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房門的前一刻,逃跑的念頭從蘇簡安的腦海中掠過。
但轉而一想:陸薄言怎麽可能沒有想到她會趁機逃跑?他肯定有所防備。
而她,很有可能連電梯門都來不及邁出去,就被人扛回來了。
所以,不如乖乖回去和陸薄言商量,運氣好的話,也許能說服他讓她離開。
病房內。
陸薄言交疊著修長的雙|腿坐在沙發上,眸底沉澱著一片深邃,若有所思。
他雖然不歡迎韓若曦,卻沒有想過拒絕韓若曦進來。
因為蘇簡安在這裏。
如果真的如他所料,蘇簡安堅持離婚是是受了韓若曦的威脅,那麽在韓若曦麵前,她會避他如洪水猛獸,極力和他撇清關係,以免韓若曦誤會。
可剛才,蘇簡安不但一改疏離的態度,故作親昵的粘著她,還很明顯是故意粘給韓若曦看的。哪裏像被韓若曦威脅了?明明就是在向韓若曦宣誓主權。
是他的推測出了錯,還是他漏掉了什麽?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蘇簡安乖乖回來了。
陸薄言頗為意外:“你自己回來的?”
蘇簡安撇下嘴角:“別以為我不知道醫院樓下有你的人!”
還算聰明,陸薄言滿意一笑,命令道:“過來,把早餐吃了。”
蘇簡安又坐回單人沙發上,端過碗,視死如歸的喝了一口粥。
反胃什麽的,她完全可以忍住的!
喝了幾口,蘇簡安的視線不自覺的瞟向床頭櫃上的手機。
不知道康瑞城什麽時候會聯係她,她必須在手機響起之前離開,否則被陸薄言發現,就算她能忍住反胃,也什麽都瞞不住了。
不過,要怎麽樣陸薄言才會讓她離開?
“你剛才,為什麽那麽做?”
陸薄言突然出聲質問,打斷了蘇簡安的思緒。
蘇簡安不動聲色的把魚片挑開,哼了哼,“我是在幫你!”
這個答案倒是在陸薄言的意料之外,他挑了挑眉梢,示意蘇簡安往下說。
“大概兩三天前,韓若曦上了一檔訪談節目,主持人問她是不是對你有好感,她沒否認。現在網絡上到處是支持你們在一起的聲音。她今天來看你的目的也很明顯,‘韓若曦密探陸薄言,兩人獨處數小時’之類的新聞很快就會出來了,緊接著就會有你們正在交往的爆料消息放出來,你們的‘戀情’就算坐實了。
“可是你不是不喜歡韓若曦嗎?看見這類新聞會胸悶吧?所以,我剛才相當於是在告訴韓若曦:就算我們離婚了,她也別癡心妄想得到你,你還是我的!”
最後半句完全是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的,說完蘇簡安才覺得不妥,後悔的摸了摸鼻尖:“後麵那句你可以當做沒有聽到。不過你不能否認我幫你省掉了一個大麻煩!”說完揚起下巴,得意洋洋的看著陸薄言。
陸薄言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誰告訴你我不喜歡韓若曦的?”
蘇簡安等的是陸薄言摸摸她的頭誇獎她,沒想到會等到一句帶著責怪意味的問句。
她懵了一下,心不住的往下沉,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告訴我的啊。”
“既然記得我說過什麽,你為什麽還相信韓若曦的話?”陸薄言目光如炬,語氣逼人,“你真的相信我和她做了交易?”
蘇簡安睖睜著雙眸看著陸薄言,那整件事都是她的手筆,沒人比她更清楚那是怎麽回事。
她不是不相信陸薄言的解釋,陸薄言根本沒必要跟她解釋。
她別開視線:“你不喜歡韓若曦,跟你為了公司答應和她交易並不衝突。退一步說,匯南銀行的貸款是真的吧?你還有什麽好解釋的?”
陸薄言胸悶不已:“蘇簡安!”
蘇簡安淡定的喝了口粥:“小點聲,別把碗裏的魚嚇活了。”
不說還好,這一說,她真的覺得魚腥味好重,快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了。
其實廚師把去腥工作做得很好,但是自從懷孕後,她的嗅覺就變得比警犬還要靈敏,一點點腥味都能引起反胃。
陸薄言看著蘇簡安淡定中略帶嫌棄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被她氣的還是別的原因,胃又刺刺的疼起來。
氣氛正僵硬的時候,敲門聲響起來:“陸先生,我們方便進去嗎?”
