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狼,你立刻去支援陳羲!”
雁雨樓聲嘶力竭的吼了一聲。
可是,離狼卻沒有任何反應,依然咬著牙的往前跑。這是有史以來他第一次違抗雁雨樓的命令,但是他在心裏告訴自己,就算是以後萬候要殺了自己,今天這個命令也必須去違抗了。
他知道陳羲可能會死,但是他的職責是保護雁雨樓。
“你膽敢違抗我的命令!”
雁雨樓在離狼後背上掙紮著,可是他的傷太重了,根本提不起來多少修為之力。離狼的兩條胳膊好像鐵箍一樣圍著他,他根本就不可能掙脫出來。此時,離狼背著雁雨樓跟在抱樸大和尚身後,朝著皓月城的方向疾馳。
他們稍稍錯開了一些,沒有經過陳羲所在。
就在這時候,一陣劇烈的天地元氣波動在遠處出現,雁雨樓感覺到了之後臉色猛的一變,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他讓陳羲先離開,陳羲沒有那樣去做反而擋住了所有來襲的敵人。而此時,他卻拋棄了陳羲。
“這不是神司之人應該有的態度!”
雁雨樓嘶吼著,嗓子已經沙啞的幾乎發不出聲音:“神司的人,絕不能丟棄自己的同伴。”
說到這句的時候,他的語氣就像是在哀求。
“大人!”
離狼一邊疾掠一邊咬著牙說道:“回天樞城之後,大人就算是砍了我的腦袋我也沒有一句怨言。又或者,我自己去陳羲的墳前自殺謝罪也可以!但是今天我隻能違抗您的命令了,因為我必須讓您活著回天樞城。”
他的語氣無比的堅定:“大人說過,您手下的每一個兄弟都應該互相扶持,絕不能拋棄彼此。這句話屬下記得,不敢忘記。但是在屬下看來,大人的生命比我們所有人的生命加在一起還要重要。在大人看來我是錯的,但在我自己看來我是對的。我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起陳羲,讓他獨自麵對強敵而我們逃離,隻是想想就刀子割我的心一樣,可我必須這樣做!”
“離狼……有些時候,寧死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啊!”
雁雨樓沙啞著說道:“回去,現在回去,說不定還能救陳羲。”
“不!”
離狼咬著牙搖頭,拚了命的往前跑。
“都閉嘴吧!”
抱樸大和尚一邊縱掠一邊說道:“唧唧歪歪的有什麽意思,這個決定是我下的,要說對不起陳羲也是大和尚我對不起他,跟你們有一個銅錢的關係嗎?之前我就說過,既然讓我留下那就一切聽我的……更何況,你真的以為你了解陳羲?你真的以為陳羲必死無疑?如果你真的這樣想,那麽你這神司最強萬候的名號還真是虛的要命啊。”
他冷笑著回頭看了雁雨樓一眼:“你以為那些家夥必須要殺死的是你?陳羲之前就找我單獨談過,他說他才是鴉的首要目標,而你是平江王的目標,根本不一樣。如果這次出手的是鴉,那麽他跟咱們一起反而會連累了咱們。他說,對付那些鴉,他比咱們都要有底氣。我從他四歲的時候就見過他了,也和陽照師兄不止一次的聊起過他……你以為,一個四歲孤身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且躲過一次又一次危險的人,會那麽輕而易舉的被殺?”
抱樸大和尚撇了撇嘴:“就算你死,他也不會死。”
雁雨樓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相信抱樸大和尚的話。
“你覺得你已經足夠重視陳羲了?”
抱樸大和尚說道:“其實你還是看不起他啊,你不了解陳羲的過往。不知道他當年是怎麽一次次在荒野之中於野狼獵豹的口中逃生的,不知道他是怎麽在風雪夜拉著陽照師兄的衣袖寸步不離的。沒有人比他對死亡的嗅覺更靈敏,也就沒有人比他對活著的嗅覺更靈敏。”
“這不重要。”
雁雨樓搖了搖頭:“重要的是,我們拋棄了他。”
“呸!”
抱樸大和尚說道:“大和尚我本來不喜歡罵人,可是你太他娘的迂腐了。陳羲說他會和咱們在皓月城匯合就一定會做到,你信不信?而且這不是你拋棄了他,而這本身就是他做出的決定,隻不過是我們瞞著你而已。”
他看了看已經近在咫尺的皓月城,臉色肅然下來:“你最好還是盡快聯絡一下你說的那個有特殊本領的手下,因為咱們就要進城了。”
不等雁雨樓有所動作,離狼一隻手從納袋裏取出定向寶鑒:“納蘭放弓已經在傳送法陣那邊等咱們了,他潛入驛站,逼問出了法陣如何開啟。隻要天樞城那邊的法陣沒有關閉,咱們就能離開。”
抱樸大和尚點了點頭,看向雁雨樓說道:“有些時候,逃不是可恥的。當你可以在敵人的實力遠遠大於你的時候保全自己,這本身就是一種勝利。也許這種勝利在你看來不屑一顧,和你活著的信條相違背。但是我告訴你,隻要你活著,就有把丟了的臉找回來的時候。我從來都不認為和敵人同歸於盡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殺死敵人而自己活著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雁雨樓冷冷道:“你是個懦夫,這些話隻是你給自己懦弱找到的借口罷了。”
“懦夫?”
