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王紗涼另一邊的韓茹抿了下嘴,看向了王紗涼道:“之前有些事耽擱了,忘了公主的事兒了。又一個月過去了,公主近來感覺身子怎麽樣?”
“還好。”王紗涼側頭看著韓茹,心裏對她終還是極為防備的。
“那我幫你把把脈如何?”
王紗涼聞言便伸出了手。韓茹把著脈,又道:“我最近也開始著手思量解咒的方法了。對了,你現在服用藥,能不能給我一粒讓我看一下,對解咒之法有幫助的。”
“也好。多謝韓姑娘了。”王紗涼略皺了眉,還是拿出懷中的藥,分出一粒給韓茹。
她數了數,加上給韓茹的那顆,這藥還剩十五粒。她清清楚楚記得弄軒告訴過自己的話。——那麽,十五個月之內,他會不會來把自己接走?
她是真的想走。隻是想起靳樓威脅的樣子,心裏也有擔憂。
“嗯?解咒?什麽咒?”修忍不住問。
靳樓凝眉,“玉泉血咒。”
“雕莫山莊的玉泉血?”修嘴巴都成了一個圓形。
羽也不免多瞧了王紗涼幾眼。
“無甚緊要的。”王紗涼輕笑道,“大家用膳吧,不要因為我壞了興致。”
話音落了,卻冷織襲起身走到王紗涼麵前,輕輕握住她的手。
王紗涼抬眸看著她,有些微的驚訝。
冷織襲溫和地笑著,眼裏滿是安撫。
王紗涼想起了從前在殘曄百樂宮、行流宮的日子,這個偷偷愛慕靳樓並願意為之獻出一切的女子,總是這樣溫潤如許地看著自己。那樣善良的女子啊,希望身邊的人都幸福。
一如她此刻說不了話,王紗涼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卻還是隻有苦笑。
冷織襲握緊她的手,似在說“我懂。”
王紗涼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冷織襲便起身向靳樓行了個禮,然後用手勢比劃。靳樓看罷,還是點了個頭。
冷織襲對王紗涼一笑,便把她扶起來,兩人一起往門外走去。
坐著軿車回華月宮時,冷織襲在王紗涼手上寫字:“我在華月宮陪你一會兒。”
“謝謝你……你剛才,給他說的什麽?”王紗涼忍不住問。
“我說想去華月宮轉轉,看看牡丹。這是不過是措辭,皇上也明白。”她在王紗涼手上書寫。
王紗涼輕聲笑了:“誒,你剛才和我一起走出來時,有沒有看到修的表情。他好像很擔心,還怕我會把你怎麽樣似的。”
冷織襲輕輕皺眉,在她手上寫:“不要這樣開自己的玩笑。”
王紗涼垂下眼瞼,複又笑道:“牡丹還未開。不過聽思錦說,也就這幾日了。到時候你快些過來看。還有……回到中原後,你的病有沒有好一些?”
冷織襲笑著點頭,“阿茹的醫術很高明。”
王紗涼暗自凝眉,又道:“也許你跟她並沒有什麽利益衝突的地方……更何況你已嫁給了修。但還是提醒你一下吧,我總覺得,這個女子,城府太深。”
冷織襲抬眉,不解。
王紗涼搖頭,“沒事。不過,先告訴你一聲比較好。但願是我自己太敏感就是。”
不一會兒,軿車停下,車外傳來太監的聲音:“華月宮已至。請公主和將軍夫人下車。”
“走吧。”王紗涼拉著冷織襲下了車,在宮女們的迎接下走進華月宮。
走進院落,王紗涼見那纓絡寶珠果真開了,月光正好,透過樹葉縫隙打下來,落在花瓣上,繡了一層斑駁。活像她當時繡得那幅《月下牡丹圖》。
回到屋裏,冷織襲又拉住了王紗涼,雙眼看向了窗外的牡丹,又寫道:“有沒有可能,有朝一日你能原諒皇上呢?”
王紗涼亦望著那片牡丹,須臾後道:“我和他……不是原諒不原諒的問題。”
冷織襲歎了口氣,也隻有避開這個話題,和她聊了些瑣碎。不多時,兩人都聽見宮門外傳來“皇上、一品將軍駕到。”的聲音。
冷織襲忙起身欲去屋外迎駕,王紗涼也起身,卻是直朝內室走去:“麻煩你,就說我已睡著了。”
冷織襲搖搖頭,走向屋外行禮。
修扶起她,三人便像屋內走去。
冷織襲剛抬手對靳樓比劃,靳樓便皺眉道:“她說她睡了是吧。”再輕歎了口氣,他便向內室走去。
冷織襲問修:“你怎麽來了?”