進來的是陸薄言的主治醫生,身後跟著一個護士。
護士用甜美的聲音提醒陸薄言:“陸先生,你該跟我們去做檢查了。”
蘇簡安看了眼陸薄言麵前動都沒動過的粥,剛想讓他吃完再去,他卻已經起身往外走,臨出門時回過頭命令她:“在這裏等我。”
病房的門關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蘇簡安再也忍不住,衝向洗浴間,“嘩啦——”一聲,早上喝的粥全都吐了出來,胃就好像和什麽擰在一起一般難受。
她捂著小腹,想想肚子裏的兩個孩子,就不覺得難受了。
洗漱好後,蘇簡安又幹嘔了幾下,可是什麽也沒吐出來,隻是臉色變得非常差。
真的該走了,否則陸薄言回來,她再跑進來吐,就什麽也瞞不住了。
可現在這種情況,除非是陸薄言不願意再看見她,否則她不可能走得掉。
想了一會,蘇簡安撥通了江少愷的電話。
半個多小時後,陸薄言回來。
半個多小時前,陸薄言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卻被醫生扶著回來,他的眉心痛苦的揪著,薄唇顯出病態的灰白色。
蘇簡安的心瞬間被提上嗓子眼,慌忙過去扶住陸薄言:“怎麽回事?”
醫生說:“應該是沒有按時進食的原因,陸先生的胃病有複發的跡象。休息一會觀察一下,情況嚴重的話需要掛點滴。”
蘇簡安扶著陸薄言躺到床上,這才注意到他痛得臉都白了,卻一直在咬牙撐著不願意告訴醫生。
她握|住他的手:“現在就打點滴吧?”
陸薄言閉上眼睛:“讓他們出去。”
蘇簡安從來沒有聽過陸薄言這麽虛弱的聲音,盯著他看了一會,果斷的讓醫生給他打點滴。
陸薄言明顯沒想到蘇簡安敢自作主張,霍地睜開眼睛:“蘇簡安!”
蘇簡安按住他的手,聲音比他更加強勢:“別動!”
最終,細細的針管刺|入陸薄言的血管,冰涼的液體一滴一滴的融入他的血液,醫生和護士功成身退。
陸薄言冷冷的盯著蘇簡安,可蘇簡安一點都不怕,反正陸薄言不能對她做什麽。
陸薄言也意識到這一點了,收回冰冷冷的視線:“我餓了。”
蘇簡安把粥熱了熱,端過來,陸薄言卻一點要接過去的跡象都沒有,命令道:“你喂我。”
蘇簡安當然沒有那麽乖:“憑什麽?”
陸薄言抬了抬掛著點滴的手:“如果不是你讓醫生給我掛點滴,我會連粥都喝不了?”
蘇簡安糊糊塗塗的想,這麽一說,好像還真的是她的責任。
她認命的給陸薄言喂粥,先吹涼了再送到他唇邊,陸薄言倒也配合,但是沒吃幾口他就叫她把粥倒了,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困了還是痛得睜不開眼。
蘇簡安給他掖了掖被子:“你休息吧。”
陸薄言“嗯”了一聲,過了許久都沒再有動靜,就在蘇簡安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他突然叫她的名字:“簡安……”
蘇簡安下意識的“嗯?”了聲。
“你別走。”
也許是因為疼痛,也許是因為快要睡著了,陸薄言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蘇簡安卻把那三個字聽得清清楚楚,心髒在那一刹那被沉沉的擊中。
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嗯!”
陸薄言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找到蘇簡安的手,緊緊抓住,這才鬆開緊蹙的眉頭,陷入沉睡。
蘇簡安的眼眶莫名的泛紅,她用力的閉了閉眼睛,把淚意逼回去,坐在床邊守著陸薄言。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明顯已經睡著了,抓著她手的力道卻沒有絲毫放鬆,蘇簡安怕驚醒他,也不敢掙開。
直到她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顯示出一條短信:我快要到了。
發信人是江少愷。
江少愷到了,她就該走了。
“薄言?”
蘇簡安隻是想試探,所以聲音很輕,熟睡中的陸薄言沒有絲毫反應,她放心的鬆開他的手,替他蓋好被子,然後起身。
她答應過他不走,可是,她不得不走。
悄無聲息的走到病房門前,蘇簡安終究是不舍,強烈的眷戀驅使她停下腳步。
再看一眼,隻要再看一眼她就離開。
她回過頭,差一點被嚇得魂飛魄散——陸薄言就在她身後!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一直跟著她,右手血淋淋的,應該是他擅自拔了針頭之後不止血造成的。
一瞬間,蘇簡安什麽都顧不上了,拉起陸薄言的手,卻被他反扣住。
他臉色陰沉:“你要去哪兒?”
“我……”蘇簡安支支吾吾,終究是不敢說實話。
陸薄言一把將蘇簡安按到門板上:“說!”
蘇簡安沒見過這麽淩厲的陸薄言,被嚇得僵住,不過,也許她該說實話,哪怕陸薄言再生氣。
深吸了一口氣,蘇簡安終於鼓足勇氣:“我要……唔……”
最後一個“走”字還卡在喉間,陸薄言突然堵住她的雙唇,狠狠的把這個字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