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鎮仙魔

第二百七十八章 次座集

子桑小朵的情緒影響了陳羲,連他都有些恍惚是怎麽回到天樞城的。然後又是怎麽出了天樞城,到了柳洗塵和關烈所在的那個禁區的。見到柳洗塵之後,她和子桑小朵就一直在一起,陳羲坐在遠處看著她們兩個,有些失神。

柳洗塵應該是在勸慰著子桑小朵,但是這個時候也許任何人的話都不可能進入她的心裏。關烈拎著一壺酒走到陳羲身邊,遞給陳羲一個酒杯。他給陳羲倒了一杯酒,然後自己也滿了一杯。

“見到她,我忽然發現自己原來不夠堅強。”

關烈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將酒一飲而盡。

“她是個女子,卻比我做的更多。”

關烈低著頭,看著空了的酒杯。

禁區裏是沒有月亮的,也沒有太陽。這裏的光明黑暗,靠的是法器。現在懸掛在禁區上方的法器,是當初藤兒留下的。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寶貝,她的大殿裏隨隨便便丟在一邊的東西歸置起來就是一大堆。

陳羲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把酒杯倒滿。喝些酒,終究是比一直苦悶著要好受些。也許喝過酒之後,關烈的話會多一點。說話,有些時候也是一種發泄。

“你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關烈再次將杯子裏的酒喝光:“當年我父親加入少年會,認識了你的父親,認識了子桑小朵的父親。我不知道柳洗塵的父親當年是不是少年會的一員,但是從柳家和子桑家的關係來看,隻怕也脫離不了關係。當初是父親那一輩人在一起暢想未來,試圖改變這個世界。現在……是我們幾個聚在一起。”

如果關烈不說的話,陳羲真的沒有想到這一點。

是啊……當初少年會那七個人,應該是何等的意氣風發?他們自少年便被聖皇選中,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未來會大有作為。會成為支撐這個世界改變這個世界的力量,又怎麽可能不意氣風發?

現在,這個禁區裏的四個人,極有可能真的都是少年會那些人的後代。現在唯一不確定的,是柳洗塵的父親是不是那七個人之一。

“看來命運有些時候確實很奇怪。”

陳羲喝了一口酒,眼神有些飄忽:“當年為了大楚的未來,父親他們七個人聚集在一起。那個時候,他們想的可能都是最美好的東西。”

關烈苦笑:“但是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是在這裏藏著,讓自己活下去。和父輩相比,我們其實真的什麽都不如。他們最起碼試圖抗爭過,但我們從一開始就在接受著這個世界的一切。不……你和我們不一樣。”

關烈看了看遠處抱著膝蓋坐在地上,低著頭不言不語的子桑小朵。看了看坐在她身邊,還在勸慰著她的柳洗塵。然後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和我們幾個,其實都不一樣。我們這些人,從一開始就失去了鬥誌。”

他低下頭,語氣裏的傷感那麽濃鬱:“也許正是因為父親他們的失敗,讓他們對改變已經失去了希望和信念。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把他們當初那種拚爭的精神傳給我們,而是告訴我們遵守這個世界的規則,遵守大家族的規則。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必須怎麽活著。”

“墨守成規,按照已經遵循了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規則默默的活著。”

他看向陳羲:“而你不一樣,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放棄改變。”

“我?”

陳羲搖了搖頭。

如果在以前,陳羲對自己的目標特別清楚。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並且為了目標不遺餘力的前進著。可是當殺掉了陳氏兄弟,殺掉了邱辛安之後,陳羲忽然發現自己有些迷茫了。報仇真的是唯一的動力嗎?

將所有仇人都殺死之後呢?自己去做些什麽?

如以往想好的那樣,回到青州滿天宗,等待著父母從神木大陣裏出來,然後一起抗爭,或者一起死去。這就是結局嗎?

陳羲搖頭,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關烈說的那麽有鬥誌。當報仇這個目標已經不再是唯一,陳羲變得有些找不準方向。

改變世界?

父輩的希望。

修行者最大的責任,是守護這個世界。

樊遲的話。

這些東西,在陳羲的腦子裏翻江倒海一樣湧出來。曾經他以為這些東西和自己毫無關係,可是現在,他心裏有一股火時時刻刻都在燒著。即便是他自己想要騙自己說這些和他沒有關係,也已經騙不了了。

……

……

陳羲站起來,看向結界外麵。

“你修為恢複了多少?”

