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第一次。
陳羲今天做了一件他之前也許連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極決絕......滅門。
青州趙家雖然算不得什麽名門望族，可是在地方上也有飛揚跋扈的資格。當初趙家敢趙無敬去滿天宗要人，第一是因為無知對滿天宗的真正實力一點兒也不了解。第二，就是因為有那麽一份自信，這種自信正是因為家族力量帶來的。
可惜的是，他們惹到了陳羲。如果僅僅是因為當年的恩怨，陳羲根本就不會去理會這樣一個家族。曾經在陳羲眼裏是一座大山的趙家，此時早已經被他遠遠的甩在身後。這個家族對於陳羲來說，已經沒有存在於記憶之中的價值。陳羲甚至懶得再去理會當年趙家人的無恥，因為陳羲和趙家早已經不在一個層次上。
且不說陳羲自己的修為已經足以讓趙家戰栗，隻說陳羲現在手裏掌握的力量，隨隨便便就能秒掉趙家。藍星城裏隨便調撥出來一些實力，就能讓趙家嚇得連反抗都不敢。
可這次，陳羲親自動手了，而且滅了趙家滿門。
他對桃園村的村民說不要回頭看，是因為他不想讓這個村子裏如此淳樸的百姓看到這血腥的一幕。人是必然要殺的，而且是一種讓趙家絕望的方式來殺。但這些百姓從來沒有見到過殺戮，他們也不應該見到殺戮。陳羲希望這裏一直如此平靜下去，平靜到每個人心裏連一點陰霾都沒有。
這是陳羲第一次看到一個地方的人如此的相親相愛，這裏的人不會因為利益而出現什麽爭鬥衝突，在這裏的人看來甚至沒有私有財產這樣的觀念，整個村子就是一個大的家庭，可以分享所得。
陳羲在趙會元之前坐過的那塊大石頭坐下來，看著麵前的屍橫遍野。陳羲手裏的殺戮少嗎？
自然不少，死在他手裏的淵獸數量已經多到無法計算出來。死在陳羲手裏的人多嗎？
事實上，相對於這個江湖來說，陳羲殺的人真的不多。從進滿天宗開始修行，陳羲殺的人每一個他都記得。陳羲不喜歡殺人，但是在該殺人的時候也從不會心慈手軟。看著這一地的屍體，陳羲隻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人性會相差這麽大。
桃園村的百姓代表的是人性裏的善良和無私，而趙家的人代表的就是典型的貪婪和無恥。毫無疑問的是，如果不是機緣巧合陳羲恰好到了這，那麽最後被折磨的絕不是趙家的人而是桃園村的百姓。善良的人，就注定了要被無恥自私的人欺負嗎？
陳羲沉默了很久，直到一陣有些虛浮的腳步聲把他從沉思之中喚醒。
陳羲抬頭，看到來的人居然是桃園村的族長，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陳羲連忙起身，過去將族長扶住：“真是抱歉......本來這殺戮之事不應該出現在桃園村，是我一時之間心念搖動，發泄之心占了上風。其實我有足夠多的法子將這些惡人幹幹淨淨的除掉不留一點痕跡，可是卻選擇了最直接血腥的法子......這種事這種顏色，不應該出現在桃園村的。”
“年輕人。”
族長顯然不適應這裏的血腥氣，可是他卻盡力讓自己去適應。他挨著陳羲的身邊坐下來，指了指麵前一地的屍體又指了指山下的桃園：“你看，桃花開的顏色，和你在這裏留下的顏色是不是很相似？我們什麽顏色都見過，沒見過的隻是和我們這裏的人不一樣的人心。所以血不是影響我們的東西，人心才是。”
他回頭看了一眼天池：“如果不是你的話，可能現在漂浮在那的屍體就是我。我記得小時候我的爺爺曾經對我說過，殺戮沒有對錯，因為殺戮本身就不該存在。可能你的手段確實太狠戾了些，但是卻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殺戮之所以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合理。”
陳羲微微一怔，沒有想到族長能說出這樣的話。
老人起身，拉了陳羲一把：“走吧，回村子裏說話，我這身子骨在這裏可堅持不了多久。雖然我沒有見過殺人，可是村子裏人都能給你講述一遍當初村子裏發生的故事。為了所謂的修行啊......在老神仙離開終南山之前，這裏死的人比今天看到的多的多啊。你可能想不到......那些桃樹已經有很多年了，隨隨便便一棵比我的年紀也要大的多。它們見證了當初那些血腥事，屍骨全都埋在桃園裏，所以每一棵桃樹開花，都會開的那麽絢爛那麽鮮豔吧......”
陳羲沉默，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
......
“傳聞......”
