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會所。
穆司爵來這裏一般都是為了和陸薄言見麵,今天也不例外。
他到得早,很隨意的坐在沙發上,麵前放著一個精致剔透的酒杯,杯子裏盛著小半杯酒。
明晃晃的燈光自天花板上籠罩下來,無法照亮他身上暗黑的王者氣息。
一刻鍾後,包間的門被推開,陸薄言邊走進來邊解釋:“回家陪簡安吃飯了。”
“猜到了。”穆司爵一點都不意外,倒是——“越川呢?”
以往沈越川都是跟在陸薄言身後的,今天陸薄言已經到了,沈越川卻還不見蹤影——這很反常。
“芸芸出了點事,越川過去處理了。”陸薄言說,“他今天不過來。”
“芸芸——簡安那個表妹?”穆司爵不解,“她在醫院上班,能出多大事?需要越川親自出馬?”
陸薄言別有深意的一勾唇角:“他想當簡安的表妹夫,這麽好的機會,我怎麽能安排給別人?”
穆司爵瞬間懂了。
原本他以為,沈越川隨緣瀟灑的個性,能讓他逃過愛情的魔咒,做一個永遠自由的浪子。
可現在看來,他們三個人,無一能幸免。
陸薄言坐到穆司爵旁邊的沙發上,侍應生上來作勢要給他倒酒,他抬手製止了。
侍應生立馬明白過來:“陸先生,稍等,馬上幫您換成茶。”
“我不明白。”穆司爵閑適的靠著沙發,眸底盡是疑惑,“簡安不喜歡煙酒的味道,但現在她又看不到,你回去之前漱個口不就好了,需要這麽小心?”
自從和蘇簡安結婚後,陸薄言就很少碰酒了,現在蘇簡安有孕在身,一般場合他更是滴酒不沾,好像蘇簡安24小時都在監視他一樣。
陸薄言語氣淡淡,透是認真的:“我不想騙她。”
穆司爵還是無法理解,於是放棄了這個話題:“說正事,我這次帶著許佑寧過來,是為了芳汀花園的坍塌事故。”
陸薄言呷了口茶,示意穆司爵繼續往下說。
“上次你托我調查芳汀花園的坍塌事故,我帶了兩個人過來:阿光和許佑寧。但真正參與到調查當中的,隻有許佑寧——我懷疑她。”
陸薄言淡淡定定的洗茶:“你懷疑她什麽?”
穆司爵條分縷析的說道:“要同時造成一排樓坍塌,不借助炸彈不可能做得到。可是沒有一個人的口供提到爆炸聲,我懷疑康瑞城用了我們沒有見過的新型炸彈。
“但不管炸彈再新型,在芳汀花園引爆,就一定會留下證據。可那天我找了兩遍,還是什麽都沒有找到,隻有一個解釋——許佑寧比我先找到什麽,而且藏起來了。”
陸薄言看著穆司爵:“那天晚上現場就你和許佑寧兩個人,你沒發現她有什麽反常?”
那天晚上連著搜查兩遍一無所獲,穆司爵已經意識到有哪裏不對勁,卻沒有懷疑到許佑寧頭上,盡管當時現場隻有他和許佑寧,答案是這麽的明顯。回到別墅後,他甚至幫許佑寧包紮傷口。
“她是我見過最好的臥底。”穆司爵避重就輕,“把所有的有利條件都利用到極致,替我辦事時不遺餘力,和阿光他們相處得像親兄弟……如果我揭穿她是臥底,阿光他們大概會覺得我瘋了。”
陸薄言不打算讓穆司爵蒙混過去:“發現許佑寧是臥底,你沒有第一時間處理掉她,這不符合你的作風。”
穆司爵冷冷的嗤了一聲:“因為留著她還有用——她或許能幫我們查出芳汀花園坍塌事故的真相。”
“如果她真的想幫我們,你第一次把她帶到坍塌現場的時候,她就該出手了。”陸薄言問,“這次你打算讓她怎麽幫我們?”
“我打算讓她自己把東西交出來。”頓了頓,穆司爵才接著說,“這是我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
“如果她還是不願意呢?”
“這就是我今天要告訴你的——”穆司爵緩緩的說,“如果她還是一心替康瑞城辦事,我會處理掉她。這樣一來,簡安那邊恐怕就瞞不住了。”
意料之外,陸薄言並沒有把關注點放在蘇簡安身上:“知道真相,簡安的確會難過,但不會永遠難過。倒是你——你會後悔一輩子。”
“什麽意思?”穆司爵故作冷漠,語氣因此而變得格外僵硬。
了解穆司爵的人都知道,這是他被說中心事的反應。
“什麽意思你自己清楚。”陸薄言十六歲初到美國就認識了穆司爵,兩人都是心思明白的人,從沒有勸過對方什麽,但這一次,他幾乎是奉勸的語氣,“司爵,隻有時間和人,一旦失去就無可挽回,慎重選擇。”
穆司爵知道事情瞞不住了,唇角揚起一抹冷笑:“沒錯,我對許佑寧產生了感情。但讓我喜歡上她,也許隻是她臥底任務的一部分。天底下女人無數,我隨時可以找人替代她,一個臥底,不至於讓我後悔一輩子。”
“找替身?”陸薄言當頭潑了穆司爵一盆冷水,“沒用的,就算你能找到跟她容貌相似、性格一樣的人,你心裏也很清楚那個人不是她。”
這世界上,唯有真愛的那個人,無可取代。
“這算是——”穆司爵似笑而非,“一個過來人的經驗之談?”
