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的語氣，哪裏是在安撫人，分明是在彬彬有禮地警告Dennis：你丫不要得意太早了。
仔細看，還能發現她的笑意堪堪停留在唇角，眸底毫無波瀾。
Dennis當然察覺得到葉落的尖銳，但依然保持著自己的紳士風度，問道：“葉醫生，我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當然沒有！你想多了。”
葉落變臉的速度快過翻書，笑盈盈的否定了Dennis的猜測，仿佛剛才那個恨不得和Dennis針鋒相對的人不是她。
“那我就放心了。”Dennis若有所指地說，“以後，我們是要一起工作的。”
葉落露出一個讚同的表情，讓Dennis放了心。
電梯抵達九樓，Dennis紳士地攔住電梯門，示意葉落女士優先。
葉落也不客套，說了聲“謝謝”，走出電梯，徑直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倏地安靜下去，其他同事小心翼翼地看著葉落，端詳葉落的情緒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
葉落假裝沒有發現同事們的異常，利落地換上白大褂，掛上工作牌，和往常一樣先去茶水間倒了杯咖啡，回來後正常地開始工作。
同事見葉落沒什麽異常，也不好主動說什麽，更不敢問葉落宋季青是不是真的不來上班了。
葉落用膝蓋想也知道，所有人都在好奇這個問題。
唔，她不好奇。
話說回來，這種眾人皆迷茫、唯獨我知道答案的感覺，挺不賴的。
寫完報告，葉落打印出來遞給一名要離開辦公室的同事，說：“你是要去Dennis的辦公室吧？順便幫我把這份報告給他。”
同事拍拍葉落的肩膀，表示理解她現在的心情，幫她拿走了報告。
一直到中午，宋季青都沒有現身。
這時，大部分人都認定，宋季青不會來了。
Dennis已經用實力證明了他不比宋季青差，宋季青來了之後有多尷尬可想而知。所以他不來，眾人倒覺得很可以理解。
葉落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等宋季青吃飯，而是跟蕭芸芸一起去了餐廳。
目睹這一幕的吃瓜群眾，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醫院餐廳。
葉落端著飲料過來坐下，發現蕭芸芸一臉鬱悶地咬著咖啡的吸管，問她怎麽了。
“我嚴重懷疑我遭遇了水逆……”
蕭芸芸鬆開吸管，把她昨天和沈越川商定的計劃告訴葉落。
說完，蕭芸芸更加哀怨了，總結道：“昨天，穆老大搶先一步宣布換了季青。今天，Dennis趕在我們和穆老大談判之前發現了佑寧要醒過來的事情，通過了穆老大的考驗。除了水逆，我想不出來第二個解釋了。”
葉落端詳著蕭芸芸，忍不住笑了笑：“芸芸，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真的很可愛？”
“有啊。”蕭芸芸一本正經地答道，“越川昨天才說過。”
葉落笑得更厲害了，好一會才緩過來，說：“芸芸，你別管這事兒了，我也不打算管了。”
蕭芸芸可以理解葉落的前半句，但後半句，著實令她意外。
“落落，我們就這樣不管，看著Dennis撿季青的便宜嗎？”
Dennis發現了許佑寧即將要醒過來的事情沒錯，但如果沒有宋季青過去四年的努力，他今天不會有這個發現。
宋季青這個時候撒手不管，不是等於把自己四年的心血拱手讓人？
“這個，”葉落衝著蕭芸芸眨眨眼，“還得看季青願不願意讓Dennis撿。”
蕭芸芸聽得半懂不懂：“什麽意思？”
葉落沒有說，但笑意變得越來越神秘。
蕭芸芸隻好又發揮想象力自我腦補，很快就腦補出來一個震撼的可能性：“難道季青有拿回主動權的方法了？隻是他還沒開始行動？”
葉落隻管點頭：“嗯！”末了不忘鄭重其事地示意蕭芸芸小聲低調一點。
蕭芸芸更加堅信自己猜對了，壓低聲音說：“我就說季青不可能這麽容易放棄嘛！”
果然，當然下午，宋季青就重整旗鼓重新出現在醫院。
他嘴角的淤青已經消散了，人看起來很精神，一點都不像剛剛經曆了什麽變故的樣子。
宋季青在醫院還是有忠實粉絲的，有人用小動作給他鼓勁：“宋醫生，加油！你才是最棒的！”
宋季青點頭微笑，示意他收到了，徑直走進住院樓。
所有人都以為，宋季青這是想開了，恢複鬥誌了。
但實際上，宋季青隻是呆在自己的辦公室。
