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子同開口之前,符媛兒猜測過很多。
比如子吟手裏有什麽砝碼,逼著程子同對她做點什麽。
比如程子同的公司因為子吟遭受重創。
比如……
但她唯獨沒想到,出事的竟然是媽媽。
媽媽開的車子撞上了繞城路的水泥護欄,車頭撞得稀爛,安全氣囊全部彈出,媽媽被撞暈在車裏。
多虧路人及時報警,在媽媽被救出來之後,車子忽然發生了自燃。
程子同會先得到消息,是因為急救醫生認識他,在確定了傷者身份後,馬上通知了他。
此刻,符媽媽已經被送進急救室三個小時了,但裏麵仍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符媛兒沒有流淚,隻是呆呆的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像一塊石頭。
程子同也沉默的陪伴在她身邊。
現在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再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期間急救室的門打開了兩次,但都是護士急匆匆的跑出來。
一次是血液告急,急需調動血庫。
第二次是傷者在搶救時心跳驟停,急需進行心肺複蘇的輔助機械。
程子同想將她帶走,至少不要一次次聽到壞消息,但他又很清楚的知道,此時此刻,她哪兒也不會去。
隻能在這裏接受淩遲。
這時,助理小泉悄步走過來,示意程子同,他有事情匯報。
程子同起身上前,聽他說道:“慕容老太太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現在正往這裏趕過來。”
接著又說:“我們的人調查清楚了,符夫人的車是從樂華大廈裏出來的,她去商場裏買了東西,發生事故的那條路,是回程家的必經之路。”
“通話記錄有什麽異常?”程子同問。
小泉搖頭:“發生事故前,隻在三小時前打出過一個電話,是打給商場專櫃的,預約好了買當季新款包。”
程子同不禁蹙眉,這麽聽來,沒有任何異常。
也許這就是一場普通的事故?
這時,急救室的燈終於熄滅。
片刻,主治醫生走出來了。
符媛兒立即站起來想迎上去,但因為坐得太久,她的雙腿發麻不聽使喚險些摔倒。
程子同及時上前,一把摟住她的肩。
主治醫生和程子同相識,他走上前兩步,摘下口罩,露出凝重的神色。
“最壞的情況,傷者撞到了頭部,我們已經盡了全力……”
符媛兒渾身一怔,她感覺腳下的地板全部變成了棉花,她整個人頓時失去了力量。
醫生接著說:“現在將病人送去監護室,未來的24小時很關鍵,結果如何就要看病人自己的意誌了。”
程子同艱難的開口:“熬過24小時,是不是就沒事了?”
“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即便熬過去了,未來什麽時候醒,也是無法預料的事情。”
護士們將病床推了出來,躺在上麵的符媽媽戴著呼吸機,雙眼緊閉臉色慘白……符媛兒看了一眼,心頭所有的焦急和恐懼瞬間全部化成淚水。
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為什麽要告訴她,昨晚上她還見到的,健健康康的媽媽,這會
兒卻已經失去了知覺……
為什麽要發生如此殘忍的事情……
程子同內心一陣深深的無力,他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緊緊抱住她。
這時,慕容玨帶著程木櫻和兩個保姆過來了。
符媛兒淒傷的哭聲回蕩在走廊裏,她們走著走著,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慕容玨深深一歎。
**
半小時後,符媽媽已經穩妥的轉移到了監護室中。
監護室裏是不允許探望的,小泉找了一間空病房,讓慕容玨等人先在裏麵休息。
不久,符爺爺也得到消息趕了過來,和慕家人同在空病房中稍坐。
“媛兒現在怎麽樣?”問完符媽媽的情況,符爺爺又向小泉問及符媛兒的狀態。
“太太的情緒平靜了很多,她守在監護病房外不肯離開。”小泉回答。
符爺爺歎息著點頭,讓小泉出去了。
慕容玨交代程木櫻:“你也去,陪陪媛兒。兩個阿姨也去看看,有什麽需要幫手的。”
既然是老太太發話,她們也都出去了。
空病房裏就剩下慕容玨和符爺爺兩個人。
符爺爺比慕容玨低一個輩分,歲數也差了十幾歲。
“老太太,”符爺爺尊稱了她一句,“這麽晚了,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慕容玨輕歎:“早上出去時,我見她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這樣……”
她畢竟經曆過大風大浪,始終很鎮定:“事情既然發生了,隻能想辦法去解決,我已經讓人聯係了頂尖的腦科專家,現在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符爺爺點頭,他們聯係的應該是同一個。
但他的動作稍微慢點,他的人打去電話時,對方回複剛定了機票趕來。
他本來想派專機過去,但對方馬上回複他,程總已經派專機去接了。
“子同派了專機過去,他會比我們預計的早兩個小時趕到。”符爺爺說道。
合著他們三個人看中的都是一個專家。
慕容玨點頭:“出了這樣的事,除了媛兒之外,最難過的應該就是子同了。”
符爺爺沉默片刻,忽然問道:“這些天媛兒媽住在您家裏,有什麽反常嗎?”