抱樸冷笑:“大和尚再罵一句……你就是個傻-逼。”
……
……
皓月城
另一個城門。
陳羲看了一眼遠處,按照約定抱樸大和尚會帶著雁雨樓從另外一側進城。他比預計的時間來的稍微晚了一些,可能抱樸他們已經進去了吧。在背月的一麵,城牆又那麽的高大,所以城下顯得如此的漆黑。
城門已經關閉,想要進城似乎隻能去攀爬高大的城牆。而城牆上有一種很強大的法陣,或許隻是觸碰一下都會引起法陣的反噬。陳羲已經做的足夠多了,出了皓月城的鴉都被他一個人擊殺,對於抱樸和雁雨樓他們來說,阻力已經被陳羲降到了最低。
但是陳羲想的卻是,自己應該還能做些什麽。
所以,他抬起頭看向城牆上麵。
這一刻,靈山境二品的修為被他全部提升了起來。
就在不久之前,激戰之中,陳羲從靈山一品晉升到了靈山二品。雖然隻是大境界內小境界的提升,可是靈山境每一個品級之間的提升,修為之力都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強大,陳羲感覺自己比之前強大了很多很多。
就在他將靈山境修行者的實力展現出來的時候,城牆上立刻有什麽東西察覺到了。
緊跟著,四五個黑鴉從城牆上飄了下來。或許它們以為陳羲和雁雨樓等人已經死了,或許是它們以為自己是虛體即便是靈山境的修行者想要殺了他們也不是容易事。隻要不是有針對他們的力量的人出現,他們可以從靈山境修行者的手下脫身。
所以,他們下來的有恃無恐。
第一個黑鴉從城牆上飄下來,因為太過黑暗,快到城牆下的時候它才看清那個人居然是本應該死了的陳羲。
在看清了陳羲之後,這個黑鴉幾乎是本能的選擇了逃。他下墜的身子驟然停住,寬大的黑袍好像傘一樣撐開,然後拚盡全力的向上折返。如果它不是虛體,或許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而陳羲,看了它一眼。
隻是看了一眼。
這個在破虛境的黑鴉嘭的一聲爆開,化作一股煙霧。後麵緊跟著下來的幾個黑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伴毫無征兆的死掉,幾乎同時選擇向四處逃走。它們應該是得到了命令,黑鴉麵對陳羲的時候可以逃跑。
陳羲臉上帶著麵甲,露在外麵的那隻眼睛裏似乎有些什麽一閃即逝。片刻之後,四散奔逃的幾個黑鴉就如它們的同伴一樣,毫無征兆的爆開。僅剩下的一個黑鴉飛出去能有百米左右,以為自己僥幸逃脫,可是還沒來得及慶幸它的身子驟然定在半空。
陳羲一隻手向外伸著,然後緩緩的握拳,那個黑鴉的身子隨即變得扭曲起來。陳羲的手往回一帶,這最後一個黑鴉便不由自主的飛了回來。陳羲身子輕飄飄的掠起來,腳踩著那個黑鴉的後背,然後那黑鴉的身子開始向上升起。
陳羲就好像踩著一個沒有繩索的升降台,緩緩的升到了城牆上麵。
黑鴉的虛體不受控製的漂浮在城牆上麵一尺的高度,陳羲邁步從它後背上下來,當陳羲站到城牆上的時候,這個黑鴉的身子好像霧一樣散開,消失不見。就連那件寬大的黑袍,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城牆上,一個白鴉看到陳羲的時候正在舉起手臂,袖口裏有白霧正在往外噴湧。
“發信號?”
陳羲語氣平淡的問了一句,可是這一句話卻嚇得那個白鴉身子猛的顫抖了一下。白鴉下意識的往後退,似乎連和陳羲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我來幫你發。”
陳羲伸出手,輕輕一握。
那個白鴉身子猛的一僵,然後隨著陳羲的手臂緩緩太高,白鴉也升到了天空之上。當它的高度已經變成一個白點的時候,陳羲的手一攥。
白鴉就好像煙花一樣炸開。
“雁雨樓”
陳羲看向皓月城另一側,喃喃自語道:“我來幫你們把阻力全都拉到這邊,希望你能夠回到天樞城。但是我不希望你去送死,你活著比死了更有意義。樊遲說,這個世界上終究會有一些純粹的人,你是其中之一。你這樣的人死了,不公平。”
他看向皓月城裏麵,深吸一口氣。
從黑鴉和白鴉的數量來看,這些都隻是嘍囉和高等級的嘍囉。那些白鴉的修為,普遍在靈山境初期左右,再加上陳羲的修為之力恰好克製著鴉,所以擊殺它們並不難。但是……更高等級的鴉,也許很快就會到來。
陳羲抬起頭,忽然笑了笑:“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