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承走後,陸薄言接到一個電話。
不知道是誰打來的,掛了電話後,他久久的站在落地窗前,一動不動。
蘇簡安走過來一看,才發現他的眉心緊緊的蹙在一起,握i住他的手輕聲問:“怎麽了?是不是公司的事情?”
“不是。”陸薄言輕歎了口氣,摩挲著掌心裏蘇簡安柔i軟的小手,“是原來財務總監的家屬。”
蘇簡安垂下眉睫,一抹寒芒自她的眸底掠過。
自己都不曾察覺她的語氣如此堅定:“一切都會解決的,家屬……會得到一個交代。”
隻要解決了資金問題,陸薄言就能還財務部的工作人員清白,就能帶著陸氏走過這次的難關——蘇簡安這樣堅信。
淩晨,陸薄言睡著後,蘇簡安悄無聲息的睜開眼睛。
外麵寒風獵獵,此刻蘇簡安卻是周身溫暖,因為陸薄言就在她的身旁。
借著昏黃的壁燈,她仔細的看他英俊立體的五官,從前是癡迷,現在……是眷戀。
下午康瑞城說給她時間考慮,其實在接到韓若曦的電話後,她心裏就已經有答案了。
跟讓陸薄言冒著被調查這麽大的風險,以及讓他輸掉一切比起來,她轉身離開,似乎算不上什麽。
她可以離開陸薄言,離開誰她都能活下去。但是,陸薄言不能失去他與生俱來的驕傲,更不能失去上萬員工對他的信任。
蘇簡安把頭埋進陸薄言的胸口,聽著他一下一下的極規律的心跳聲,安心的閉上眼睛。
命運的輪盤被人用力的推動。
現在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和陸薄言在一起的倒數。
第二天。
陸薄言的意識剛從熟睡中蘇醒,就感覺懷裏空蕩蕩的,下意識的伸手往旁邊一摸——空的!
他倏地睜開眼睛,果然不見蘇簡安的蹤影。
以往她有半點動靜,他都會立刻驚醒。今天毫不察覺她已經起床,也許是這段時間太累,睡得太沉了。
洗漱好下樓,不出所料,蘇簡安已經準備好早餐等他了。
見陸薄言下樓,蘇簡安笑著迎過來,熟練的幫他係好領帶,又替她整理了一下襯衣和西裝的領子,說:“今天我陪你上班!”
陸薄言看著她,目光中帶一點疑惑。
“我昨天跟閆隊請的是長假,在家呆著太無聊了。”蘇簡安躍躍欲試,“我想去公司陪著你!”
陸薄言把蘇簡安帶到公司,一路上收到不少詫異的目光,但蘇簡安全然不顧,樹袋熊一樣挽著他的手,恨不得整個人掛到他身上似的粘著他,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笑眯眯的回應,但抓著他的力道沒有鬆半分。
為了擠出時間帶她去法國,這幾天陸薄言的行程很滿,一來就有一摞文件堆在桌子上等著他,他坐下開始處理公事,這才發現帶蘇簡安來公司是一個……錯誤至極的決定——
蘇簡安倒是不吵,也不鬧,她隻是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雙手托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如果說這對他沒有一點影響,純屬瞎說。
陸薄言合上文件,往椅背上一靠,盯著蘇簡安:“為什麽盯著我看?”
蘇簡安笑了笑,直白不諱的說:“你好看啊。”
陸薄言哪有這麽容易上當,眯了眯眼:“我怎麽記得呆在這裏的時候,你更喜歡看電影?”
“哦。”蘇簡安雲淡風輕卻又這般篤定,“其實,老公,電影們都沒有你好看!”
“……”
“那個——”蘇簡安感到心虛是難免的,隻好拿了一份文件攤開遞給陸薄言,“你不是有很多事情嗎?你忙你的啊,我看我的!”
陸薄言確實沒有時間跟她胡鬧了,很快重新處理起了文件。
從蘇簡安的角度看過去,陸薄言線條挺直的鼻梁、濃密英挺的眉都格外清晰,不知道在文件上看到什麽,他偶爾會蹙一下眉,隨即緩緩舒開。
蹙眉和舒展的這一個瞬間,他的那個動作,格外迷人。
蘇簡安攫住這個動作,深深的鏤刻進腦海裏。
倒數的時間裏,她要用陸薄言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把記憶填|滿,最好是滿得夠她度過漫長的餘生。
十二點多,陸薄言桌上的文件全部處理完,他把鋼筆放回筆筒,抬頭看向蘇簡安,她居然還維持著那個姿勢癡癡的看著她,不等他開口,她已經站起來:“有點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陸薄言剛要叫秘書訂餐廳,蘇簡安卻按住了他的手,說:“我想去員工餐廳。”
沒有應酬的時候,陸薄言一般在辦公室解決午餐,吃的也是員工餐廳的大廚做出來的東西。但是,他沒有坐在員工餐廳裏吃過東西。
不是因為所謂的職位階級,而是他不習慣喧鬧的環境,更不喜歡吃飯時時不時就有目光從四麵投來。
蘇簡安卻興致勃勃躍躍欲試,不由分說的拉著他下樓,思維發散的說:“如果有人問我們為什麽去員工餐廳吃飯,就說……為了省錢!”
