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川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蕭芸芸的忐忑,伸出手,輕輕圈住蕭芸芸。
他沒什麽體力,力道不大,動作間卻透著無限的寵溺和眷戀。
蕭芸芸當然感受得到越川的心意。
她緩緩閉上眼睛,隻覺得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下來,她和越川的四周圍形成了一道真空屏障。
他們互相擁抱著,待在一個獨立的世界裏,沒有什麽可以打擾他們。
這一刻,他們無比愜意。
蕭芸芸在沈越川的頸窩處蹭了蹭,聲音輕輕綿綿的:“越川,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你可以聽見我說話嗎?”
過了半秒,沈越川才輕輕“嗯”了聲,“我聽得見,你說吧。”
蕭芸芸的唇角微微上揚,過了片刻才說:“我想告訴你,不管結局怎麽樣,我都沒有遺憾了,真的。”
她是認真的。
遇見沈越川之前,她一生中最轟烈的事情,不過是和蘇韻錦抗爭,拒絕進|入商學院,一心攻讀醫學。
一些同學對她的事情略有耳聞,專門跑來找她,叫她加油。
她應付著那些同學的時候,一度以為自己的勇氣已經花光了。
以後遇到什麽事情,她大概都無法再抗爭。
遇到沈越川之後,蕭芸芸才明白,勇氣都是有來源的。
隻要有來源,人的勇氣就可以取之不盡。
就像她真的想學醫,學校的醫學院就是她的勇氣來源,一天沒有畢業,她就永遠不會放棄。
後來遇到沈越川,她初次嚐到愛情的滋味,沈越川接替醫學院,成了她的勇氣來源。
因為沈越川,她可以對抗世俗,甚至可以跟世界為敵。
憑著這股勇氣,她和越川成了夫妻。
她最大的願望已經達成,好像……真的沒有什麽遺憾了。
至於越川的病……
她和越川被誤會為兄妹的時候,全世界的口水向他們淹過來,她都沒有退縮,區區一個病魔,能算什麽?
對於越川的病,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不遺餘力。
她還有勇氣生活下去,可是,對於沈越川的病,她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
他們所有的希望,全都在最後一場手術上。
遺憾的是,這場手術不但不一定會成功,還很有可能會提前把越川從他們的身邊帶走。
這個結果很糟糕,但是,包括沈越川在內,這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手術進行到最後,如果結果不那麽如人意的話……
蕭芸芸確實沒有很大的遺憾了。
這麽說著的時候,蕭芸芸並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越川,還是在安慰自己。
沈越川摸了摸蕭芸芸的頭,語氣輕柔卻寵溺:“傻瓜……”
哪怕是這種時候,蕭芸芸也不允許任何人侮辱自己的智商,更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傻瓜。
她瞪了沈越川一眼:“你才傻呢,哼!”
沈越川無奈的笑了笑,過了半秒才緩緩說:“芸芸,我會有很大的遺憾。”
“……哎?”
蕭芸芸不解的眨了幾下眼睛。
她剛才那麽說,可是在安慰沈越川啊,這哥們能不能配合一點?
沈越川知道蕭芸芸很納悶,接著說:“芸芸,我發現自己喜歡你之後,最大的願望就是照顧你一輩子,和你相守一生。如果這個願望不能實現,我會很遺憾。”
“……”
相守一生,對於相愛的人來說,明明就是順其自然的事情,對於沈越川和蕭芸芸來說,卻隔著一個巨大的挑戰。
蕭芸芸看著沈越川,努力忍了好久,眼眶卻還是忍不住紅起來。
她明明有很多話想說,這一刻,那些字卻全部哽在喉嚨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啊,他們希望可以相守一生,如果不能,她和越川都會很遺憾。
可是,如果命運非要虐一下他們,他們也束手無策啊。
蕭芸芸特意說她沒有什麽遺憾了,更多的是想安慰一下自己和沈越川。
她沒想到,身為她丈夫的那哥們一點麵子都不給,一下子拆穿了她,一句話擊穿她的心髒。
既然這樣,她給越川一個機會,讓他說下去。
蕭芸芸抿了抿唇,一瞬不瞬的看著沈越川:“如果我們不能相守一生,你會很遺憾——所以呢,你打算怎麽做?”
