉之下,一身白色僧衣的大和尚闊步而去,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那背影竟是如此的高大,好像一座漸行漸遠的大山。陳羲沒有預感未來的能力,可這次和陽照大和尚分別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會遇到什麽危險,還是陽照大和尚會遇到什麽困難。

陳羲看著陽照大和尚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忘了說一聲謝謝。

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

……

抱樸大和尚起身,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之後說道:“這地方選的還算可以,如果換做普通人來說,這地方選的就不夠好。因為四周太開闊,無險要之處可以依托。但是修行者,越是開闊的地方越是方便感知。”

他找了個小院進去,隨隨便便在一條長板凳上躺下來休息。

離狼忍不住問:“大師傅,現在幹嘛?”

抱樸大和尚理所當然道:“當然是睡覺,養精蓄銳。一般來說有人進攻會是在半夜之後,所以你們還有一段時間休息。”

離狼搖了搖頭,轉身出去。他找到陳羲,看了看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上半夜就交給你了,這個給你。”

他遞給陳羲一個東西,陳羲接過來看了看是一個黑色的小圓球。

離狼解釋道:“這是黑決求援的信號,如果有什麽凶險你就立刻捏碎這黑球,我們立刻就會感知到趕去支援。”

陳羲搖了搖頭:“如果我捏碎了這黑球,你們不要支援,人手不能分散,守在萬候大人身邊。”

離狼微微一怔,然後鄭重的點了點頭:“謝謝。”

陳羲笑道:“同麵凶險,何必言謝?”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然後大步朝著鎮子外麵走了出去。他走出去幾步之後,忽然又折返回來,對離狼說道:“把手下弟兄們都遣散了吧,讓他們自行回天樞城。這一戰必然凶險異常,他們修為不到靈山境,跟著咱們更加危險。每一個黑決的兄弟都是從一次一次的惡戰之中幸存下來的,況且現在神司裏也未必幹淨,多保住一個人都是好事。”

離狼張了張嘴,轉身要去請示雁雨樓,卻見雁雨樓拄著一根木棍緩步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道:“就按陳羲說的辦,讓所有人立刻離開去最近的地方走傳送法陣回天樞城。讓彥虎跟他們一起走,平江王的手下要殺的是我,他們留下更危險。”

離狼點了點頭,大步離開去吩咐手下人離開。

“這一戰之後,再回天樞城可能世界都變了。”

雁雨樓看著陳羲認真的說道:“在火陽城的時候,我問你想不想跟著我做事。但是現在我要收回這句話,我之所以讓你當值前半夜,是想讓你離開。離開之後就不要再回執暗法司了,那個地方正如你所說,已經不再幹淨。”

陳羲沒有說話,隻是緩緩的搖了搖頭。

雁雨樓道:“你天賦不俗,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沒必要卷進這個大局之中,隻要你能在亂世之中生存下來,靜心修行,等到你大成之後再回來,能為這個世界做的事更多。你和我不一樣,我了無牽掛。而你,心裏應該有太多放不下的人和事吧?”

“有”

陳羲點頭:“所以我更不能退縮。”

雁雨樓道:“平江王已經動手了,就好像離弦之箭不可能收回。雍州青州開始動手,天樞城裏必然也早已經開始動手。執暗法司之中如果有平江王的人,我現在擔心的是……首座大人可能都會遇到凶險。你回天樞城繼續跟著我的話,十之八-九會死。”

陳羲問:“大人也在懷疑次座?”

雁雨樓嗯了一聲,看著逐漸降臨人間的夜色緩緩道:“不能不懷疑,我開始以為我的行蹤是虢奴泄露的,但是現在看來,更大的可能是次座。整個神司的事,沒有一個比他更清楚。所以……”

雁雨樓看著陳羲認真的說道:“神司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神司了。”

陳羲搖頭:“有些事明知道危險也要去做,這可能就是我的性格,改不了。”

雁雨樓微微一怔,然後轉身離開。

陳羲大步走向鎮子外麵,迅速的掠至距離鎮子五裏左右的,這個方向是皓月城的方向,敵人的必經之路。如果鴉的人來襲,陳羲捏碎那個黑球的話,五裏的距離也應該足夠雁雨樓他們反應過來了。

這裏空無一物,隻有陳羲自己。

他盤膝坐下來,看向遠處黑暗之中輪廓也依稀可見的皓月城。皓月城太高大,就像是一座遠山,月色清冷,空氣之中似乎隱隱帶著一股血腥味。陳羲靜心問自己,自己現在做的事和報仇有關嗎?和拯救父母有關嗎?和丁眉柳洗塵團聚有關嗎?

無關。

但是這樣的事,陳羲知道自己不可能逃避。有些時候有些事,不能不做。他忽然之間又想起了那個叫樊遲的黑甲男人,想到了他說的那些話。陳羲低下頭,撩開衣服,看著身上的【執爭】甲胄。

他深吸一口氣,再抬頭,眼神裏已經滿是戰意。

或許是感覺到了主人心中的鬥誌,【執爭】甲微微發光。【青木】劍從手背裏飛出來,漂浮在陳羲身邊。一人一劍,守在這裏。

戰而已。

有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