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緩緩道:“天穹之眼,我又叫它天象鏡,可能是我這一生一來,做的最得意的一件東西了。不過是因為當初救我的人給了我一些啟發,我才能領悟。”
就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陳羲已經從劍林那邊緩步走過來:“你這樣說,我就知道救你的是誰了,也知道給你的啟發是什麽了。”
老者微微一笑:“不是說了嗎,知道了也不要說出來。”
陳羲坐在迦樓對麵,對她微微頷首:“本來想的頭疼,怎麽把你們都帶出去,現在看來這真是一個大機緣,可以從這直接離開,沒有什麽比這更好了。”
老者歎道:“所以我剛才一直在猶豫,若是你把人都帶到我這裏來,隻怕我的自己就再也不會清淨了。”
陳羲道:“我進來的時候,您已經沒了清淨。”
老者沒有對陳羲說之前和迦樓說的話,所以迦樓的表情明顯變了變。老者說,如果打開那個通向外界的道路,老者可能就會死。老者當然沒有明說,可是迦樓卻猜到了。老者的表情很輕鬆,似乎完全不像是在說什麽涉及自己生死的事。看到迦樓的表情,老者忍不住笑起來:“你是在想,若那通道一開,我就會死對不對?”
陳羲的臉色變了變:“若如此,便不可行。”
老者道:“你知道我活了多久嗎?”
陳羲搖頭。
老者又問:“那你知道我活了這麽多年的時間,是怎麽來的嗎?”
陳羲還是搖頭。
老者微笑說道:“我也忘記自己活了多少年了,百萬年以上還是有的。我活了這麽久,倒是有一大半的時間是偷來的。我續命,靠的是這騰雲書院裏獨特的氣息,靠的是符文法陣。剛才我說過,我做了三件事,你們不要覺得我做這三件事有多偉大,因為那根本就和外人無關,這三件事,都是為我自己做的。”
“第一,建造院中院,是為了改變符文法陣,為我自己續命。第二,創造了天穹之眼,是因為我對故鄉的思念。第三,打造那條離開神域的通道,是因為我想著,若有一日我能恢複修為,一定還是要回到魔域去的。所以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幫自己。”
陳羲道:“那就不能了。”
老者忽然說道:“你就那麽沒有自信?”
陳羲一怔:“是了......我怎麽就那麽沒有自信,我現在就去看看您的符文法陣。”
老者擺手:“不急不急,我活著,靠的是符文法陣為我延續生命,一旦我離開必死無疑。我當然還想活著,所以才會等你進來,因為在符文造詣上,我沒見過比你更有天賦的。若是你能改變符文法陣,繼續為我續命,那自然好。如果不能,以我一命換數不清的人活命,賺了。”
老者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其實之所以下了這麽大的決心,有一個很重要原因在於,我已經太老了。我需要時時為自己維護法陣,才能繼續活下去。但是我的衰老還是在繼續著,當有一天我的衰老無法走動的時候,符文法陣也就要停下來了。”
迦樓抬起頭:“我有個辦法,你們都走,我留下,我來為老先生續命。”
陳羲看向迦樓,從迦樓的眼神裏看到毋庸置疑的決心。
老者微笑著,似乎早就猜到了迦樓會這樣說,而他也確實在等這樣一個答案。
“她還是不方便和你們一起走的,就算你們接受她,她也不會接受自己。所以這裏現在是我的家,將來就是她的家。陳羲,你一會兒去看看法陣,確保法陣可以運轉,通道可以打開。然後你就去把人女殿下接過來,然後迦樓留下。有她照顧符文法陣,我還能多活上一陣子。”
“如果燭離發現了,那麽也好辦,我這麽多年在騰雲書院裏的準備,也不是光為了自己續命。騰雲書院裏的禁製,以燭離的實力要想破開,可沒那麽容易。迦樓留下,維持法陣,其實就是和燭離在戰鬥。你和她之間,終究需要一場戰鬥。”
迦樓站起來,然後雙膝跪倒:“師父。”
老者哈哈大笑,伸手把迦樓攙扶起來:“我老了,總會自私。而一個老人最大的毛病就在於,總是想為年輕人安排好一切。不管這種安排是對的還是錯的,都想讓年輕人按照自己的安排走。幸好迦樓願意留下來,成全我這一點自私。這件事就這麽定了,也不用在商議什麽。”
陳羲感覺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說什麽,因為不管是老者還是迦樓,他都無法勸說。
......
......
