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司爵的目光陡然沉下去,緊緊盯著許佑寧。
他看似平靜。
可是許佑寧太了解他了,此刻,他的眸底分明有什麽在翻湧,大概是被她的問題刺激到了。
穆司爵被刺激了,聽起來很好玩。
許佑寧正想繼續,手腕就被穆司爵扣住。
穆司爵陰沉沉的看著許佑寧,咬牙切齒的問:“許佑寧,你有沒有心?”
許佑寧指了指心髒的位置:“在這呢,怎麽了?”
“既然有,你為什麽感覺不到?”穆司爵猛地把許佑寧扯入懷裏,“在你拆穿自己是臥底後,我放你走。發現你呆在康瑞城身邊有危險,我接你回來。如果不是因為我愛你,許佑寧,你覺得你能活到今天嗎?”
如果,不是因為我愛你……
跟在康瑞城身邊這麽多年,許佑寧下過一些狠手,引爆過一些殺傷力不小的炸彈。
但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世界裏引爆了一枚炸彈。
“轟隆——”
一聲巨響之後,許佑寧原本認識的世界扭曲變形,連眼前的穆司爵都變得不真實。
其實,一個星期前,穆司爵在病房裏說出她得以逃脫的真相,她就開始懷疑了。
可是穆司爵親口說出愛她,她還是忍不住懷疑——
這個人會不會是穆司爵的替身演員?或者他帶著穆司爵的人|皮|麵具?
穆司爵啊,那個大名鼎鼎的穆七哥啊,真的愛上她了?
許佑寧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穆司爵的臉——哎,好像是真的。
接著,她的手一路往下,從穆司爵的肩膀非禮到他的腰,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模樣,而且有溫度的!
穆司爵眯起眼睛,聲音裏透出危險:“許佑寧,你還要再摸下去?”
許佑寧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放在穆司爵的褲腰上,再摸下去就是他的……
哎!
許佑寧觸電般收回手,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心虛,她迎上穆司爵的目光,卻感覺如同被什麽燙了一下,又下意識地移開視線。
這下完蛋了,她真的不知道怎麽麵對穆司爵了。
“許佑寧,”穆司爵目光如炬的盯著許佑寧,“你在想什麽?”
許佑寧看著外麵蒼翠的樹木:“早知道你會承認的話,我就……”話隻說了半,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就什麽?”穆司爵半脅迫半誘導許佑寧說下去。
許佑寧已經嗅到危險,硬生生地把“不問了”吞回去,改口道:“我就早點問了!”
穆司爵等著許佑寧往下說,卻沒有等到她的下文,不由得皺起眉:“許佑寧,除了這個,你沒有什麽要說了?”
“……我還要說什麽?”許佑寧還深陷剛才那枚炸彈的衝擊波裏,遲遲回不過神來。
她的反應一向機敏,這種蠢蠢呆呆的樣子,很少見。
穆司爵覺得新鮮,多看了兩眼,之後才不緊不慢的接著說:“無所謂,反正,你已經說過了。”
許佑寧感覺自己被穆司爵帶進了一個語言迷宮,更懵了:“我說過什麽?”
穆司爵靠得許佑寧更近了一點:“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你是怎麽跟我表白的嗎?”
許佑寧渾身一震,幾乎要脫口而出:不需要,她記得清清楚楚!
當時也是在A市,她和穆司爵遭遇康瑞城的人襲擊,她腦子一熱替穆司爵擋了一場車禍。
那場車禍之後,血塊在她的腦內慢慢形成,一點一點吞噬她的生命。
後來在醫院,穆司爵問她為什麽救他。
她抱著賭一把的心裏,告訴穆司爵,她喜歡他。
那時候,她想,如果穆司爵接受她,那就是撿來的幸福。如果穆司爵取笑她癡心妄想,也沒關係,反正他們最終不會在一起嘛。
後來,穆司爵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沒錯,麵對她的表白,穆司爵頭也不回地走人!!!
許佑寧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迎上穆司爵的視線:“你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你是怎麽拒絕我的嗎?穆司爵,你是我見過最沒膽的男人,那個時候就算你不喜歡我,你直說啊,我又不會施展什麽妖術蠱惑你喜歡我,你跑什麽跑?!”
她一半是因為想起穆司爵不理她就生氣,一半純粹是故意挑釁穆司爵。
穆司爵莫名其毛地被她吼了一通,卻沒有要發怒的跡象,反倒是看著她的目光越來越認真。
“……”許佑寧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卻又不能跑,否則她不就成了第二個穆司爵了嗎。
這時,穆司爵突然開口:“我以為你在騙我。”
許佑寧怔了怔:“什麽?”
