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氣境的修士,因為沒有開辟玉府氣海,所以吸納入體的靈力都是散落於周身氣脈各處,加上道行不高,體內靈力也是微薄,遠不能和凝元境、神意境等道行高深的修士相提並論,所以當他們開始想要修習五行術法的時候,都會遇到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那就是總感覺體內靈力不足,不聽使喚。
很多時候,煉氣境修士往往費盡力氣,也隻能調動自身氣脈中三分之一的靈力,這還是使出了吃奶的勁耗盡精神,才能將那些懶洋洋散落於氣脈各處的靈力調動起來。光是做到這一點,便已經足以讓許多初學五行術法的煉氣境修士們筋疲力盡了。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總會有許多煉氣境修士無比地羨慕那些境界更高的凝元境修士們,因為他們開辟了玉府氣海,周身靈力盡數匯集一處,如臂使指,說調集就調集,根本不費力氣,哪裏用得著這麽辛苦?不過到了那個境界,又會有更多神奇而威力強大的道術神通在等著凝元境修士,也就沒什麽人會再多花心思在這艱深繁雜的五行術法上了。
此時此刻,沈石遇到的就是如此一個瓶頸,哪怕他對五行術法已經有所認識,早早比普通人更早完成了對法訣的認知熟悉,但是在調集體內靈力的過程中,他同樣是吃盡了苦頭。
周身氣脈中的靈力就像是一個個愛睡懶覺的懶蟲懶漢,零落分布於各處,對他試圖激發調集的意圖愛理不理,搞了半天忙得滿頭大汗,沈石甚至覺得自己又仿佛再度感覺到了當初剛開始修行時頭痛欲裂的那種反應,不由得在心裏感歎,這五行術法果然是艱難無比,也難怪天下修真界裏對這術法一道日益輕視,畢竟與修成之後施放術法的威力相比,這其中付出的努力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好在沈石的性子向來沉穩堅韌,雖然修煉五行術法頗有幾分艱難痛苦,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中間掙紮多次,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候,到最後終於還是勉強運轉了一次足夠的體內靈力,看看激發了水箭術。
按水箭術法訣中所言,當體內靈力運轉完備激發術法,剩下的就是看術者能否感應到周圍的水係靈力,這當然也需要不斷的錘煉,日子久了道行深了,自然也會容易成功。不過當下沈石凝視手上時候,按照法訣所言,此刻如果法術成功的話,他手上該當凝聚出一束水流,在靈力催持下,這束看似柔和的水流卻會鋒銳如箭,輕而易舉地就能洞穿凡人身軀,哪怕是修煉果肉身強橫的修士,水箭術也能造成不小的損害,特別是道行不高的煉氣境修士,水箭術能造成極大的威脅,不過對凝元境之上的修士來說,這種一階的五行術法威力,便很難構成威脅了。
他凝視著手掌。
手掌安然無恙,啥事沒有。
半晌之後,沈石苦笑一聲,放下了手掌。
※※※
這自然便是此次修行失敗了,不過修習五行術法向來以艱難聞名,對此頗有了解的沈石倒也沒想過會真的一次成功,反而對自己第一次修煉就能勉強完成一次施法感到頗為滿意,雖然這施法在最後光頭並沒有成功。
他在石室中靜坐休息了一會,自覺精神還好,沉吟片刻後,沈石卻是站起身,拿起雲符打開石門,走出了石室。
經過這一晚上的修煉,此刻青魚島上早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隻見黑暗籠罩四野,深沉無邊,天穹之上繁星點點,星光閃爍,照亮了些許人間。