陳羲用了整整半個晚上的時間觀察了老者布置的符文法陣,不禁對這個老者越發的欽佩起來。老者在多年之前就已經修為全失,所以能布置如此規模如此威力飛法陣,可想而知有多困難。
陳羲看的很仔細,沒有漏過一個細節。而迦樓始終跟在他後麵專注的聽陳羲解釋。
陳羲事無巨細,將符文法陣的構成詳細的告訴了迦樓。迦樓是個聰明人,但是絕沒有聰明到如陳羲一眼,看一遍就知道符文法陣的作用和操控之法。所以她一直在用心記,用心記不住的,就用筆記下來。陳羲絲毫也不覺得麻煩,一遍沒聽明白,就說兩遍,兩遍沒說明白就說三遍。
老者依然坐在涼亭裏喝酒,他喝酒很慢,但是很享受。他看著遠處陳羲和迦樓的身影,忍不住歎息一聲:“這般的般配,若是能在一塊倒也是一件美事。可惜了,可惜了。”
老人總是喜歡胡思亂想,比孩子想的更多。
迦樓的注意力都在陳羲的講解上,似乎在這個時間裏忘記了自己過去的一切。她的臉上再次出現了那種獨屬於她的光彩,讓她的那種美回來了,並且如白蓮綻放一般的讓人驚豔。
當天快亮的時候,陳羲不得不離開。迦樓用筆記下來很多,但是對於符文的理解還很膚淺。但她是個有大毅力的人,暫時不知道每個符文如何變化,那就死記硬背的把這裏符文的操控辦法記下來。以後再慢慢的去推敲,可是要記住那麽多符文,對於它來說也不是什麽容易事。
陳羲離開騰雲書院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迦樓為老者斟酒,就如同看到了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祖孫二人似的。
當天夜裏,陳羲去了天女宮。
不得不說,蟲子看起來可怕,但是智力真的比人差遠了。隻要實力差不多,再加上一定的冷靜和警覺,然後還有勇氣,在蟲子大軍裏穿過去並不是什麽天方夜譚。陳羲已經輕車熟路,甚至閑庭信步。越是發現蟲子的弱點,陳羲對於以後戰爭的勝利就越有把握。
當他剛到斷崖下麵,一條絲帶就準確的垂落下來,輕巧的舞動著避開所有的蜈蚣。陳羲忍不住笑了笑,其實以他現在的實力,就算不被那些蜈蚣發覺進入天女宮,也不算什麽難事了。聶賢在魔域接受雷池吸力,吸收萬雷之力,淬煉肉身,此時陳羲的實力,已經突飛猛進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依雲依然臉紅紅的站在窗口,看到陳羲上來,立刻小跑著離開,好像多一眼都不敢看他似的。陳羲看著那嬌羞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總覺得自己好像又犯了什麽錯誤。
人女從裏屋走出來,看到陳羲的時候眼神明顯變了變:“你......變強了。”
陳羲點了點頭,卻沒有解釋什麽。
“騰雲書院裏那個老人,是當初你救下來的吧。”
聽到這西問這句話,人女似乎並不意外:“從你說要去騰雲書院開始,我就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你的。沒從,他當年就是我救下來的。想想也有些意外,當年我還年幼,所以才能救下他。若是換做成年之後,隻怕就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陳羲問:“他姓雷?”
人女嗯了一聲:“他就是當年潛入了神域,和神族一個女子生下了後代的那個人。當時他被抓住,百般折磨。那個時候我還很小,所以徐績......我的父親,根本就沒有在意我。我可以自由的出入任何地方,因為在他眼裏,那個時候的我不構成任何威脅。正因為如此,我才能將他從密牢裏救出來,然後安置。”
陳羲點了點頭,這個答案他已經猜到了。
“怎麽,找到辦法了?”
她問。
陳羲點了點頭:“可以先進入騰雲書院,然後借助老先生造出來的通道出去,不過其中也有些凶險......那通道並未完工,所以誰也不知道將會通向何處,是否還能返回半神世界。但我確實必須要回去的,因為我在意的人都在半神世界之中。所以......從騰雲書院通道出去的,是你們兩個,而不是我。”
人女皺眉:“但是你留下來,就算能回到半神世界,燭離一旦下去的話,你們必死無疑。”
陳羲道:“陌穹大帝已經把創造的能力給了你,隻要你保護好自己,早晚都能帶著人的希望回來,戰勝那些蟲子。我沒有那麽大的使命,我最大的使命就是保護我在意的人,如果保護不了,就死在她們前麵。對於神域來說,我該做的已經做到了。對於我自己來說,我該做的還沒有做完。”
“你們之間的恩怨,其實本就與我無關。”
陳羲的話忽然變得冰冷下來,這讓人女有些淬不及防。
“其實包括對你,我也沒有什麽好感。”
陳羲看著人女的眼睛說道:“我從天府大陸來,天府大陸是你創造的,按照道理我應該對你充滿尊敬,就如藤兒她們一樣。可事實上,天府大陸,還有你創造的那些世界,不過是你的一種發泄罷了。你身上沒有什麽聖潔的光輝,隻有自私。因為你創造了那些世界,其實心裏並不怎麽在意,你在意的是你的心情。”
陳羲說完這句話站起來:“為了人的未來,我幫你。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我不尊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