“我以為是康瑞城教你的,以為你別有目的。”穆司爵說,“許佑寧,我不是拒絕你,我隻是生氣。”
許佑寧傻了:“穆司爵,我表白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我是臥底了?”
穆司爵咬了咬牙:“你不問我為什麽生氣?”
許佑寧摸了摸人中:“你現在可以說了。”
她一直有這種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以前還跟在穆司爵身邊的時候,她要去找人算賬,穆司爵拉著她,她說不是工作時間,穆司爵管不著她了。
穆司爵問:“這個時候我管不著你,你就為所欲為?”
結果她一臉無辜,坦然道:“我都是二十四小時為所欲為的啊!”
穆司爵隻能把怒氣吞回去,說:“因為我明明懷疑你不是真的喜歡我,可是,我還是高興。”
沒錯,聽到許佑寧的表白後,他有一瞬間當了真,也是那個瞬間,他是高興的。
許佑寧感覺自己又掉進了語言迷宮:“因為你高興,所以你生氣?穆司爵,你的情緒怎麽那麽難以捉摸?”看見穆司爵的臉沉下去,她忙忙改口,“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一句話不說就離開?”
過了許久,穆司爵才緩緩說:“我怕隻是一場空歡喜。”
她一句我喜歡你,竟然讓穆司爵又高興又生氣,還害怕?
可是當時,穆司爵看起來明明沒有任何反應啊!
許佑寧這才知道,原來她表白的時候,穆司爵也喜歡她,隻是那個時候穆司爵已經發現她是臥底,以為她的表白隻是一種完成任務的手段。
她和穆司爵,似乎永遠都在誤會。
她表白的時候,穆司爵以為她別有目的。
她假裝認定穆司爵是凶手,穆司爵信卻以為真。
現在,穆司爵說出那三個字,說出他早就萌生的心意,可是,還有什麽用呢?
她把一切告訴穆司爵,隻會讓他陷入新的痛苦。
她對穆司爵和陸薄言,還有最後的用處。
許佑寧故意岔開話題,“穆司爵,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康瑞城用來威脅簡安的資料,隻有我這裏有,我私下調查,所有證據都指向你。”穆司爵笑了笑,笑意中夾著一抹自嘲,“許佑寧,在康瑞城脅迫簡安和薄言離婚之前,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這麽說,如果我沒有偷那份資料,我也許到現在都不會暴露,對嗎?”許佑寧問。
穆司爵盯著許佑寧看了半晌:“也許。”
如果不是早就發現許佑寧是臥底,他一定不會管束自己,放任自己愛上許佑寧。
如果他先開口跟許佑寧坦白心跡,許佑寧一旦答應跟他在一起,也許他真的永遠都不會懷疑到許佑寧頭上。
“許佑寧,”穆司爵問,“如果我一直不懷疑你,你還會走嗎?”
許佑寧下意識的逃避這個問題:“我不知道。”
她一直在逃避他的感情。
穆司爵察覺到什麽,看著許佑寧:“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沒有!”許佑寧下意識地否認,“穆司爵,你不是已經把我看透了嗎!”
穆司爵勾起唇角,“所以,你承認你知道康瑞城是凶手?”
許佑寧沒想到穆司爵又給她挖了一個坑,咬了咬牙,什麽都不說。
“你不肯承認,不要緊,反正你跑不掉。”穆司爵閑閑的往沙發上一坐,“我說過,你隱瞞的事情,我會一件一件查出來。還有,不用想著回康家了,我和薄言很快就會開始瓦解他的勢力,他的好日子不長了。”
許佑寧脫口而出:“康瑞城在金三角這麽多年,他的實力遠遠超出你們的想象,你們最好……”她沒說下去。
“嗯?”穆司爵淡淡的追問,“最好什麽?”
“你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許佑寧本來是想勸穆司爵,做足準備,再對康瑞城下手,可是這樣的話,怎麽聽都像是在為穆司爵考慮。
“不輕舉妄動這一點,你做得很好。”穆司爵若有所指。
許佑寧不懂:“什麽意思?”
“回到康家之後,你要是輕舉妄動,康瑞城肯定不會讓你活著。”穆司爵笑了笑,“你回去臥底很傻,幸好回去之後變聰明了。”
“……”許佑寧不是不想說話,是真的無語。
“許佑寧,你不說話,就是心虛。”
穆司爵的語氣竟然有些得意,而且是小孩子那種“我知道你藏著什麽秘密”的得意。
說白了,就是幼稚!
怎麽辦,這個幼稚的穆司爵她也喜歡。
穆司爵把一切都說開了,他顯然無意繼續和她糾纏這個她不願意開口的話題,他會把她留下來,和陸薄言聯手開始對付康瑞城,最後拿出康瑞城害死她外婆的證據。
到那時,她才是真正的無話可說。
可是,還有些事情,她不想讓穆司爵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