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外,十裏亭。王紗涼和淩經嵐並站著等蘇溪眉前來。
走出城外,遠離人聲喧囂。塵土沉浮。荒涼繼續連綿。
——“萬裏西風瀚海沙。”
“紗涼——”淩經嵐看了一眼身邊麵容仍有些蕭索之意的女子,開口問了句。
“怎麽?”王紗涼轉頭看著淩經嵐,心裏暫時平靜了許多,“你我之間還有甚不能直說?”
“你……接下來是想去哪裏呢?我——”淩經嵐再看了王紗涼一眼,終於說了出來,“我帶你回王朝吧。”
“回王朝?”
“對啊。若你出現,靳舒會以為你詐死而別有目的,還有你說過皇上太子都對你有所忌憚,故而先後派了琅祈和影風——”
“影風?是啊,你也知道是影風。那些高手又豈是我們能輕易擺脫?回到王朝,我們不是更暴露在父皇眼皮底下了麽?”王紗涼不待他說完便皺了下眉輕聲打斷。
“我是說……我們找一隱蔽處……”
“何為隱蔽處?別的不說,單說煙岸閣。他們勢力滿中原,若他們真別有用心,我們根本無從遁形。”王紗涼扭過了頭去。
突然恍然了。淩經嵐嘴角有了些苦笑。“說到底,你還是放不下吧……我也是才肯定你所求遠非我最初所想……”
“是啊。”王紗涼突然就一臉憤然向前跨了幾步。“是啊,你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我想要如何。是你們都把我當傻子吧,整天裝得什麽都不知道一樣。憑什麽啊,憑什麽啊……我王紗涼想要做什麽,憑什麽要問你們的看法,憑什麽你們每個人都要跟我吵架?!”
——才緩和了的情緒再度爆發。
“你……這又是如何了?”淩經嵐再度不解。
“我又如何了?怎麽了啊,我脾氣就是不好,礙著你大劍客了!”王紗涼扭過頭,狠狠地踢了地麵一下,驚起了小小的沙雨。
再抬頭,卻見蘇溪眉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逐煙眉輕有褶皺。美麗如故。
“你們一個二個都是神出鬼沒,都欺負我武功弱啊。”王紗涼不無好氣地說了一句,別過臉連蘇溪眉也不願意見到了。
蘇溪眉注意到了王紗涼的神態,再看了淩經嵐一眼,也不急說話,輕輕摟住了王紗涼,“罷了,還沒哭夠吧,今晚就找個地方,讓你好好哭一下。”
“你是妖精吧,什麽都猜得到。”王紗涼嘴角擠了一抹笑。眼裏的淚水還是有些不可救藥。
淩經嵐的臉色愈加迷茫。
“具體的事兒我又怎知?不過,定是與他有關就是了……”說到這裏,蘇溪眉輕輕歎了口氣。“你們也不用先考慮回不回王朝了,琅祈被大人關進殘瓊派了。淩經嵐,你反正是要救他的吧。”
“什麽?那他現在又如何了?”淩經嵐忙道。
“他被關著,性命無礙。”蘇溪眉道。
“可是,這樣一來不就是說你和我們站到了一邊?你在殘瓊又當如何?”王紗涼仰頭擠了擠淚水,這樣問道。
“總之,我須得救他就是了。”蘇溪眉一貫冷漠的眸裏有了幾分厭倦與疲憊。她也會常常問自己的,若再等不到他,她還能不能撐下去……
“那我們現下,該是去殘瓊?”淩經嵐問。
“殘瓊又豈是你們能輕易去的……”蘇溪眉道,不過思忖了會兒,又轉向了王紗涼,“不過,你應該還是可以的。”
“我?”王紗涼道。
“對。”一向在殘瓊的一舉一動都可被稱作肆無忌憚的蘇溪眉,此番多了幾分顧慮。她是猜到了大人那樣對待琅祈的原因的。——所以,她隻能帶個姑娘回去。
“不過,話說回來,琅祈是父皇他們派過來的,我又是憑什麽要幫他?”王紗涼看了淩經嵐一眼。
“我……”淩經嵐也不知該說什麽。一不小心說了自己以為沒什麽大不了的事,該是又會引她發脾氣的。最後,哭的是她,道歉的是自己。不過這麽一想,淩經嵐眼中不禁又浮起了一絲笑意。
“你在想什麽?”王紗涼看著淩經嵐,“啊,我說話你裝聽不見!”
“啊……”淩經嵐徹底無言。不說話也有錯麽……
“在百樂宮,在他麵前壓抑久了?”蘇溪眉的逐煙眉下也不禁有了幾分戲謔之意。“誒,你到底去是不去?”
“去啊。”王紗涼笑了下,“那麽神秘的地方,一定要去上一去。總之,你保我安全了不是?”
