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錦喝了口水,過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我年輕時候的事情,你們大概都不知道。”她用幾句話帶過她和江燁的戀情,並且忽略了江燁的病,隻是著重強調,“我跟江燁有一個孩子,但是江燁走後,那個孩子被我的親生哥哥拿來當做威脅我的工具。為了孩子,也為了我,我不得不遺棄那個孩子。”
蕭芸芸知道她應該震驚,震驚到說不出話來,於是她愣愣的看著蘇韻錦,不說一個字。
最後還是唐玉蘭先反應過來,問:“韻錦,那現在,你找到那個孩子了嗎?”
“最近一年,我一直在找他。可是,我當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也不知道孩子被送去了哪裏,所以一直到我回國,我在美國都沒有找到他的下落。”說著,蘇韻錦話鋒一轉,“但是,就在我回國參加亦承的婚禮那天,我找到他了。”
最高興的是唐玉蘭:“孩子找到了不是很好嘛!他現在哪兒?什麽時候有時間,帶過來見見我們啊!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蘇韻錦笑了笑,停頓了片刻才緩緩說:“他就在這兒。”
尾音一落,客廳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靜。
除了剛剛滿月的小西遇,在場隻有三個男性。
陸薄言和蘇亦承,他們當然不會是蘇韻錦的兒子。
剩下的,隻有身為孤兒的沈越川了。
蘇韻錦深吸了口氣,接著說:“沒錯,二十幾年前被我遺棄的孩子,就是越川。我是越川的親生母親。”
陸薄言和蘇簡安因為早就知道,反應出來的表情還算平靜。
蘇亦承和洛小夕認識沈越川這麽久,現在才知道他們竟然是親戚,難免意外。
但是,最意外的人是唐玉蘭。
這幾年,她看著沈越川一個人生活,他越是忙碌,她就越是心疼他的孤獨。
她建議過沈越川去尋根,勸他就算他不打算認親,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也好啊。
沈越川卻說,他習慣一個人生活了,這樣無牽無掛的更好。
唐玉蘭沒辦法,隻能告訴沈越川,以後可以把她和陸薄言當家人。
然而,明明在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他們真的是一家人。
對於這個“突然”的消息,最為難的人是蕭芸芸。
她滿腦子都在想,這一刻還是來了,她該做出什麽反應呢?
對了,發愣!
這種時候,她應該愣愣的看著蘇韻錦和沈越川,還可以在愣怔中加一點不可置信和不能接受。
這是最後一場戲了,她一定要演好。
否則的話,之前那些辛辛苦苦的演出,全都會白費。
洛小夕像被什麽卡住喉嚨一樣,雙手在半空中比劃了半晌才擠出一句:“這麽說,越川和芸芸……是同母異父的兄妹?”
過了兩秒,蘇韻錦才,說:“是的。”
洛小夕張了張嘴巴,卻發現自己的腦袋是空白的,半句話都講不出來。
她隻能默默的在心裏“靠”了一聲——幸好蕭芸芸和沈越川之間的那點火花熄滅了,否則的話……她不敢想象這是何等的臥槽。
蘇簡安一直留意著蕭芸芸的反應,見她一動不動,走到她身邊,輕聲問:“芸芸,你還好嗎?”
她很擔心芸芸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蕭芸芸如夢初醒,愣愣的看向蘇韻錦:“媽,你……你為什麽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你回國第一天就發現了,為什麽到現在才告訴我?”
“對不起。”蘇韻錦走到蕭芸芸跟前,“媽媽怕你沒辦法接受,一直拖到現在才敢告訴你。芸芸,真的很對不起。”
蕭芸芸看著蘇韻錦的目光陌生至極,她搖搖頭,掙脫蘇韻錦的手,轉身就往外跑。
“芸芸。”蘇亦承叫了蕭芸芸一聲,見叫不住她,作勢就要追上去。
沈越川攔住蘇亦承,說:“我去吧,我始終要跟她談一談,讓她接受我是她哥哥這個事實。”
蘇亦承想了想,點點頭,看著沈越川追出去。
洛小夕好奇的看著蘇簡安:“簡安,你怎麽一點兒都不意外?你提前知道了?”
