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青龍玦
宋丕登時氣結,這南宮英在她姐姐麵前膽小如鼠,一站出來對著其他人便好似換個人一般,顯然正是典型的那種出身大家並受到無盡寵愛的少年,對著家裏長輩或許還敬畏幾分,對外頭的人看起來便大多滿心看不起。
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為宋丕自己其實也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人物,不過與眼下這個少年二世祖比起來,宋丕突然發現這南宮英真是無比礙眼,恨不得一腳就將這小男孩踢飛。
當下他沉著臉走了過來,旁邊其他所有的人,無論是元始門弟子還是天劍宮弟子,都開始向旁邊退去,隻有南宮瑩與元俊楚二人站在附近,並沒有後退太遠。與此同時,在天劍別院那邊,人群裏有個中年男子皺著眉頭走到南宮瑩身邊,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對麵的宋丕,然後低聲對南宮瑩說了幾句話。
看他的模樣,似乎是在勸說南宮瑩,而南宮瑩雖然一直以來神色冰冷倨傲,但麵對這個男子倒是露出幾分客氣之色,不過差不多也就如此了,等那男子把話說完,南宮瑩默然片刻,卻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中年男子輕輕歎息了一聲,也沒有再多說什麽,略帶了幾分擔憂之色看了南宮英一眼,然後便退了回去。
一場爭執鬧到了現在,變成了一場單挑對決,毫無疑問迎仙台上的所有人情緒都是激動高漲起來。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再說了,能站在這裏的皆是四正名門的菁英弟子,能有幾個是膽小之人,所以裏裏外外的,包括鎮龍殿那邊的年輕和尚們都遠遠地圍成了一個大圈,慢慢向這邊靠攏著,期待著這一場即將到來並且必定是今晚最高潮的決鬥。
場中相對而立的兩個人對望了一眼,宋丕看了一眼這少年,見南宮英似乎才到自己的胸口高,頓時又覺得一陣丟臉,忍不住沒好氣地道:“南宮小少爺,我看咱們還是算了吧,真要動手傷了你,我可沒法向人交待了。”
南宮英眨了眨眼,腦袋歪了一下似乎考慮片刻,然後正色道:“那你就站著,讓我砍你一劍。”
宋丕愕然,道:“什麽?”
南宮英聳聳肩,道:“我就砍你一劍,你接下來咱們就算了,好好地,我也沒想跟你大打出手啊!還不都是……”說到這裏他就住口不言,然後對著宋丕笑了起來,向旁邊某人處使了個眼色。
宋丕頓時會意,心想這小孩倒還不算死腦筋,如果真是隻接一劍,然後隨後再說幾句場麵話語就能了結此事的話,似乎也還不錯。正遲疑間,便聽那邊南宮英大聲道:
“好了,我動手了啊。宋師兄,接劍!”
聲音才落,便隻見他雙手齊握劍柄,開始將那把平凡無奇的長劍舉過頭頂,同時清秀的臉上忽然現出一絲紅暈,臉頰開始慢慢漲紅,看起來倒像是這個舉動大費力氣一般,頗有幾分那種頑童玩耍時,不自量力去抱起一塊大石頭的滑稽味道。
宋丕怔了一下,看過去那南宮英果然應該還是年紀太小,道行淺薄,或許是南宮家那邊傳了什麽招式神通給他,但以他這樣的年紀和道行,施展起來明顯的十分吃力。
若是能趁此機會搶先出手,不消說自然能輕而易舉打斷南宮英的施法,不過猶豫了片刻後,宋丕冷哼了一聲,衣袖輕拂,帥氣如人間翩翩公子,瀟灑漫聲道:“也罷,我就接你一劍……”
話音未落,看對麵南宮英已經有些吃力地將那柄長劍舉過了頭頂,雙手握著劍柄看著就像是準備砍柴一般,兩腮漲紅,片刻後“嘿”的一聲,持劍對著宋丕方向,一劍淩空斬了下來。
“叮”的一聲,清脆悅耳,是那劍尖與地麵碰觸了一下,然後停止不動,南宮英看去氣喘籲籲,站在原地握劍喘息個不停。
無風無雨,星月如常,迎仙台上,一片清涼。
那一劍揮舞而下,似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原本還有幾分小心的宋丕頓時鬆了一口氣,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南宮師弟,你這姿勢不差嘛……”
就在此刻,他卻忽然猛地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帶了驚怒之意的喝聲,正是元俊楚喝道:“小心!腳下!”
宋丕悚然一驚,下意識低頭看去,然而就在這瞬間,整座迎仙台上似乎突然猛地顫抖了一下,所有站在這迎仙台上的四正名門弟子,都感覺自己的腳下大地乃至那附近山體,在這一刹那間發出了劇烈的震顫。
那感覺,就像是一隻突然出現的巨大妖獸,從所有人的腳下猛然穿行而過,咆哮怒吼著從地底深處狂暴衝去。
而那股力量的目的地,正是宋丕所立足的地方。
宋丕臉色瞬間大變,大叫一聲就要翻身躍起,然而那股力道強悍而迅速,隻見片刻間宋丕立足之地周圍六尺方位的白玉地磚突然崩裂,無數塵土碎石化作一股洪濤般席卷而起,伴隨著的是一聲驚天動地般的巨響。
“轟!”
