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三修不是一個很健談的人,但絕對不是一個冷淡的人。在麵對獨孤小度和麵對陳羲的時候,他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所以陳羲知道獨孤小度其實說的是對的,獨孤三修根本沒有放下對獨孤家的恨,當然陳羲並不知道這種恨是什麽。
一路上藤兒跟在他們身後靜靜的聽著,但是她最感興趣的不是陳羲和獨孤三修的談話,而是獨孤三修的外骨骼。那是一副精密到了讓人歎為觀止的外骨骼,看起來非但堅固而且完美的讓人挑不出一點瑕疵,這更像是一件藝術品。
或許是感覺到了藤兒的目光,獨孤三修回頭笑著說道:“這可不是什麽令人羨慕的東西。”
藤兒臉一紅,吐了吐舌頭,負著手蹦蹦跳跳的到了陳羲身邊,用陳羲遮擋住自己的尷尬。陳羲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藤兒抗議的揮了揮小拳頭。
“我實在沒有想到,你居然那麽輕而易舉的就把滅絕書給了獨孤小度。不過我肯定這是你做出的最錯誤的決定......如果你手裏有滅絕書,獨孤小度會忌憚你從而不與你為敵,但是現在你把滅絕書給了他,他就會毫無顧忌。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會放棄的。”
獨孤三修道:“他看到你站在淵獸身上了,也看到了你利用淵獸隱藏自己。對於獨孤家來說,你就成了一件必須利用的工具。”
陳羲搖頭:“我不傻,也不是善人。把滅絕書給了獨孤小度,當然不是我爛好心。我給了他隻是因為比不給他要有好處......第一,不給他,他會時時刻刻在暗中盯著我,他會變成一個瘋子,不眠不休的盯著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偷襲,那種級別的強者偷襲......我扛不住。第二,給了他,他應該會把那個東西毀掉,我更希望那個東西被毀掉。第三,我不會用那個東西。”
“噗”
獨孤三修忍不住笑起來:“你還真是直白。”
陳羲問:“能給我解釋一下滅絕書是怎麽回事嗎?”
獨孤三修點了點頭:“其實在離開獨孤家之前,我也不知道有滅絕書這種東西。或許獨孤家那位老祖宗是知道的,獨孤小度也應該是知道的,但是絕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一旦這件事獨孤家的人全都知道,那麽獨孤家才是真的完了,根本不需要使用什麽滅絕書,獨孤家的人就會被自己的絕望擊敗。”
他將滅絕書的來曆簡單的對陳羲說了一遍,陳羲不得不感慨皇族的心狠手辣。當初獨孤家族那麽龐大,殺萬人取血而造滅絕書,不是一般狠戾的人能做到的。
“現在輪到我問你了。”
獨孤三修走的並不快,但是總是能很隨意的跟上陳羲的步伐。
他一邊走一邊問道:“你剛才猜測的時候說,天樞城裏來的人要麽是西邊的和尚要麽是北邊的道人,所以肯定是你知道他們知道你的特殊。而我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你會引起靈妙寶山和純陽宮裏的人都注意著?”
陳羲挑了挑嘴唇:“可不隻是靈妙寶山上的佛陀和純陽宮裏的道尊,還有其他牛逼的大人物也關注著我呢。不過說實話,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怎麽回事。打個比方,你剛剛到了一個小鎮子裏,才一進這個小鎮子就被人圍住,所有人都熱情的接待你,稱你為拯救這個小鎮子的英雄。”
他聳了聳肩膀:“然後你成了英雄,被四方關注。可是你根本什麽都沒做,你也不知道自己未來要做什麽,但你就是成了英雄。”
獨孤三修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看起來你運氣不怎麽樣。”
陳羲點頭:“非常不怎麽樣,因為在別人眼裏你成了英雄,那麽危險其實在不知不覺之中就來了。”
獨孤三修糾正:“是你,不是我。”
陳羲道:“林器乘請你來這保護我,是因為純陽宮裏來的人肯定對他說了些什麽。林器乘可以懷疑任何人,但他知道像靈妙寶山或是純陽宮裏來的人,根本就沒有必要騙他什麽。所以他信了,所以你來了,所以我的運氣看起來也不是特別不好。”
獨孤三修忽然笑了笑:“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怕你對我有什麽敵意這樣靠近你嗎?你說的沒錯,我的能力就在一雙眼睛裏,閉上眼我就是一個廢人,沒有這副外骨骼我連路都不能走。按照道理我應該遠遠的跟著你才對,而不是和你貼的這麽近。”
陳羲道:“因為你也想讓我保護你......”
獨孤三修點頭:“說的對極了,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希望你不要拿我當個外人,因為我死了你也可能也會死,而你死了我也可能會死。”
藤兒在旁邊插嘴道:“這便是以身相許了吧?”
陳羲和獨孤三修同時看向藤兒,藤兒立刻又躲在陳羲後麵去了。獨孤三修愣了愣神後問陳羲:“能不能告訴我,這個女人和你什麽關係?”
陳羲驕傲的回答:“這個女人當然是我的女人!”
獨孤三修感慨道:“這麽傻,騙來的吧?”