行政人員還是給宋季青留了幾分薄麵，沒有要求他把辦公室騰出來給Dennis，隻是從他這兒拿走了部分資料，另外給Dennis安排了一間單獨的辦公室。
宋季青推開窗，讓陽光和風湧進來，給辦公室換換空氣。
就算被拿走了部分資料，他的辦公桌和書架上的文件還是堆積如山。
很多資料，是他自己整理出來的，屬他個人所有。
宋季青擦了擦辦公桌上的灰，坐下來，整個人陷在辦公椅裏，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他相信不用過多久，一定會有人按捺不住來找他的。
果然，不一會，敲門聲響了起來。
宋季青露出一個不出所料的笑容，說了聲“進來”，然後就看見Dennis推開門走進來。
“主治醫生。”宋季青笑了笑，隻是笑意遠遠未抵達眸底，“怎麽有時間過來？”
Dennis走到宋季青的辦公桌前，公事公辦地說：“宋醫生，既然你知道主治醫生很忙，那我有話直說——我很高興看見你回來上班，你……”
他想告訴宋季青，團隊還是需要他的，畢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許佑寧的情況。然而，他還沒把話說完，就被宋季青打斷了：
“你高興得太早了。”
宋季青似笑非笑，眸底滿是調侃的意味。
Dennis怔了怔，皺起眉說：“宋醫生，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意思。”
“那我直說——”宋季青打開一本書閑閑適適地看起來，“我不是回來上班的。”
Dennis意外了一下，拉開椅子，隔著辦公桌和宋季青相對而坐，說：“我會說服你回歸團隊。”頓了頓，又強調道，“宋醫生，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但是團隊需要你、穆太太也需要你。”
當然，真正需要宋季青的，是他。
他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想到如何利用宋季青和穆司爵發生矛盾這個點，在他殺死許佑寧之後，讓人首先懷疑到宋季青身上。
如果宋季青隻回來不上班，他的計劃就不能展開。因為沒有人替他背鍋，幫他爭取離開A市的時間。
更糟糕的是，他不能等了。
萬一拖到許佑寧醒過來，他的計劃就要永遠擱淺。
所以，無論如何，他今天一定要說服宋季青回歸團隊，繼續上班。
宋季青翻過書，趁著翻頁的空當不鹹不淡地瞥了Dennis一眼：“團隊裏有你足夠了，不需要我。不是很忙嗎？回去忙你的吧。”潛台詞是：不要在這兒打擾我了。
Dennis假裝沒有聽懂宋季青的潛台詞，自顧自地說：“宋醫生，不說服你上班，我是不會離開這兒的。”
宋季青笑了笑：“說是你的事，服不服就是我的事了。”
Dennis笑笑點點頭，不緊不慢地說：“我們都知道，你更早發現穆太太即將要醒過來的事情。我們也知道，你為此已經努力了四年。現在好不容易看到希望，難道你不想跟我們一起見證穆太太醒過來？”
“……”
“你和穆先生有多年交情，穆先生這麽對你，很有可能隻是一時置氣。穆先生氣消了，一切都會回歸原來的樣子——前提是你要正常工作。”Dennis完全站在宋季青的立場，替他分析利弊，“你這樣，隻會把你和穆先生的關係弄得越來越糟糕。”
“Dennis，”宋季青放下書，饒有興致的看著Dennis，“我問個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嫌疑的問題。”
Dennis示意宋季青盡管問。
“佑寧很快就會醒過來，接下來的工作毫無難度，你一個人完全可以掌控全局。”宋季青目光如炬，緩緩道，“你隻要耐心地等下去，就可以獨享所有的榮譽。所以，你為什麽要說服我回歸團隊？我回去，等於提醒所有人，穆太太可以醒過來，跟你關係不大。”
“因為我想要的不是榮譽，我也不想獨占穆太太康複的功勞。”Dennis迎上宋季青的視線，字字句句擲地有聲，“我隻想確保穆太太會順利地醒過來。宋醫生，隻有你可以確保這件事。”
宋季青低頭想了想，片刻後笑道：“Dennis，跟你比起來，我的格局還是太小了。好，就衝你這句話，我答應你回到團隊，繼續工作。”
Dennis鬆了口氣，修長的手越過桌子伸到宋季青麵前：“合作愉快。”
宋季青淺淺握了握Dennis的手：“希望一切順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