一道灰色的泥塵土浪轟然衝起,直接將宋丕的身子卷在其中,衝上了半空中,與此同時劈啪格格的怪異響聲在轟鳴聲中不斷響起,赫然是從宋丕身上冒出來的。
隻一刻間,半空中的宋丕原本驚呼的聲音便突然戛然而止,手足垂落,腦袋也無力地歪到一邊,看去竟然像是失去了反應一般。
驚呼聲在迎仙台上此起彼伏,眾人都是大驚,而一道人影猛然掠過,正是元俊楚突然掠出,下一刻便已來到了那半空中一把抱過那宋丕身子,而身下那條如土龍一般的土浪仍是對著他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
元俊楚人在半空,目光在宋丕麵上一掃,隻見轉眼間這位師弟麵色白如金紙,居然是已經昏了過去,他心下略微一沉,連忙探手在他鼻端摸了一下,這才麵色一鬆。隨後皺了皺眉,單手忽地向下壓了一下,也不見有何聲勢,但原本那道囂張無比的土浪卻陡然間像是被當頭罩住,瞬間停頓下來。
片刻之後,如洪水消退,聲勢迅速弱去,所有的磚石泥土紛紛落回到了地上。元俊楚帶著宋丕落了下來,在心裏歎了口氣,心想這回真是丟臉丟到家去了,隻怕回頭自己在風堂真人麵前,還要被說上幾句。
他搖搖頭,麵色倒還平靜,對南宮瑩道:“南宮師妹,此戰勝負已分,令弟天資超群,實在是在下生平僅見,了不起。眼下我宋師弟已然受傷昏厥,不知此事可否了解了麽?”
南宮瑩眉頭微皺,還沒說什麽,元俊楚已經接著道:“那就這樣吧,再怎麽說,如今也是四正大會在即,事情鬧大了也不甚好。而且,”他笑了一下,目光轉向兀自站在那邊喘息、臉色仍有幾分漲紅的南宮英,看了一眼後,平和地道,“而且我看令弟大概也是需要休息一下了罷,強行催動‘青龍玦’的話,似乎也不是太好。”
南宮英臉色登時一變,而元俊楚對著她微微頷首,然後便抱著宋丕轉身快步離去,南宮瑩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眼中掠過了一絲忌憚之色,也就再沒有出言阻擋。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爭端,就這樣終結於此,隨後天劍宮弟子將南宮姐弟簇擁著回轉屋中,而其他兩派的弟子也是紛紛回轉。沈石在走回淩霄別院前,忍不住還回頭看了一眼天劍宮那個方向,心想那個叫做南宮英的少年,實在是個驚才絕豔的人物。這等天資天分,實在是讓人驚歎之餘,也要感歎蒼天不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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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轉眼過去,夜色之下的這場衝突也似乎就留在了昨晚,等到第二天天亮之後,似乎再也沒人記得此事,就連迎仙台上那一處被破壞的地方,居然也被人連夜修好了。除了一些縫隙殘痕因為時間太緊而沒有完全消除之外,那塊地上的白玉地磚甚至跟周圍一模一樣,幾乎看不出來發生過什麽。
沈石還是呆在自己屋中靜修,修煉道法畫畫符籙,耐心地等待著。四正大會即將召開,他來到元始門這裏的原因是想要進入問天秘境磨礪修行尋覓機緣,若是這時候出去突然被那個宋丕看到,便是節外生枝了。
不過事情似乎有些與他想的背道而馳,他原想安靜在屋中等待,但很快的便有人過來找他,而且來的人是一個他無法拒絕的人物,大師兄杜鐵劍。
“沈師弟。”敲開了沈石的房門後,站在門口的杜鐵劍爽朗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對他招了招手,道,“出來,我帶你去這摘星峰上走兩圈。”
“啊?”沈石一時間也是有些錯愕,雖然自己與杜師兄的關係確實不差,但似乎也沒到居然他會特意跑來帶著自己遊覽摘星峰的地步罷?正疑惑的時候,杜鐵劍卻是又催促了他幾分,沈石平日受他恩惠不少,此刻也拉不下臉來拒絕,隻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跟著杜鐵劍一路出了淩霄別院,走過迎仙台,卻是向著摘星峰高處走去。
幸好昨日看著那宋丕似乎受傷不輕,估計今天是要在家養傷了吧,沈石心裏這般想著。
而杜鐵劍看起來則是十分輕鬆,帶著沈石一路向山上走去,一路行走,居然對周圍十分熟悉的樣子,要知道這裏可是摘星峰並非淩霄宗的山門金虹山,沈石跟在他的身後越走越是奇怪,忍不住問道:“師兄,你怎麽對這裏這麽熟?”
杜鐵劍嘿嘿一笑,看看左右無人,示意沈石走到身旁,低聲笑道:“以前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剛來這摘星峰可沒你們現在這麽老實整天呆在房子裏,早就把這附近到處都跑遍了。”
沈石啞然,心想這位杜師兄果然異於常人,正在這時,忽見杜鐵劍臉色一正,神情居然正經了幾分,道:“好了,剛才在別院裏說話不方便,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我這是得了師父的吩咐,帶你去山頂見一下四位掌教真人的。”
“什麽?”沈石身子一震,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