他問關烈。

關烈沉默了一會兒後回答:“已經差不多四五成,再給我十個時辰左右,修為就會全部恢複。而且我有一個秘密……為了保護我,父親一直用秘法壓製著我的修為境界。他說如果我表現的太過耀眼,在天樞城裏就會麵臨重重危險。比如子桑小朵剛剛出生之後,他的親哥哥子桑長恨就試圖殺了她。”

“父親擔心,因為我的天賦太好引人妒忌。再加上關澤最初那麽嫉妒我,父親就壓製了我的境界。關家遇難的時候,老祖為了保護我徹底將我的修為壓製,但是隨著這種壓製緩緩鬆開,父親當年留在我體內的秘法也消失了。”

關烈道:“應該是老祖感覺到了父親留在我體內的秘法,在他臨死之前將其解開。”

他看著陳羲:“如果你打算出去做些什麽,等我十個時辰。”

“你和她們兩個留在這裏,我自己先出去看看情況。子桑小朵的情緒還沒有穩定,你的修為沒有恢複,洗塵也一樣她心裏想的都是怎麽安慰子桑小朵,心不靜無法出去麵對凶險。十個時辰之後如果我沒有回來,你讓她們兩個留下,然後你去安陽王府附近找我,我會留下痕跡。”

關烈忍不住問道:“你想去見安陽王?”

“是”

陳羲點了點頭:“我想知道安陽王到底死了沒有,如果沒死的話,他手裏的力量是唯一能抵抗平江王的了。有國師在天樞城,安陽王是不可能贏的。與其如此,不如把力量都轉移到雍州和青州,把平江王的安排打亂。我在想,既然國師出手了,平江王為什麽還要在青州和雍州布置那麽多事?想來想去,隻有一個答案。”

關烈眼神一亮:“平江王不信任國師!”

“嗯!”

陳羲道:“平江王知道國師是自己最大的助力,但也很清楚國師太強大了。國師可以幫他,也可以控製他甚至殺掉他。所以他害怕,為了避免自己死於國師之手,他做了兩手準備。”

關烈道:“既然聖皇當初是想把皇位傳給安陽王的,那麽安陽王手裏的力量一定很強大。明麵上有三十六聖堂將軍支持,暗地裏肯定還有不少大家族是他的底牌。隻要安陽王沒死,不如去把平江王逐步控製了雍州和青州搶過來。如果能殺了平江王的話,國師的安排也就徹底失敗了。”

陳羲道:“所以我必須知道安陽王是否還活著,我還要回執暗法司一趟。”

關烈問:“執暗法司?你不是說執暗法司都有可能早就被國師控製了嗎?那個次座集顯然是國師的人,你回去做什麽,太危險了。”

“萬候雁雨樓他們是要回天樞城的,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回來了。執暗法司的玉佩毀了,我也聯絡不上他們。如果他們回來,我必須阻止他們回神司,集可能已經在等著他們回去了。”

“好!”

關烈眼神裏的鬥誌開始出現:“我盡快恢複修為去找你,然後咱們去雍州青州,和平江王來個結算。”

“照顧好她們。”

陳羲拍了拍關烈的肩膀:“咱們是男人,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擔當。”

這一句話,將關烈心底裏的豪氣引了出來。是啊,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擔當。既然已經不可能離開這個局,不可能脫離這個大勢,那麽就麵對吧。

陳羲悄然離開,沒有告訴柳洗塵和子桑小朵。他如果去說的話,柳洗塵肯定不想讓他出去。外麵太危險了,陳羲又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離開禁區之後,陳羲看了看遠處那龐大恢弘的天樞城。

“就算你一手遮天,我還是相信這個世界上不都是卑躬屈膝。總有那麽幾個挺直了脊梁的人,敢於抬起頭看著你去抗爭。世界不是你一個人的,是所有人的。”

……

……

執暗法司。

陳羲出現在雲非瑤的檔口門前,那有些老舊的門依然關著。陳羲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果然沒有看到雲非瑤的身影。以往,她都會在院子裏。第一重院落似乎沒有什麽改變,一如往常。但是走到第二個院子的時候,陳羲的臉色就變了。即便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被震撼到了。

院子裏的所有植物,都死了。

也就是說,千爵雲非瑤手下的十個小檔口已經都被滅掉。從現在來看,也許雲非瑤已經死了。種種跡象表明,雲非瑤是首座的人。這個檔口已經被毀,說明次座集已經在執暗法司裏開始動手。

陳羲早就想到過首座可能已經死了,但是當逐漸被證實的時候他又怎麽可能做到心平氣和?

他的小檔口,也已經被毀了。

陳羲心裏越來越緊,他回來之後還沒有聯絡過敖淺阿喵阿狗他們幾個。郭放牛他們也在小檔口裏做事,難道他們也已經遇難了?

就在這時候,陳羲聽到了一聲歎息。

“想不到……最先回來的是你。”

陳羲猛的抬起頭,看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這個人看起來很瘦,身上的血已經把他的衣服徹底染成了紅色。但是陳羲依然能看得出來那件衣服肯定是執暗法司的官袍,而且從衣服的款式來推測,地位應該比雁雨樓還高。

所以陳羲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心裏的震撼無以複加。

“次座?”

他問。

那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死掉的人點了點頭:“是我……你真的很聰明。可惜,來的若是雁雨樓還能救我。來的是你,隻怕你也隻能和我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