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了?!”
族長用一種很奇怪的語氣忽然說了一句話,他看到陳羲臉色變了變隨即解釋道:“這是一直傳下來的,可能和當時我的祖先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不太一樣了,但是可以肯定就是這三個字。”
當時族長的祖先看到聽到,隱修從木屋裏出來看到那些屍體的時候臉色變了,然後問了一句:“出來了?”
他從來沒有看到過老神仙的臉色會有這麽難看的時候,在他看來什麽事都不可能讓老神仙緊張激動,老神仙永遠都那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是在看到那些屍體的時候,老神仙像是被嚇著了似的,臉色白的有些嚇人。
“沒有。”
布衣男子搖了搖頭:“險些出來。”
他走到那些屍體旁邊,指了指其中那唯一的一具人類的屍體:“因為他,險些出來。”
隱修也走到那個人的屍體旁邊,蹲下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然後不確定問了一句:“人?”
族長的祖先在那一刻覺得老神仙是被嚇傻了,否則怎麽會問出這樣一具廢話?連他都看得出來那是一個人的屍體,老神仙居然還要問。
“是”
布衣男子卻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而是很認真的回答了一個是字。
然後那個穿黑袍黑巾遮麵的男人語氣很冷的說道:“這些事凡人不能聽,如果你再不讓他們走,我就殺了他們。”
“凡人?!”
隱修冷哼一聲:“你還真把自己當成神了?你不過是比他們強大一些,比他們活的久一些而已,你也是個凡人。你是,我是,大家都是凡人。你有什麽資格以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說這句話?”
黑袍男人道:“我不和你爭論這沒有必要的問題,你是不是凡人,我是不是凡人你很清楚。這件事涉及到了天下,他們不該知道。”
白衣俊美的僧人搖了搖頭:“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是所有生靈的天下,所以他們應該知道。”
老道人先是點了點頭,然後搖了搖頭:“雖然話如此說,可是那位曾經可是說過的,這件事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的,也不是他們能阻止的,所以盡量還是不讓他們知道的好。”
隱修道:“早晚他們都會知道,因為這些東西早晚都會出來。這是天下事,天下人有權知道。”
黑袍男人似乎懶得再說話,走到一邊坐下來抬頭看著天。白衣僧人緩緩道:“這裏是終南山,所以還是按照七滅說的算吧。在我靈妙寶山,是不禁止任何人進入的。靈妙寶山也是山,也是這天下間普普通通的一座山,不能因為我住在那,就不許別人上去。”
“虛偽!”
老道人撇了撇嘴:“你說靈妙寶山誰都可以上,可山門那些禁止怎麽回事?普通人真的上的去?”
僧人道:“禁製,禁的不是人。”
老道人又道:“那你這句話就更不對了,禪宗說天下眾生平等。為什麽你不禁止人上去,卻禁止其他的東西?難道老虎獅子豹就不是生靈了?”
僧人也不生氣,微笑著說道:“若是因為這個問題和你辯論,你我麵對麵坐著說上一天一夜誰也贏不了誰。你道宗有你道宗的道理,我禪宗有我禪宗的道理。這就好像你讓一隻貓和一隻老鼠聊天,根本聊不到一處去。”
老道人問:“誰是貓誰是老鼠?”
僧人回答:“我說眾生平等,貓和老鼠有什麽區別?”
老道人說:“你倒是讓老鼠吃個貓我看看?”
僧人回答:“我可以讓老鼠吃貓,可我不能造殺孽。”
老道人說了一個字:“呸。”
隱修有些生氣道:“每次見了麵你們兩個都要吵,要吵去你們家裏吵,要麽你帶著三千弟子滅了靈妙寶山,要麽你帶著九百金身踏平大雪山。既然誰也打不過誰誰也吵不贏誰,有意思嗎?”
這次老道人和白衣僧人異口同聲的回答:“有意思,特別有意思。”
布衣男子忍不住笑起來:“你們說那麽虛的東西幹嘛?眾生平等不過是個最漂亮的謊話而已,連佛陀自己都知道。真要是平等,為什麽是弟子叩拜他?所以自然之道就是自然之道,不平等也是自然之道。你們到了這個境界,那麽自然就不會真的有平等。到了這個高度,想要找人吵架難道還能隨隨便便在大街上找個人?所以就連吵架都要找個同樣境界的,哪裏有什麽平等......然而這個世界上,能有資格和他們吵架的,真的不多。”
隱修道:“你不願意吵架,因為你修的是自然道。我不會吵架,因為我覺得那沒意義還不如多吃一些。那個黑了心的家夥自然也不會吵架,在他看來吵架不如殺人。打的過就殺,打不過就逃,哪裏有必要吵架。”
黑袍人淡淡道:“等我有把握殺你的時候,第一個殺了你。”
隱修聳了聳肩膀:“等什麽,現在來殺!”
......
......