陸薄言不置可否,又和穆司爵談了一些其他事情,兩人一起離開包間。
穆司爵心裏煩亂,讓陸薄言陪他走普通通道,穿過長長的走廊去坐觀光電梯。
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喜歡躲到人群中。
眼看著兩人就要走到電梯口前,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女聲:“Steven!”
回國後,已經鮮少有人叫陸薄言的英文名了,所以這一聲,他遲了半秒才反應過來,回過身一看,一張熟悉的麵孔映入眼簾。
穆司爵也很快記起了這個女人——夏米莉,陸薄言的大學同學,和陸薄言同一個小組的,非常拚命的女孩子,算是學校裏和陸薄言走得近比較近的女孩。
大學的時候,陸薄言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明戀他的暗戀他的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可他對哪個女孩都是拒之千裏之外的態度,唯獨和夏米莉會偶爾閑聊。
那個時候學校還開了一個賭局,就賭陸薄言會不會和夏米莉在一起。
當時的夏米莉也是學校的女中豪傑,留學生圈子稱她拚命三娘,她想要的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那時她對陸薄言的喜歡也非常明顯,大多數人篤信陸薄言會被她追到手。
但直到畢業,陸薄言也沒和夏米莉在一起,反而是夏米莉答應了一個富二代的求婚,兩人畢業後就舉行了婚禮,夏米莉拿了綠卡留在美國,陸薄言將公司總部遷回A市,兩人再沒聯係過。
當時還有人覺得可惜,但穆司爵知道陸薄言為什麽不抵觸夏米莉的接近,並不意外這個結果。
“Emily。”陸薄言習慣叫夏米莉的英文名,朝她伸出手,“好久不見。”
“這麽久不見,就這樣?”夏米莉笑著上來,禮貌性的抱了抱陸薄言,“怎麽也要這樣才行!”
陸薄言笑了笑:“你怎麽在這裏?”
“我被公司調到A市了。”夏米莉聳聳肩,“我們公司最近不是要和你談一項合作嗎?大boss打聽到我和你是同學,再加上我是A市人,就順理成章的被派回來了。本來還想作為代表去你公司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你了。這麽久不見,一起喝一杯?”
“下次吧。”陸薄言看了看時間,“不早了,我太太還在家等我。”
“好吧。”夏米莉沒有失望也沒有意外,朝著陸薄言擺擺手,“那再見。”
“再見。”
這時,電梯門正好打開,陸薄言邁進去,下了一層,他就聽見穆司爵突兀的笑聲:“這件事,你回去是不是要跟簡安坦白?”
“沒必要。”陸薄言說,“我和夏米莉隻是單純的同學關係,今天也隻是偶然碰到,突然告訴簡安,反而會讓她胡思亂想。”
蘇簡安現在懷著孩子,情況又不穩定,陸薄言不希望她情緒也無法穩定。
穆司爵沒再說什麽,在停車場和陸薄言分道揚鑣。
陸薄言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客廳的燈還統統亮著,坐在沙發上的人卻不是蘇簡安,而是唐玉蘭。
唐玉蘭在織上次那件男童毛衣,已經快要織好了。
陸薄言有些詫異:“媽,你怎麽來了?”
“吃完飯突然想看看簡安,就過來了。”唐玉蘭頭也不抬的說,“想回去的時候你還沒回來,時間也不早了,簡安讓我在這裏住一個晚上。”
陸薄言已經從唐玉蘭的聲音裏聽出怒氣了,還是說:“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去睡?”
“簡安等你等到睡著了,我怕你回來看見客廳黑乎乎的心裏空,就在這兒等你了。”唐玉蘭這才抬起頭,看著陸薄言,“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有點事,在山頂的會所和司爵商量。”
唐玉蘭知道這段時間陸薄言很忙,最終還是不忍心責怪他,聲音柔和下去:“不管什麽事,你都應該早點回來。簡安現在懷著孩子,情況又不穩定,她要是突然不舒服,出了什麽事怎麽辦?我來的時候她還跟我解釋,說你回家陪著她吃完了晚飯才出去的。”
說著,唐玉蘭突然嗅到不對勁的味道,拉過陸薄言仔細一聞:“香奈兒No5,最近越川和司爵找的姑娘品位高了不少啊。”
穆司爵和沈越川無辜躺槍,陸薄言也倍感無奈:“媽,隻是碰到我一個朋友。”
唐玉蘭半信半疑:“這段時間,你可別做什麽混蛋的事情,離韓若曦那樣的女人遠點。”
陸薄言無奈的笑了笑:“我知道。”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唐玉蘭還是相信陸薄言的,擱下毛衣:“以後要加班,盡量安排在家裏。懷了孕的女人情緒不穩定,簡安的情況又特殊,你要多陪陪她,讓她放心。”
陸薄言一一答應,唐玉蘭終於放過他:“不早了,回房間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