“我隻能說我盡力行不?”蘇溪眉揚眉道,看了一眼淩經嵐,“你內力那麽好,紗涼彈琴你該聽得到吧?這樣,我們也好聯絡。”
“琴……我沒有帶出來……”王紗涼握了下拳頭,突然就覺得了,懷抱是那麽空。自己又是那麽不習慣。怎麽……就沒帶呢……
“訣別……”要是真的不再見,我連曾經的一點憑借都不再有了呢……
“罷了,我那兒有琴。半月,沒了就算了吧。”蘇溪眉探手,不禁又摸出了懷裏的如玉之筆。他曾為她畫眉用過的筆。說起來總是輕巧的。其實,自己是真的不敢想象啊,自己掉了這支筆會是怎樣的樣子?
“你現在隨我回去,有什麽我們商量著。先不說救不救得了琅祈,你去那兒緩緩吧。剛才我開玩笑罷,你現在對大人沒有威脅也沒有利用價值,他才不用管你。隻是關後之徒就不好說了。所以,淩經嵐,你就在不遠處。還有,切忌靠近那片流沙。否則有人察覺到會立即趕來殺你。縱然你是關後之後,還是要小心為上。”
而後,王紗涼便和蘇溪眉往前。
“紗涼……”靈磐劍的主人還是開口了,“小心吧。”
王紗涼回過頭,“嗯。大哥。”
漸漸遠離了人聲喧囂。王紗涼見眼前又是鋪天蓋地的沙。
蘇溪眉看了她一眼。“他對你好嗎?”
“靳……樓麽?”王紗涼自嘲地笑了一下,“好自是好。不過,你該知道,沒人能留住我。”
“我們都是固執的人呢……”蘇溪眉向前走了幾步,又道,“也許,還是想要找人說一說的原故吧……我告訴你,那個會禦劍的女子,果真和他有莫大的關係……”
王紗涼看著蘇溪眉,隻見她神色又惘然了。輕啟的唇裏吐出的話,宛若自語。
當年,小小的蘇溪眉就那麽跟白默城走了。毅然。
她從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沒想過問。從杭州,到東海,北上京城,再到雪山,大漠……
——他真的帶她走遍了那麽多的名川大山。
“大哥,溪眉喜歡你呢。”兩年後的樣子吧,她已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玲瓏身段,鵝蛋臉,如畫的眼,以及豔絕天下的眉毛。
後來,他拿了眉筆,一筆一畫地為她畫了眉。曾執劍笑傲天下的蒼勁的手,竟在那一刻輕輕顫抖。亦顫動了她的心,給她的滿滿都是歡喜。
紀展。即琅祈的爺爺,當年是眾多遊俠中的一名。錢塘湖邊,見過她一麵,卻記了她一世。他眼中那個女子,一身白衣站在青山綠水前,笑成了誰眉間的朱砂。而後,夕陽西下,她一身的白頃刻轉成了鮮紅,濃烈的美豔。她笑得嫣然。——白默城正向她走來。
於是,這一刻的相遇,有了他情不自禁畫成而珍藏了一生的畫。從遊俠,到武功人品均威震江南的大俠,到慢慢把紀家發揚光大。他一直珍藏著那幅畫。
直至自己的孫子琅祈在一次麵壁思過時,悄然發現。發現那個衣裝一半白一半紅,絢爛而笑的有如九天仙女般的姑娘。
這些,蘇溪眉是不知道的。
她亦不知,在琅祈一臉堅毅地說出那句:“我想帶你走。”時,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樣。活了百年早已看淡的她,卻突然愣住了,而後,倉皇而逃。
——本來,不該是這樣。
貌美若她,這麽久以來拒絕的男子又怎會少?
王紗涼看著她,以為她隻是在想白默城的事兒,也就沒多問。直到到流沙旁,她才推了推蘇溪眉。
“你下去吧。我在你身後。”蘇溪眉說著,單手結印,在王紗涼手心畫了一個符號。
王紗涼也不躊躇,邁步沒入流沙。
——夢裏驚惶的感覺立時而來。她仿若又見到,大片大片詭異妖豔的花,竟然在流沙之下綻放。撲鼻而來的香眩暈了目光。她驚慌地睜眼。“溪眉,溪眉。”她大叫。這是流沙之下的場景嗎……你沒告訴過我,流沙之下是怎樣的啊……
最可怖的,便是她正以不可挽救的速度,往花海裏墜去。第一次無妨,第二次是從星樓墜下,第三次沒入了缺雲山下的湖。那麽,這次等著自己的,又是什麽……又是誰,要三番五次地害我?
王紗涼閉上眼睛了。
依稀見得有昏暗的燈火,拿書端坐著的男子,旁邊有個小孩,笑看著男子,一句一句地背著王紗涼說不出名字的詩。那服飾,衣著,有幾分前朝的感覺。
“水姑娘,豔無雙,紅嫁衣,做人嫁,月玲瓏,錦芙蓉,幻世花。”
月玲瓏,錦芙蓉,幻世花……王紗涼默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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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啦~~~(電腦剛出了點問題,更得比預計時間稍微晚了點,見諒啊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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