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開始西沉的時候,穆司爵離開醫院,去丁亞山莊。
陸薄言已經下班回家,在客廳和唐玉蘭陪著兩個小家夥玩,蘇簡安應該正在準備晚飯,馥鬱的食物香氣從廚房蔓延過來。
整個陸家別墅一片溫馨,從踏進門的那一刻就讓人有一種歸屬感,像一個可以容巨輪停靠的港灣。
難怪結婚後,陸薄言就從工作狂變成了回家狂,動不動就把回家掛在嘴邊。
蘇簡安維持了一個這樣的家,任誰都想回來吧。
說起來,穆司爵也有變化。
換做以前,穆司爵哪裏會注意到什麽家的溫馨?家對他來說,隻是一個睡覺的地方而已,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寄托。
可是現在,他已經敢承認,因為心底有了那樣的渴望,所以他開始注意到一些原本不會在意的事情。
如果他沒有誤會許佑寧,或許,他也有一個可以歸屬的家了。
唐玉蘭首先注意到穆司爵,逗了逗西遇,跟小家夥說:“司爵叔叔來了,來,跟叔叔打個招呼。”
小西遇懶懶的“嗯”了聲,看都不看穆司爵一眼,一轉頭把臉埋進唐玉蘭懷裏,閉著眼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寶寶就是這麽有個性,穆老大都可以無視!
穆司爵走過來,眯著眼睛看了西遇一會,揉了揉他的臉:“小家夥居然不理我?”
西遇不喜歡被人碰到,穆司爵這一揉,直接踩到了他的底線。
他抗議的方法很簡單很粗暴,和穆司爵對視了幾秒,然後大哭——
“哇——”
小家夥就像被欺負了一樣,聲音委屈得讓人心疼。
穆司爵更多的是覺得好玩,還想再逗一逗這個小家夥,看他能哭多大聲。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動手,陸薄言刀鋒一樣的目光已經飛過來,冷聲警告道:“別打擾我兒子,想玩自己滾去生一個!”
“嗚!”
西遇很讚同爸爸的話似的,揮舞了一下手腳,抗議的看著穆司爵。
穆司爵想到許佑寧——她懷著孩子,不出意外的話,不用多久,他的孩子就會來到這個世界。
不,不對——
許佑寧活下去的幾率本來就不大,她肚子裏的孩子,隻會加大她死亡的風險。
他隻有放棄孩子,許佑寧才更有可能活下去。
他不能失去許佑寧,可是,他也無法輕易他們的放棄孩子。
這對穆司爵來說,是一個選擇手心還是手背一樣的難題。
陸薄言注意到穆司爵走神,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在想什麽,放下相宜走向穆司爵,說:“康瑞城那邊一有消息,我會安排我們的醫生進|入康瑞城選擇的醫院工作,讓我們的人接診許佑寧。”
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掌握許佑寧的病情,替她製定醫療方案。
許佑寧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他們沒有辦法等到許佑寧回來之後再替她檢查了。
穆司爵擰著眉頭:“讓我們
的人接診許佑寧,有一定的風險。”
他們有兩個選擇。
第一,確定康瑞城選擇的醫院後,控製醫院的醫生,強迫醫生配合隱瞞許佑寧的孩子還活著的事實。
第二,幹脆把自己的人安排進醫院。
陸薄言選擇了後者。
他解釋道:“醫生不會向許佑寧透露他們是我們的人。”頓了頓,接著說,“司爵,把我們的人安插進醫院,總比讓醫院的醫生配合我們好。”
他們的醫生,比一般的住院醫生更具膽識,遇到什麽危險的突發狀況,他們可以保持最大的冷靜,保護好許佑寧。
一般的住院醫生則不一定。
住院醫生一旦露出什麽破綻,康瑞城很快就會察覺異常。
按照康瑞城的作風,他一定會用非人的手段拷問醫生。
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康瑞城的手段,醫生一旦說出是他們背後控製一切,康瑞城自然就會知道也是他們阻攔國外的醫生入境,更能猜到許佑寧是回去臥底複仇的。
這樣一來,他們前功盡棄,許佑寧也會一瞬間陷入危險的境地。
這樣分析下來,把他們的醫生安插進醫院,偽裝成醫院的住院醫生,是最合適不過的選擇。
當然,這個方法還是有風險的。
穆司爵擰著的眉頭並沒有鬆開,說:“康瑞城一旦查到醫生是我們的人,照樣會懷疑許佑寧。”
這麽淺顯的事情,陸薄言不會想不到,而且,他已經想好了對策——
“我說的偽裝,指的是讓我們的醫生直接變臉成醫院的醫生,頂替原來的醫生上班。”陸薄言緩緩勾起唇角,淡定而且篤定的的接著說,“除非康瑞城扒下醫生的人|皮|麵|具,否則,他永遠猜不到接診許佑寧的是我們的人。”
雖然他們的醫生還是有被康瑞城發現的可能,但是,陸薄言這個計劃,已經挑剔不出太大的漏洞。
穆司爵目光中的冷肅逐漸退下去,說:“就這樣吧,這件事交給你安排。”
這對陸薄言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他輕輕鬆鬆地答應下來,叮囑了一句:“康瑞城一旦確定帶許佑寧去哪家醫院,我需要第一時間知道。所以,你要和阿金保持聯係。”
“放心,我會。”
穆司爵雖然隻有簡單的四個字,語氣卻透著一股勢在必得的篤定。
這一仗,關係著許佑寧能不能平安無事的回到他身邊。
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疏忽。
這時,蘇簡安從廚房出來,看見穆司爵,意外了一下,旋即笑了笑:“司爵,你來得正好,一起吃飯吧。”頓了度,又問,“對了,你中午是不是去醫院了,越川和芸芸怎麽樣?”