“我昨天晚上知道的。”蘇簡安努力用輕鬆的語氣調節氣氛,“我已經意外過了。”
唐玉蘭示意大家坐下來,忍不住感歎:“說起來,也是緣分。我認識越川十年了,一直把他當一家人,沒想到命運已經注定我們是一家人。”
蘇韻錦笑了笑——不可否認,這一切,的確是緣分。
“姑姑,”蘇亦承問到重點,“你跟越川……談得怎麽樣?他願不願意……”
蘇亦承沒有說下去,但蘇韻錦知道他想問什麽。
蘇韻錦笑了笑:“我欠越川太多了。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這個當媽媽的從來不在他身邊。現在他長大了,而且是一個事業有成的青年才俊,我才突然出現,告訴他我是他媽媽——這太自私了。
“這種情況,哪怕隻是出現在一般人身上,也不容易接受吧,更何況越川是自主意識那麽強的孩子。所以,他暫時不願意叫我媽媽也正常。
“但是,不管他願不願意叫我媽媽,我都要彌補他。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可能都會待在國內。”
洛小夕這時才恢複正常的語言功能,提醒蘇亦承:“姑姑還住在酒店,不太方便。你以前住的公寓不是空著嗎,請人打掃一下,讓姑姑住公寓吧。姑姑,你覺得呢?”
蘇韻錦點點頭:“也好。”
蘇亦承很快就安排好,蘇韻錦明天中午就可以住進他的公寓。
屋內的人,算是已經接受沈越川跟他們是表親的事實了,但這件事對蕭芸芸的衝擊最大,他們最擔心的,還是蕭芸芸。
蘇簡安緩緩揉搓著雙手:“不知道越川能不能勸好芸芸……”
對於搞定蕭芸芸這件事,沈越川是很有把握的,奈何死丫頭溜得太快,他追出酒店才看見她。
蕭芸芸已經跑到花園了,正朝著酒店大門走去。
“蕭芸芸!”沈越川命令式的朝她喊道,“站住!”
蕭芸芸回頭看了沈越川一眼,不願意看見他似的,扭頭繼續走,步速更快了。
沈越川“嘖”了聲,追上去拉住蕭芸芸。
蕭芸芸叫起來:“放手!”
“咚!”
沈越川曲起手指就狠狠敲了敲蕭芸芸的頭:“死丫頭,朝誰大吼大叫呢?我可是你哥!”
“我沒有哥哥!”蕭芸芸的情緒很激動,“來A市之前,別說見過你了,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你!這個世界上,有人二十幾歲才突然多出來一個哥哥嗎!”
沈越川不是沒有見過蕭芸芸生氣的樣子。
但這次,她不是生氣,而是激動到歇斯底裏。
沈越川才意識到,他是蕭芸芸的哥哥這件事,帶給蕭芸芸的衝擊比他想象中還要大。
“好了。”沈越川的語氣變得溫柔,摸了摸蕭芸芸的頭,“我們聊聊,行嗎?”
蕭芸芸抗拒的拍了拍沈越川的手:“走開!我們有什麽好聊的!”
死丫頭不配合,沈越川隻好獨自切入正題:“一開始知道我們是兄妹,我也接受不了。我跟薄言、簡安,還有你表哥表嫂他們,我們認識太久了,我一直把他們當朋友,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我,他們是我的家人。”
沈越川輕笑了一聲,接著說:“我當時震驚到連人生都懷疑了一下。可是後來,遺傳學證明,我確實是你媽媽的兒子。你可以意外,可以發脾氣、鬧情緒,你也可以慢慢再接受這個事實。”
蕭芸芸張了一下嘴巴,沈越川不用猜都知道她會說出叛逆的話,果斷的打斷她:
“但是,你不能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為什麽?”蕭芸芸差點跳腳,“拒絕不是公民的基本權利嗎!”
沈越川想了想,“嗯”了聲,“你說得對,你也可以拒絕。”說著,話鋒一轉,“不過,就算你拒絕也沒用。你拒絕一百遍,我也還是你哥哥。”
蕭芸芸抓狂:“我不會叫你哥哥的!”
“無所謂。”沈越川摸了摸蕭芸芸的腦袋,動作和語氣都格外的溫柔,“鐵打的事實,已經不不需要你叫我哥哥來認證了。”
“……啊啊啊!”蕭芸芸要被逼瘋的樣子,“沈越川,你不要太過分!”
這一次,蕭芸芸不是在演戲,她是真的生氣了。
沈越川憑什麽一上來就跟她擺哥哥的架子,憑什麽啊!她承認他是哥哥了嗎,承認了嗎!
沈越川覺得再說下去,蕭芸芸會被他逼瘋。
他收回手,肅然看著她:“多一個哥哥有什麽不好?以後有人占你便宜,或者有人欺負你了,我可以幫你揍他啊。”
蕭芸芸麵無表情的說:“那你先揍自己一頓給我看看。”
沈越川見招拆招:“我可以讓你揍我一頓。前提是,你下得去手。”
“沈越川,你真的太自戀了!”
說著,蕭芸芸作勢就要對沈越川動手,卻突然發現,她被沈越川說中了——她下不了手。
不是因為心軟,而是因為她突然想起來,她遠遠不是沈越川的對手。
最後,蕭芸芸頹然放下手,蔫蔫的垂下腦袋。
沈越川問:“鬧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