清新而帶著幾分涼意的海風從遠處吹拂過來,掠過臉畔耳邊,讓人呼吸之後感覺到腦子為之一醒,遠處的滄海仿佛也進入了深沉的睡眠,安靜地躺在黑暗裏,隻有永不停歇的潮汐聲回蕩在這片海灣夜色之中。
淡淡星光如水,灑落在他眼前的那片潔白沙灘上,靜悄悄毫無人跡,仿佛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世上隻有他一人存在。
天高海闊,夜色深沉又美麗。
沈石踏下沙灘,緩緩向海邊走去,大海的潮汐聲漸漸大了起來,借著頭頂微弱的星光,他依稀能看到前方遠處白色的浪花翻湧的樣子。
空氣中的水氣,似乎稠密了許多。
這也是他來到海邊的緣故。
據說五行道法修煉到了極深處,無論術者身在何處,哪怕是水氣極少的炎熱沙漠裏,道行高深的術者也能輕而易舉地感應到水係靈力進而施放出水係術法。不過對剛剛踏入此道的沈石而言,這種境界顯然太過遙遠,事實上,以如今五行術法的式微,究竟還有沒有如此強大的術者還真是一個問題了。
但是對初學者而言,所修習的相應術法之力越濃烈,自然感應到的可能就越大,青魚島位在滄海之中,放眼鴻蒙諸界,隻怕更無一處比滄海這裏的水氣更稠密的了。
沈石早些時候選擇水箭術而沒有選擇通常意義上更多修士喜愛的火球術,也有這個原因在裏麵。
此刻聽著大海潮汐之聲,感應著迎麵撲來的水氣濕潤,沈石也是精神一振,在沙灘上找了一處島上特有的高直大樹腳下坐了下來,然後重新開始修煉水箭術,試圖感應到這空氣中的水係靈力。
還別說,離開幹燥的洞府石室到了這海邊,對水箭術的感應似乎果然還是有幾分效果,他很快便感應了一些周圍的水係靈力,隻是這一次他卻又遇到了之前沒碰上的另一個麻煩,那就是調集運轉體內靈力的時候有些力不從心了。
之前那一次在石室中的修煉,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聚攏了散落在氣脈中的足夠靈力,差不多約有他如今修煉靈力的三分之一吧,這才勉強達到了施放水箭術的程度,但是失敗之後他此番再次修煉,剛才那一部分的靈力重新散落各處,需要回複生息,他就隻能再去調集聚攏其他更遠處氣脈內的靈力。
如此耗費他的精力也比剛才更大,同時也越發吃力了幾分,畢竟他是今日才剛剛開始修習五行術法的,幾番辛苦,當真是累到腦袋發疼的地步,他才堪堪又聚攏了足夠的靈力,然後準備再度激發水箭術。
黑暗裏,星光下,他閉目靠坐在大樹之下,嘴角仿佛隱約已有幾分期待的笑容。誰知就在此刻,忽然從黑暗裏傳出了一陣輕細但清晰腳步聲,踩著沙灘上的沙子,向著他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修行五行術法與修煉靈力那等法門不同,並不會真的到渾然忘我的境界中,沈石很快就察覺了周圍的異響,一驚之下,原本聚攏的靈力一個失察沒控製住,卻是緩緩又散了開去,前功盡棄。
沈石心中一陣惱怒,“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麵帶怒色地轉頭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同時口中帶了幾分怒意,道:“是誰?”
腳步聲一下子停住,沈石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幾株大樹並排的沙灘,黑暗中,一個女子的人影似乎也帶了幾分驚訝,從前頭另一棵大樹後轉了出來。
那身形,那容貌,借著天上微弱的星光,沈石隻覺得一陣眼熟,一下子愕然,道:“咦,怎麽是你,青……不對!”
他看那突然而至的女子竟是相識的人,正是鍾青竹,一時錯愕間正想開口打招呼,但話說了一半,沈石卻又猛然皺起眉頭,察覺到幾分異樣來,仔細一打量,這下才吃驚地道:“怎麽是你,鍾青露?”