村誌雖然不厚,可是把當時的對話原原本本的都記錄了下來。其實整本村誌,記載的都是當時發生的事。至於後來又發生了什麽,可能是覺得再也沒有什麽稀奇事,又或者是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和那天的事相提並論,所以根本就沒有記載。與其說這是一本村誌,還不如說這是族長的祖先的一本回憶錄,回憶的卻是關於別人的故事。
黑袍人說若是有了把握我第一個殺你,隱修說何必等現在來殺。
然後話題到了這就顯得有些發冷,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還是老道人笑道:“他誰不想殺?他修的是殺戮道,不殺戮,無長進。真要是能殺了你我,他的境界說不定立刻就攀升上去了呢。”
白衣僧人道:“我們五個,其實都一樣。都隻是才剛剛觸摸到那層壁壘,而他不一樣,他已經一隻腳邁了進去。咱們是用手摸到了,而他是一隻腳踩著,所以有他在,咱們就不要再說其他的,因為誰都不行。”
黑袍人道:“他已經沒了。”
隱修怒道:“所以你覺得自己牛逼了?!當初他最用心對的就是你!”
黑袍人淡淡道:“所以是我殺了他,而不是你們。”
老道人走到他們之間站住:“咱們是來說這件事的?他已經死了,死了就是死了。剛才說到什麽了?天塌了,個子高的頂著。他沒死的時候他個子最高,所以他來頂著。就好像遠古時候,是樊遲那樣的古聖頂著。現在他死了,輪到我們幾個個子最高了,這件事到底怎麽辦?”
隱修看向那些屍體:“怎麽弄來的?”
布衣男子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個人被那些東西弄進了無盡深淵裏,然後用一種類似於強行灌輸的法子,把這個人變成了淵獸。它們往他體內灌輸了大量的深淵之力,將其心智摧毀,讓它以為自己就是淵獸的首領,有義務帶著淵獸從無盡深淵裏殺出來。那個人的傳人已經在之前戰死了......若非神木大陣發動,說不得淵獸已經出來了。”
隱修道:“他的弟子都死了?!唉......他嘔心瀝血,卻也擋不住太久。如果這天下不是變了,若是能有一人成聖,也隻能是他。”
布衣男子點了點頭:“他是真的聖者,哪怕他沒有聖者的修為,不到聖者的境界。這個人深淵之力十分強大,已經殺出深淵幾十裏外,最後被神木大陣壓製住,他和這些強大的淵獸王者打算開山而行,將清量山打一個洞出去。可是它們不了解神木大陣,大陣是活的,所以清量山也是活的,它們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最終也出不去,都累死在山洞裏了。”
老道人接著說道:“然後神木大陣將淵獸壓縮回了無盡深淵裏,暫時重新封印住,誰也無法出入,會一直到神木大陣將無盡深淵重新封住為止。不過……下一次神木大陣再啟動的時候,就沒有這樣的威力了,最多能封印四五年。”
隱修問:“那你們是怎麽把屍體帶出來......是了!”
他看向黑袍男人:“他對你還真是好,居然把神木大陣的法子教給你了。隻怕他臨死之前也不會想到,居然殺他的會是你!”
黑袍人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布衣男子道:“這些屍體咱們五個仔細參詳一下,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什麽法子對抗。尤其是這個人,他得到了深淵之力後極為強大,就算當時是我們幾個其中一個在滿天宗的話,也未必打贏他和這些淵獸王者聯手。如果能找到這個秘密,以後再出現這樣的事,咱們也能應對。”
“沒用的。”
黑袍男人語氣冰冷的說道:“無盡深淵裏的東西那麽多,多到你根本無法去計算。而且隻要不離開無盡深淵,那些東西就是不死不滅。哪怕它們自己想死把所有的深淵之力都注入進這個人的體內,它們也不會真的死去,而是應該以一種假死的形態繼續活著,隻是再也無法活動了而已。而造成這個原因的,就是無盡深淵裏那些最要緊的東西,那些東西給淵獸帶來力量。”
“所以要想徹底解除這個危機,就隻能是進入無盡深淵裏麵,將那些東西全都毀了。隻有如此,淵獸才會失去力量源泉,不會再出現新的淵獸,慢慢的衰敗下去。”
他抬起頭看著天:“可是連他都不行,都進不去無盡深淵,難道你們行?若非強行進入無盡深淵,他又怎麽可能會傷的那麽重。”
白衣僧人雙手合什:“他有大智慧,大勇氣,你我不如他的地方太多,所以他是他,而我們隻是我們。”
聽到黑袍男人說這些話的時候,布衣男子的臉色顯然變了變,他微微皺著眉頭,好像想到了什麽。
隱修道:“我們能有什麽法子,這種事根本就是那個造物主弄出來折磨人類的。沒有辦法的,誰也沒有辦法的!”
老道人歎息一聲:“是啊......我們現在是個子最高的人,可給我們製造了這危局的不是人,而是神......在神麵前,個子再高的人又有什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