族長給陳羲倒了一杯酒，酒的味道很醇厚。陳羲身上有天下第一的美酒，可是陳羲卻不敢拿出來讓村民們品嚐，因為酒露不是普通人可以喝的，哪怕就是聞一聞可能都會有極可怕的後果。
族長繼續說道：“當初的老神仙離開這裏之後，去了南海。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反正不知道是多少代以前的祖先，曾經問過老神仙如果他不在終南山了會去哪兒。老神仙說要去南海，把那些天地珍饈全都吃了，一點兒也不留。他還說天下間最好吃的東西，都在南海和南海上那星羅密布的小島上。”
陳羲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裏猛的一震！
就在不久之前，陳羲和鴉首有過一次交談。在那次交談中，鴉首告訴陳羲至少有五個人知道陳羲的身世，甚至包括國師。而國師之所以沒有親自動手來抓陳羲或者殺了陳羲，是因為到了那個級別之後的大修行者自然而然的對天道的敬畏。
他們都以為，陳羲是上天的安排。所以國師寧願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也不會去冒險。哪怕這種危險，隻是虛妄的隻有一絲絲的可能性。但他依然不敢，到了他那個級別之後，其實遠比一般的修行者還要怕死。
鴉首說，這五個人，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國師。另外還有三個，一個是西域靈妙寶山上的佛陀，一個是大雪山純陽宮裏的道尊，還有一個是在南海裏打算把所有天才地寶都吃光的散修......原來這位了不起的大修行者，曾經就住在這終南山裏。
見陳羲臉色有異，族長還以為陳羲是被自己講述的精彩故事吸引了呢。這個故事每一次講起來，村子裏那些小孩子全都聽的聚精會神。不管他講多少遍，都不會生厭。講述的人不會，傾聽的人也不會。陳羲發現這個村子裏的人非但淳樸，而且懂得感恩。在村子裏的人看來，這裏的一切都是老神仙留給他們的，所以他們必須敬畏老神仙。
族長道：“其實那些惡人逼問我也沒有任何意義，逼問村子裏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意義。因為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秘密......那些恐怖的怪獸為什麽衝不進來，我們當然也不知道。老神仙留下的手段當然就是神術，既然是神術我們怎麽可能知道。”
陳羲其實在山頂上殺人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有什麽不同之處了。這個不同之處，正是那桃林那水渠。陳羲在天池邊將趙家的人殺盡，回頭看的時候看到了桃園的布局那些水渠的走向，那正是陳羲記住的古陣圖之中的一種。傳聞已經失傳了幾千年的古陣圖，這位終南山的隱修居然知道。
所以......那位隱修種桃樹絕不僅僅是為了休閑娛樂，也不僅僅是因為喜歡桃子......他先開鑿那些水渠，就是這守山大陣的脈絡，那些桃樹，就是這大陣的布局。這個陣法最特別的地方，就是隻排斥淵獸。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陳羲心裏的震撼更加的濃烈了......一個陣法專門排斥一種東西並不是天方夜譚，陳羲現在按照古陣圖也能布置出來。可是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這個陣法的陣眼......就是排斥的這種東西。也就是說，這個陣眼就是持續的讓大陣感受到那種必須排斥的氣息的東西，大陣一直能感覺到這種氣息，所以外界一旦有和這種氣息想通的東西到來，大陣就會自動激發將其攔住或者擊殺。
老神仙自然不是真的神仙，在自己做的陣法裏用毛筆寫上淵獸兩個字，淵獸就不能靠近了......要想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有實打實的東西才行。而那個隱修已經離開了終南山多久？幾百年？
幾百年了，為護山大陣還在持續提供這種氣息甄別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一想到這個，陳羲的好奇心就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能持續幾百年為大陣提供淵獸氣息的東西，會是什麽？那個時候淵獸危機還沒有爆發，根本就沒有淵獸衝出來過，所以不可能是一具淵獸的屍體。就算是一具淵獸的屍體，隻怕幾百年的時間過去也早就腐爛消失了，怎麽可能還在持續的為大陣提供氣息。
這就好像一個無解的謎題，除非陳羲發現陣眼。可是陳羲就算好奇心再重，也不會去破壞這個護山大陣。一旦陣眼被破壞，到時候這些淳樸的村民一個都活不下來。
“不過，也許有一個地方和那些外人打聽的事有關吧。”
族長起身，找出來一本很古舊的書冊翻了翻：“我們的村誌上有記載，當初老神仙離開之前，有另外幾個神仙飛臨過終南山，是駕著一輛馬車來的。當時從馬車上下來的有四個人，還有一些很奇怪的屍體。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總之就是我的祖先當時看到了這些神仙，也見到了那些奇怪的屍體。”
“正因為那四個人的到來，老神仙似乎很不滿意和他們爭吵起來，他們吵的很凶。”
陳羲心裏一亮：“村誌裏是不是記載著，來的四個人，其中有一個和尚一個道人？”
族長的臉色一變：“你怎麽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