陳羲:“......”
......
......
三個人一路上避開淵獸的追擊,藤兒帶著陳羲和獨孤三修進行了一次次的空間穿越,雖然每一次穿越的距離都算不上很長,但是這種近乎於無限的穿越能力讓獨孤三修傻了眼。他不時看看藤兒,忍不住感慨:“你騙來的是個寶。”
整整走了一天,距離清量山已經有很遠的距離了。到了這會兒藤兒也開始變得吃力,所以陳羲決定在一個廢棄的小鎮子裏休息一晚。已經出來了幾千裏,可是這依然是淵獸大本營輻射地帶。然而,很多人都會以為這裏遍地都是淵獸,實則陳羲他們一路走過來一頭都沒有遇到。
原因很簡單,這裏已經被夷為平地了,別說一個活人,就算是一條野狗一隻野貓都看不到。
鎮子裏難得還有一個看起來比較完整的小院,但是陳羲他們到了的時候,這個小院已經被人占據了。
陳羲看了一眼站在門口戒備著的那個眼神高冷的家夥,沒有說一句話轉身就走。可是他並沒有走遠,隻是在距離幾百米外的地方休息。站在那個小院門口的,正是獨孤小舟。
陳羲看到獨孤小舟的時候獨孤小舟並沒有再看他,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獨孤三修。獨孤小舟的眼神格外的複雜,似乎有一種衝動想要過來和獨孤三修說話,但最終還是忍住了。看來獨孤小度一定是交代過什麽,而獨孤小舟對獨孤小度向來言聽計從。
小鎮子旁邊是一個不大的湖,湖水很清澈也很安靜。淵獸沒有食欲,它們隻是為了吞噬對應人才會吃。但是它們喜歡殺戮,或許唯一能暫時避開殺戮的就是水裏的生物了。這個小湖裏的魚很肥美,所以陳羲忍不住捕了兩條,就在湖邊架起來烤。
獨孤三修看著陳羲從納袋裏變戲法一樣取出各種調料的時候驚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這樣的修行者。納袋裏居然還會裝桌子,椅子,水桶,水壺,酒杯,油鹽醬醋......本來之前他對陳羲和藤兒的態度是,藤兒這個不正常的家夥也就是跟著陳羲這樣一個超正常的家夥才算搭配。現在他的態度是......藤兒這樣一個不正常的女孩子跟著陳羲這樣一個超不正常的家夥原來才是最搭。
“納......納袋裏多方一件法器,或者哪怕多方一片符咒,可能都會起到救命的作用。”
獨孤三修搖頭道:“而你居然放了這些東西。”
陳羲把桌子放好椅子擺好,然後便專心烤魚:“你說的沒錯啊,而且理論上我應該就是你說的這種人才對。但是那豈不是一點樂趣都沒有了?我本來就是個無趣之人,如果再沒有一點樂趣,那麽日子可能過的就更沒用意思了。”
獨孤三修覺得陳羲說的話其實一點道理都沒有,因為吃對於修行者來說其實根本不是必要的事。
當他看到藤兒狼吞虎咽的一個人幹掉一肥碩的魚之後,他知道自己錯了。吃對於大部分修行者來說都不是必要的事,而對於藤兒來說絕對是必要的事。所以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懂了陳羲。
離開天樞城之前,林器乘曾經對他介紹過陳羲這個人。在林器乘看來,陳羲是一個冷靜到可怕的年輕人。他為了活著,為了達到目的,可以算盡天下事。正因為如此,獨孤三修才會驚訝。按照林器乘的說法,陳羲應該是那種為了活著所有的東西都要利用上的人,納袋裏應該裝的都是武器活著逃命用的工具才對。
然而,在他看到藤兒吃的那麽香甜那麽享受的時候,他懂了。
陳羲納袋裏裝的這些東西,並不是因為陳羲喜歡吃,而是藤兒喜歡吃。既然自己的女人喜歡吃,那麽自然就讓自己的女人吃的舒服些。所以陳羲不但時時刻刻都帶著各種調料,還帶著桌椅。
這一刻,獨孤三修忽然有一種衝動......他覺得陳羲是一個可以做朋友的人。
“給我一條嚐嚐。”
獨孤三修伸出手。
這是他第一次因為食物而伸出手,哪怕就算是他自斷經脈廢棄修為爬著離開獨孤家之後的那段最灰暗的日子,他也沒有因為食物而對別人伸出過手。哪怕他穿的再像一個乞丐,但他自始至終都不是一個乞丐。今天,他伸出了手。
然後他看到陳羲一本正經的搖頭:“不給......這兩條魚才勉強夠藤兒吃的,而且我也沒準備為你烤。”
獨孤三修愣了一下,有些尷尬。
然後他看到陳羲笑了笑:“你排排隊,我再去抓幾條,她這條烤好了就是你的。”
若是換做別人別的場景可能依然尷尬,然後被拒絕的人會覺得自己受辱了,以後再也不會和拒絕自己的人來往。但是這一刻,獨孤三修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陳羲當然要先給自己的女人,而他自己當然要等一等。所以,他覺得自己真的應該和陳羲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