“……”陸薄言啞然失笑。
早上總裁夫人來公司了,這件事已經傳遍半個公司,但是總裁和夫人雙雙出現在員工餐廳,可謂奇觀。
鬧哄哄的餐廳瞬間安靜下去,成千上百雙眼睛盯著陸薄言和蘇簡安,有些員工甚至已經放下筷子站起來,拘謹的跟他們打招呼,蘇簡安才意識到,下來也許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決定。
沈越川聞風趕來,邊招呼大家坐邊說:“現在是休息時間,陸總和太太也隻是下來吃個飯,跟你們一樣。別站起來了,吃飯吧。”
站起來的員工重新坐下去,餐廳的氣氛漸漸的恢複,蘇簡安和陸薄言也已經挑好飯菜,找了張桌子坐下。
蘇簡安嚐了一個三文魚壽司,點點頭:“餐廳師傅的手藝很不錯。”
“手藝錯的師傅能請嗎?”沈越川半調侃半吐槽,“這五位數的員工的胃口倒好兼顧,但是你們家這位可一點都不好伺候。不過現在好了,你能徹底征服他。”
蘇簡安一愣。
是啊,陸薄言對吃的這麽挑剔,味道一不對就甩筷子,任性出了嚴重的胃病,她要是走了……
“想什麽?”陸薄言拌了蔬菜沙拉推到蘇簡安麵前,“快點吃。”
蘇簡安回過神,吃一口沙拉,卻發現胃口變差了,但即使味同嚼蠟也要裝出吃得很香的樣子。
最後的日子,她怎麽能不好好珍惜,不開開心心的度過?
餐後,陸薄言回辦公室,蘇簡安在秘書辦公室走了一圈,也回來了。
陸薄言以為蘇簡安盯著他看了一個早上已經厭了,可這次她居然幹脆的把凳子搬到他旁邊,大喇喇的坐下。
他偏過頭,蘇簡安立即笑著迎上他的視線,雙手做投降狀:“我就安安靜靜的坐在這裏,保證不會打擾你的!”
其實,這麽近的距離,她身上的香氣時不時就鑽進他的鼻息,已經打擾到他了。
但也無法否認,這樣的打擾……他很享受。
陸薄言不再說什麽,繼續處理公事,兩點鍾的時候去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會,回來時蘇簡安正趴在桌子上打哈欠。
他走過去:“你去休息室睡一會?”
“不要。”蘇簡安挺直背脊,“我不困!”
陸薄言再了解她不過了,困的話……她忍不住的。
他坐下來工作,翻閱文件的空當偶爾會和蘇簡安說兩句話,她趴在桌上,起初還能“嗯嗯啊啊”的應著,但沒過多久就沒聲了。
偏過頭一看,果然是趴在桌上睡覺了。
陸薄言無奈的放下鋼筆,扶起蘇簡安抱起來,她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樣子,陸薄言邊走邊說:“抱你去休息室。”
蘇簡安連“嗯”都懶得出聲,頭一偏,埋首在陸薄言懷裏大睡特睡。
並沒有完全睡死過去,迷迷糊糊中,她被安置在溫暖的被窩中,有人細心的為他掖好被子,在她的眉心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那一刹那,她的呼吸裏滿是陸薄言熟悉的氣息,突然覺得很安心。
沉浸在這種安心裏,蘇簡安沉沉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時已經快要六點了,冬日的白天短,夕陽已經收斂了光芒,夜幕從天而降。
陸薄言推門進來,見蘇簡安已經睜開眼睛,拿過她掛在衣架上的大衣:“起來,回家了。”
回家——多美的兩個字?
蘇簡安配合的起床穿好衣服,和陸薄言一起下樓。
她的膽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大了起來,毫不避諱員工的目光,恨不得貼到陸薄言身上一樣粘著陸薄言:“老公……”
剛剛醒來的緣故,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慵懶的沙啞,一口一個老公,叫得甜甜蜜蜜又柔情百轉,秘書們忍不住用怪異的目光看她,她卻沒有察覺似的,兀自緊纏著陸薄言。
進了電梯,陸薄言眯起眼:“你今天怎麽了?”
蘇簡安眨巴眨巴眼睛,滿臉不解:“什麽怎麽了?”
“你很反常。”陸薄言說。
蘇簡安撇撇嘴,突然撲到陸薄言懷裏抱著他,笑眯眯的:“哪裏反常?”
陸薄言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她的唇:“這裏。”
平時隻有很特殊或者心情很好的時候,她才會軟軟糯糯的叫他老公。
可今天,她突然不那麽寶貝這兩個字了,信口拈來,叫得他貓爪一樣心癢癢。
蘇簡安知道陸薄言意指的是什麽,偏偏要嚇他——
她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一雙桃花眸看起來更加明亮,臉上的笑容也更加燦爛了。
然後,慢悠悠的問:“還反常嗎?”
陸薄言眯起眼睛,蘇簡安接收到訊號——危險。
可電梯轎廂就這麽大,她逃也逃不了,陸薄言想做什麽……讓他做好了。
陸薄言確實想做點什麽的,可就在他扣住蘇簡安的時候,“叮——”的一聲,電梯門徐徐向兩邊滑開,一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