“老婆,我打算熬過這次手術。”沈越川親了親蕭芸芸的額頭,“你乖乖的,等我醒過來。”
“好,我答應你。”蕭芸芸紅著眼睛,用力地點點頭,“越川,不管什麽時候,我都等你。”
這一輩子,除了沈越川,蕭芸芸誰都不要。
她愛過最好的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讓她動心。
她擁有過一段無比美好的感情,這個世界上,沒有第二段感情可以讓她將就和妥協。
不管手術出現什麽結果,她永遠會等著沈越川。
這個世界找不到他,到了另一個世界,他們還有機會永遠在一起。
蕭芸芸不止和宋季青唱反調,她同樣喜歡和沈越川唱反調。
這一次,她難得這麽乖,沈越川不由得笑了笑,親了親她的臉。
蕭芸芸抱住沈越川,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來,屏幕上顯示著“表姐”兩個字。
蘇簡安!
蕭芸芸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恢複正常,不讓蘇簡安聽出她哭過。
她看著沈越川,說:“表姐和表姐夫他們……應該來了。”
沈越川知道,今天這麽特殊的日子,陸薄言和穆司爵一定會來。
他們認識十幾年,曾經共同度過了許多難關。
這一次,他們也能熬過去吧。
想著,沈越川點點頭:“你接電話,讓他們進來吧。”
手術應該很快就要開始了,他還很清醒。
既然還有機會,沈越川想見見陸薄言和蘇亦承他們。
當然,還有蘇韻錦。
如果手術成功,有一件事情,沈越川想告訴蘇韻錦。
但是,如果手術失敗了,蘇韻錦永遠都沒必要知道這件事。
蕭芸芸不知道沈越川在想什
麽,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接通電話,叫了蘇簡安一聲:“表姐。”
“芸芸,你和越川醒了嗎?”蘇簡安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我們麽就在病房外麵。”
“嗯,我們已經醒了。”蕭芸芸站起來,邊往外走邊說,“表姐,你們等一下,我馬上出去開門。”
套房很大,穿過客廳,才是套房的大門。
蕭芸芸拉開門,看見門外站著所有她熟悉的人,包括蘇韻錦和蕭國山。
她努力壓抑了一下,可是,今天似乎是個適宜流眼淚的日子。
她的眼眶還是忍不住紅起來,哽咽著叫人:“爸爸,媽媽,表姐……”
不等蕭芸芸一一和他們打招呼,蘇簡安就走過去,一把抱住蕭芸芸,說:“芸芸,你不用這樣,我們都知道。”
他們知道,今天的蕭芸芸其實十分脆弱,但她又必須必任何時候都堅強。
他們也知道,芸芸其實很難過。
可是,芸芸是越川的妻子。
再過不久,越川就要接受人生中最大的挑戰,她做為越川唯一的支柱,不能流淚,更不能崩潰。
芸芸隻能選擇堅強。
蘇簡安撫了撫蕭芸芸的背,輕聲說:“芸芸,在我們麵前,你不用很堅強。”
他們是蕭芸芸的家人,也是她的支柱。
他們早早趕來這裏,是為了給蕭芸芸力量,並不是來檢驗芸芸夠不夠堅強的。
所以,在他們麵前,芸芸沒有必要偽裝。
蕭芸芸的眼睛更紅了,眼淚差點落下來。
她點點頭,說:“越川現在醒著,你們進來吧。”
蘇韻錦走過來,問道:“越川的精神怎麽樣?如果不是很好,我們就不進去打擾他了,讓他好好休息,準備接受手術。”
“他現在挺好的,就是人看起來有點虛弱。”蕭芸芸笑了笑,“不過,他叫你們進去,我猜他應該很想見你們,你們進來吧。”
蘇簡安幾個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唐玉蘭發聲,說:“進去吧,我們又不是孩子,不會在病房裏聒聒噪噪吵到越川。還有,季青剛才不是說了嗎,手術後,越川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複,我們趁現在……和越川好好說說話吧。”
老太太的這番話,同樣別有深意。
但是,沒有人願意戳穿。
蘇簡安挽住陸薄言的手,說:“我們聽媽媽的,進去吧。”
盡管陸薄言沒有說,但是,蘇簡安知道,他一大早就起床趕過來,是想在手術前見越川一麵。
手術的風險太大了,誰都不能保證,這是不是他們和越川的最後一麵。
蘇簡安和陸薄言進去後,其他人也跟上腳步,寬敞的病房變得有些擁擠。
沈越川看著這些熟悉的臉龐,笑了笑:“抱歉啊,讓你們看見一個病懨懨的我。不過,手術結束後,我很快就可以好起來。”
蘇亦承笑了笑:“你最好快點,我還等著你叫我一聲表哥。”
原本凝結的氣氛漸漸輕鬆下來,就在這個時候,蘇韻錦一步一步走到沈越川的病床前。
看著蘇韻錦,沈越川的唇翕張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叫出那一聲“媽”,隻是說:“我已經準備好了,也會好好的出來,不用擔心我。”頓了頓,接著說,“我不會讓你再一次承受那種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