慕容玨微愣,“為什麽這麽問?”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很肯定的搖頭:“她跟我一日三餐都同桌吃飯,我沒發現她有什麽異常。”
“她當初為什麽住進您家?”符爺爺問。
“因為子吟姑娘住在我家養傷,她顧念子吟姑娘和子同情同兄妹,所以跟過來想要照顧。”慕容玨微微蹙眉:“符總,這事你也能想明白,子同和媛兒之間一直都有矛盾,她這麽做,也是想要緩解兩人之間的矛盾。”
說著,慕容玨輕歎:“可憐天下父母心。”
符爺爺不再說話了,但他精明的目光卻一直在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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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木櫻來到監護室門口。
監護室大門緊閉,旁邊牆壁上開出了一塊玻璃。
透過玻璃看去,病床上的人昏迷不醒,身上連通著各種管子,電線,而身邊的各類監護儀重重疊疊,多到放不下。
這種情形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心底發顫。
而坐在長椅上的符媛兒卻一動不
動,緊緊盯著裏麵,唯恐錯過一個微小的動靜。
“不要那麽緊張,”程木櫻在她身邊坐下,“裏麵的儀器都很靈敏,稍微有一點動靜,就會報警提示的。”
符媛兒沒說話。
“你知道嗎,阿姨是最不希望自己出事的人,因為她放不下你。”
聞言,符媛兒神色微動,她感激的看了一眼程木櫻。
她聽出來了,程木櫻是想安慰她。
其實她現在的心情很鎮定,痛苦用淚水發泄過後,她比誰都明白,這個時候誰都能犯糊塗,她絕對不能犯糊塗。
媽媽什麽都不知道,媽媽的命是捏在她手裏的,她一個衝動或者不成熟的決定,都有可能害到媽媽。
所以她必須鎮定。
“不過說來也奇怪,阿姨既不喝酒也不抽煙,更加沒有突發疾病,車子開得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撞到水泥墩子上去,還撞得那麽嚴重。”程木櫻不解的聳肩。
照理說,想要將車頭撞碎,沒個百來碼的速度,還真做不到。
符媛兒想來想去,也覺得這件事不簡單,但想到知道事情真相,隻能等交警調查,或者等媽媽醒來。
“程木櫻,你帶太奶奶回去吧,”她說道,“時間很晚了,別打擾太奶奶休息。”
太奶奶可是每天都要定點睡覺的。
程木櫻若有所思,但她沒說話,點了點頭,“我先帶太奶奶回去,明天再過來看你。”
程木櫻領著慕容玨上了車,她將兩個保姆留下了。
雖說現在符媽媽不需要人照顧,但符媛兒和程子同他們守在醫院,也需要人幹點雜活不是。
“太奶奶,”上車後,程木櫻便立即對慕容玨說道:“我聽說您認識一個私家偵探,在A市非常有名氣?
慕容玨蹙眉:“你想幹什麽?”
“您不覺得符媛兒媽媽這個車禍出得有點蹊蹺嗎?”她將自己和符媛兒想到的疑點通通說了出來。
“依我來看,這件事就得成立一個專門調查小組,調查一下來龍去脈。”程木櫻撇嘴,”說到底媛兒媽住在咱們家,咱們不能讓外人覺得程家人不負責任啊。”
慕容玨頗感欣慰:“木櫻啊,你長這麽大,我是第一次聽到你說話靠譜。”
程木櫻沒所謂,她被慕容玨鄙視習慣了,早有抗體了。
慕容玨發了一個號碼給她:“你去找他吧,他姓田,你叫他田先生就可以了。”
“謝謝太奶奶,”程木櫻高興的點頭,“您放心吧,我一定把這件事查清楚。”
不過,“太奶奶,這件事你先別跟家裏人說,可以嗎?”
“為什麽?”
“因為……我這是第一次被您委以重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好。辦好了那是求之不得,如果辦不好,就不要給他們笑話我的機會了。”
家裏那些兄弟姐妹,不管是親生的,還是大伯的孩子,互相之間的明爭暗鬥特別厲害。
讓他們知道了,別說鼓勵和幫忙了,還得提防著他們使絆子呢。
當然,這些事她不必說,慕容玨清楚地很。
果然,慕容玨微笑著點點頭:“你隻管盡力去查,其他的事情我來幫你兜著。”
“但有一點,你一定要查出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