來的這位少女正是與鍾青竹同家、輩分算來該是堂姐妹的鍾青露,不過論起家世她可比鍾青竹好了太多,當年剛入門的時候,平日裏鍾青竹就像是她的小跟班一樣,整日都跟在鍾青露的身邊。
三年過去,當年初見麵時的那個小胖妞,如今也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與鍾青竹一樣,鍾青露的身材同樣長開了,而且看去比鍾青竹還要長的更好些,身量略高些,身材看著也是極好,哪怕是寬鬆閑適的淩霄宗弟子服,都已經有些隱隱遮不住她日益玲瓏浮凸的美好身段。
不過相比起已然長大變得苗條美好的身材,鍾青露雖然身子不再肥胖,但一張臉龐還是有些嬰兒肥,看去白白胖胖的,依然還是稍稍減去了她幾分本該有的美麗,但是看起來不得不說,十五歲的鍾青露還是比當年十二歲剛入島時的那個小胖妞要好看多了。
隻是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鍾青露孤零零一個人,卻是為何會到了這寂靜無人的海灘上?
沈石看著她,皺著眉頭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鍾青露身材容貌有所改變,不過看起來這性子脾氣,卻是和三年前差不多,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石,卻是一副居高臨下的氣勢,哼了一聲,冷笑道:“關你什麽事,我在洞府裏呆著無聊出來走走,是不是還要向你報備一聲啊?”
沈石登時就滯了一下,啞口無言。
而看鍾青露的模樣似乎還不僅如此,反而還帶了幾分狐疑之色,看著沈石道:“話說回來,半夜三更的,你不是也一個人跑到這裏海灘邊上,又是做什麽?”
沈石幹咳一聲,道:“我在洞府裏呆著無聊,出來走走……”
鍾青露嗤笑一聲,對沈石這明顯敷衍應付的答話嗤之以鼻,口中自言自語道:“獐頭鼠目,非奸即盜!”
說罷哼了一聲,甩甩頭,轉身離開,剩下沈石站在原地錯愕半晌,忽然醒悟過來,對著她的背影怒道:“誰獐頭鼠目了,還有那個什麽非奸即盜是什麽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鍾青露頭也不回,隻是舉起一隻手隨意揮了揮,海風吹過,星光之中,她的衣裳微微飛舞,露出一段潔白手臂,看那背影身形,委實曼妙美麗,隻是那手勢氣勢,卻是分明帶了幾分不屑嘲諷,把沈石氣了個半死。
不過三年下來,相住的又是不遠,沈石也了解這女子平日就是這麽一副樣子,倒也沒什麽真要上去跟她理論算賬的衝動,隻是在心裏搖搖頭,自歎倒黴。
好容易沉下心來,沈石打起精神,又嚐試著修煉了兩次水箭術,但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無奈的他隻好拖著疲憊的身子站起,轉身向洞府的方向走去,同時心裏對今晚打擾到自己的鍾青露重重地問候了幾句。
海灘到洞府有一段距離,沙子鬆軟,沈石走得有些緩慢,鍾青露前頭離開之後,這一片闊大的地方就再也沒有人影出現,整個夜色裏,仿佛就隻有沈石一個人麵對著滄海蒼穹。
他緩緩走著,眼看就要走到洞府外那條大道上時,忽然眼角餘光猛地掃過遠方某處,卻是大路上快步走過一個身影,同樣的有些熟悉眼熟。沈石站在黑暗中,微微眯起眼睛,向那個身影凝望而去,有那麽一刻他幾乎以為是剛才的鍾青露去而複返,但是片刻之後,他卻驚訝地發現,那個身影赫然是鍾青竹。
在這個靜悄悄寂靜無人的深夜裏,鍾青竹看著一臉沉靜麵無表情地快步走在大路上,向著遠處悄然而去,沒過多久就消失在那片黑暗之中,一切又歸於平靜。
沈石默默地走回到自己的洞府前,轉頭望去,前方遠處隻有一片濃得仿佛化不開的黑暗。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似乎什麽也沒發生過,什麽人也沒出現過,就像是這個晚上,從始至終都隻有他一個人一樣。
可是,這般寂靜的深夜裏,鍾青竹孤身一人,行蹤略帶神秘,卻是究竟要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