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情思
流雲城。
繁華一如往日,喧囂熱鬧是這座巨大的城池給前來這裏人們的第一個印象,不過正如明月之外還有繁星,滄海雖廣仍有島礁,在這座熱鬧非常人口眾多的城池中,也有一些不那麽喧鬧相對安寧平靜的地方。
某處屋宅,小小庭院,一棵歪脖子槐樹斜倚牆角,幾枝綠葉伸出白牆,在微風中微微抖動。芳草茵茵的小院裏,忽然從屋中跑出來一隻小黑豬,先是在院子裏溜達小跑了一圈,然後這裏嗅嗅那裏聞聞,慢慢地走到了那棵歪脖子槐樹邊上。
它先是湊前聞了兩下,又在樹幹上蹭了蹭,隨即不知為何,突然又對這棵槐樹上頭看起來產生了興趣,走到樹根下摩挲磨蹭,甚至兩隻前腳抬起,看去似乎居然是有一些想要爬樹的意思。
隻是自古以來,就沒聽說過豬會上樹的,所以小黑豬爬了半天,費了老大的勁頭折騰,愣是沒離開地麵半點,搞得它看起來有些不開心了,對著這棵槐樹哼哼叫了幾聲。
這時一陣輕柔腳步聲從背後響起,出現在小黑豬的身後,那是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微笑著走過來雙手輕輕抱起小黑豬,然後抬起放到了歪脖子槐樹橫跨出去的那段樹幹上。
小黑豬抱著樹幹頓時高興了起來,嘴裏哼哼哼哼咧嘴笑著,那女子微微一笑,摸了摸小黑豬的腦袋,然後安靜地抬頭望去。
風中那幾分綠葉迎風而動,她凝視半晌,眼中漸漸有幾分溫柔,低聲道:
“又是一天了,小黑。”
※※※
沈石進了城,按照孫友給自己的指點來到城北,走到了那條十分僻靜的街道上,過往的行人都沒幾個,這裏顯得十分冷清,沿街的那些宅院大門,多數都是緊閉的,也不知在門後是住著些什麽人。不過沈石對此並不關心,他隻是在心中暗暗計算著門戶,最後在街道中段某一處看去十分平凡普通的小屋宅外停下了腳步。
門扉緊閉,白牆高聳,一側牆頭露出一段綠葉樹枝,為這個還有些涼意的天氣增添了幾分亮眼的溫和。屋子內外,都是一片寂靜,也不知這屋中主人,究竟是已經外出不在了呢,還是天冷慵懶,依舊眷念被窩而不願起床。
沈石的心情忽然沒來由地有些緊張,那短短一日夜間的溫存,至今想來仍舊像是一場有些過於熾熱的夢境一般,如此的突然而猛烈,甚至於讓他在這一刻,都不知該用什麽樣的心情與話語,來重新見到那個女子。
他安靜地在門口站了片刻,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手,在門扉上輕輕拍了幾下。
“啪啪啪……”
屋內沒有任何回音,一片寧靜。
沈石等了一會,又輕輕敲打了幾下門扉。
“啪啪啪……”
牆角的那棵槐樹,枝幹輕輕抖動了兩下,而那門扉背後,似乎終於也隱約傳來幾聲細微的動靜,沈石在門口耐心地等待著,過了一會,門戶依然不動,但有一個女子聲音在門口低聲問道:
“是誰?”
沈石頓了一下,道:“是我,沈石。”
門扉後頭忽地一靜,像是某人突然僵住,隨即卻是猛地傳來一聲輕呼,帶著驚喜歡欣之意。
“吱呀”一聲,門扉被猛地拉開,淩春泥的身影現了出來,臉上歡喜之色中還帶著一絲激動,一下子站了出來。
門扉內外,門檻前後,兩個人的目光在那一刻接觸到一起,忽然間卻又同時沉默了下來,彼此凝望著,像是一時之間都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氣氛仿佛突然間有些尷尬,明明隻離開了數日時間,不知為何,卻有一種複雜而怪異的情緒仿佛橫在他們兩人之間,沈石在過來的路上本想過許多言辭,但在這一刻卻不知為何,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就在這時,忽然從兩人的腳下發出一陣喧鬧,低頭一看,卻是小黑跑了過來,挨到沈石的腳邊狠狠磨蹭了好幾下,張開嘴巴哼哼個不停。
沈石與淩春妮同時笑出聲來,隨即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又是對望一眼,而這一次,那一抹笑意同時出現在他們嘴角邊,淩春妮讓開身子,輕輕微笑著說道:“先進來再說罷。”
沈石點了點頭,邁進了門檻,隨手關上門戶,摸了摸小黑腦袋後讓它自己玩去,又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小的院子,然後忽然覺得手心一涼,卻是一隻有些寒涼但柔弱無骨般的手掌輕輕拉住了他的手,沈石看了淩春泥一眼,隻見她微微低頭,他隻覺得心底某個地方動了一下,低聲道:“外麵寒涼,進屋說話吧。”
淩春泥點了點頭,兩人並肩進了屋子,房間並不大,家具有一些,說不上是奢華,不過都是普通家什罷了。隻是這一眼看去,所有的東西都被收拾的井井有條,屋子裏每個角落看去都很幹淨整潔,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沈石看了看周圍之後,回身麵對淩春泥,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麽,淩春泥也望著他,可是他嘴巴蠕動了幾下,好像又有些詞窮,最後隻是有些吃力一般說出了幾個字:“你……這幾日還好嗎?”