“我今天來,就是要和你們說越川的事。”穆司爵頓了頓才接著說,“Henry準備安排越川做手術了,他希望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做好心理準備”這句話,成功地讓溫馨的氣氛一瞬間變得沉重。
沈越川的手術有著極大的風險,偏偏他們不能拒絕這個手術。
Henry讓他們做好心理準備,並不是要他們承擔什麽風險,而是要他們承擔有可能失去沈越川的後果。
可是,那樣的後果,已經超出他們的承受範圍……
他們無法接受。
相宜就像感受到氣氛裏的沉重,“哼哼”了兩聲,動了動手腳,作勢要哭出來。
蘇簡安忙忙抱過小家夥,護在懷裏輕聲細語的哄了一會,小姑娘總算乖了,抓著蘇簡安的衣襟撒嬌。
過了好一會,唐玉蘭站起來,勉強維持著輕鬆的神色,說:“我們先去吃飯吧,司爵,你也一起。”
吃飯時,西遇和相宜在一旁不停地哼哼,蘇簡安偶爾逗一逗相宜,小家夥就咯咯笑起來,天籟般幹淨動聽的笑聲驅散了空氣中的沉重,溫馨又重新充斥整座別墅。
飯後,蘇簡安趁著人齊,宣布一件事:“越川動手術之前,我們有件事情要做,我先跟越川和芸芸商量一下,然後再告訴你們。”
陸薄言知道,蘇簡安說的是芸芸想和越川舉行婚禮的事情。
這件事交給蘇簡安,他還是放心的,隻是說:“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再來找我。”
蘇簡安笑了笑:“你們已經夠忙了,我會盡量自己把事情搞定。”
哄著兩個小家夥睡著後,蘇簡安和蕭芸芸視頻通話,一接聽就直接問:“芸芸,你現在方便嗎?”
蕭芸芸一直在等蘇簡安這通電話,好不容易等到,一下子跳到床上,滾了一圈,說:“越川在洗澡,我方便!”
“那就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蘇簡安看著屏幕裏的蕭芸芸,一字一句的問,“這麽久過去了,你有沒有改變主意?”
得知越川的手術風險後,蕭芸芸跑來找蘇簡安,提出想和沈越川結婚。
蘇簡安沒有勸蕭芸芸,隻是希望她考慮清楚。
結果,蕭芸芸毫不猶豫的說,她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她就是要和越川結婚,成為越川的妻子。
但是她要照顧越川,所以希望蘇簡安幫忙策劃婚禮。
蘇簡安知道,就算她勸也沒有用了,隻好答應蕭芸芸,幫她策劃婚禮。
後來,因為穆司爵和許佑寧的事情,再加上唐玉蘭和周姨被綁架了,這件事擱置了一段時間。
現在,蘇簡安想知道,這段時間裏,蕭芸芸有沒有改變主意。
“沒有啊!”蕭芸芸還是毫不猶豫,“表姐,我還是想在越川動手術之前,和他結婚。”她停頓了好久,接著說,“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次的手術中,越川出了什麽意外的話,沒有和他結婚,會成為我人生中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蕭芸芸可以坦然地說出越川有可能會發生意外,就說明她已經麵對事實了。
可是,在這樣的事實麵前,她依然沒有改變初衷。
蘇簡安心酸的同時,並不意外蕭芸芸的答案,笑了笑:“那我們就不要讓這種遺憾發生。我和小夕會幫你準備婚禮的事情,你安心陪著越川,等我們的消息,好嗎?”
“好。”蕭芸芸的聲音有些哽咽,“表姐,謝謝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