淩春泥目光盈盈如水,溫柔地看著他,道:“挺好的。”
沈石覺得嘴巴裏有些發幹,或許是過往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哪怕在那一晚上自己曾經和她那般親近,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不知為何卻仍是有幾分緊張,想了一下,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對淩春泥解釋一番:
“前些日子,我因事耽擱了,真是對不住。那事情是……”
話說到一半,淩春泥忽然打斷了他,微笑著道:“不用說了,我都知道的,沒事的。”
沈石“唔”了一聲,忽然又覺得自己無話可說,這種有些窘迫的感覺過往日曆他鮮少遇到,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又覺得自己在這時候還是應該說些什麽才好,腦子想來想去一時間有些糊塗了,居然又幹巴巴地問了一句:“呃……那你最近還好嗎?”
淩春泥怔了一下,然後看了沈石一眼,忽然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笑容如春風吹拂花兒綻放,溫柔無限,眉眼之間盡是柔媚之色,微笑道:“我說了啊,我挺好的,就是……”
“啊,就是什麽?”沈石連忙問道。
淩春泥靜靜地看著麵前這個男子,臉頰忽有一絲暈紅,可是卻並沒有絲毫退縮轉頭的意思,她拉著他的手掌,溫和而平靜地道:“這些日子,我在這裏一直挺好的,就是不知為何,心裏一直想你。”
“很想、很想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以前從沒有過這樣想一個人的,可是我就是很想你,好想能快些見到你,好想能和你在一起。”
她的聲音溫和而平靜,但說到後麵臉頰的暈紅深了幾分,聲音也微微有些細微的顫抖,像是也有幾分緊張不平靜,可是她仍然還是站在那兒,一字一字地看著沈石說完了這些話。
沈石忽然間覺得腦海中空白了片刻,那些言詞語句,聽入耳鼓就這樣來回鼓蕩著回響著,他的心跳慢慢加快,忽然間一股激動從心裏泛起。
他看向她,她還勇敢而略帶一絲緊張地站在那兒,不願後退,臉頰暈紅,凝視著他。
他張開口,像是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忽然間卻又覺得所有的言詞自己都覺得如此蒼白無力,所以到了最後,他一個字也沒說,隻是一步猛然跨上,一把將她抱入懷中。
深深的,擁抱入懷。
在這個寂靜安寧的午後。
甜蜜的芳香浮散的身旁,
她仰起頭,如醉酒般羞澀的紅暈,如琥珀般溫柔的肌膚。
堅實的擁抱沉穩的胸膛,還有那熟悉的氣息,似美酒,似醇釀,未飲人先醉。
原來想你念你愛你抱你,竟如那醉酒一場。
那就酣醉暢飲夢一場,
夢裏夢外,隻在你的身旁。
她低低一聲呻吟,摟住了他的脖頸,心中胸膛,似有灼熱的火焰猛然燒起,映紅了她的臉頰,倒映在他的眼中。
千言萬語,都化作無聲,他低下頭,親吻在她的嘴唇。
溫柔無限,終是驅散了所有寒冷,讓這間小小屋宇,猶如人世間小小桃園,隻為他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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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裏,小黑豬在歪脖子槐樹下玩了一會,像是忽然覺得有些無聊,看了看那屋子邊還開著的門以及門裏屋中的兩個身影,便站起來向那邊小跑過去。
看看跑到門口,小黑正準備跳過門檻跑進去找沈石與淩春妮玩耍的時候,忽然眼前一黑,兩扇門板竟是突然間猛地關了過來,“啪”的一聲,這大門就在小黑的麵前一下子關上了,還“當”的一聲撞到了小黑的額頭,頓時把它頂的翻了個跟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兩隻眼珠一陣亂轉。
門裏忽然傳來一聲輕呼,卻是淩春泥聽起來像是嚇了一跳,低聲道:“啊,是不是你撞到小黑的頭啦?”
片刻之後,聽到沈石道:“不管它,那笨豬皮糙肉厚的再撞個百十來下也沒事!”
淩春泥噗嗤笑了一聲,隨即不知為何,又吃吃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外頭便聽不到什麽聲響了。
而在門口處,小黑豬過了一會回過神來,看了那緊閉的大門一眼,頓時跳了起來,用豬蹄在門上猛力敲了幾下,結果門內毫無反應,小黑嘴裏哼哼兩聲,看起來有些惱火,豬頭一甩,哼哼唧唧的一副不屑表情,慢慢走回到那棵槐樹之下,看了看頭頂院子上方的天空,然後打了個哈欠,在草地上躺了下來。
天很高,很藍,是一個睡覺的好天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