修聳肩,“我可不放心你跟著她。”
冷織襲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修抬眉一笑:“不管了。你沒事就好。讓他們好好聊聊吧,我們先回去。”
冷織襲點頭,又比劃了一下:“不去打個招呼了嗎?”
“不用了。我跟他什麽關係?”修笑著攬過冷織襲,“看我連這後宮都能進呢。走吧。”
內室,王紗涼坐在床側,不言語。好容易開了口,說出的話仍是不出他所料:“我累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凝眉:“不是這幾日毒咒發作麽?你睡便罷,我在這兒守一會兒。”
“不用,我吃藥就好。你明早不還得上朝——”
“不用管我。”他皺著眉說,望向了窗外的牡丹。看著月光傾瀉在牡丹上的樣子,他拿出懷裏的物什,展開,大幅的《月下牡丹圖》。
見他一直把本是自己拿來利用他的東西隨身攜帶,王紗涼隻有歎氣。
而當夜,毒咒果然發作。這次沒有任何前\戲,王紗涼徑直暈倒。
靳樓把手擱上她的額頭,滾燙。手卻是冰涼。即使昏迷,她還是忍不住全身發抖。
他便不停用功幫她驅寒,直到後半夜,她才清醒,看著滿頭大汗的他,說不出話。
“好些了麽?”他隻問。
她點頭,良久後掀開錦被走下了床,對坐在床側的他說:“天……快要亮了麽?你睡會兒吧。你衣服濕了……我……去讓宮女拿些換的衣服來,還有朝服……”
也知她是想躲避,他便應了。想著若韓茹解不了玉泉血咒,他當去找“先生”了,或者直接領人直搗雕莫山莊的老巢。
辰時了,王紗涼才拿著衣服走進內室,卻見靳樓仍在床邊坐著。他抬眼,略帶著疲憊看著自己,她把衣服遞給他,又拍了拍手,平時服侍靳樓的幾個宮女便走進房裏跪下:“奴婢參見皇上。請讓奴婢為陛下更衣。”
靳樓皺眉看了王紗涼一眼。王紗涼便道:“我去看看早膳做好沒。你……是要這裏用膳吧?”
靳樓道:“你一起。”
王紗涼也沒回答便退出了房間。
靳樓苦笑。——我是不是該怪你考慮得太周到。
兩人一起用膳時,王紗涼從頭到尾仍是一言不發。
靳樓耐著性子給她碗裏放很多食物讓她多吃點,還讓她一會兒再睡一覺,畢竟是剛接受了毒咒的折磨。
“這次癲癇沒有犯,想來是阿茹的食材有用。中午我便吩咐禦膳司照著樣子給你做來。”
她隻點頭。
宮女們望著這二人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卻也隻有心照不宣地互相對視一眼,不敢多說。
用完膳,靳樓去上朝。大隊人馬早已等候在華月宮外。流言一出,宮裏上下對華月宮這個所謂亡國公主也再不敢怠慢。
王紗涼的確疲憊,也睡了一會兒。午時,用的午膳,全是跟藥材有關的食物。她無奈地吃完,回到內室時錦芙又出現了一次。她笑著告訴王紗涼:“這些日子我靈力進步得很快。那些討厭的家夥沒有再來打擾沉幻,錦芙很開心。”
“那些家夥……是啊,我好久沒有遇見過那花了。但願它們再也不要來害我了就好。”王紗涼亦笑。
錦芙陪了她一會兒便再度消失。
王紗涼又叮囑她切不可在辰麵前出現。
錦芙吐了吐舌頭:“我感應到了,辰當了整個中土的主了。他從前本也該就是這樣的身份的。”
彼時,紫鸞後殿。
修問靳樓:“今日上朝楊迪還是沒來,你昨天跟他怎麽說的?”
“那種人,見利忘義,也無甚頭腦,修你說呢?”
“當日也就看上他這一點了。不過那些舊臣還要靠他來說服。那些舊臣怎麽樣了?”
“本來就被他收服了的加他自己本身,我自是不可能重用的。找個機會還要慢慢除掉。至於現在牢裏那幾個,倒是真有骨氣的,他們的才能我也頗為欣賞。今日清早讓楊迪去說服他們了。有一個同意為我空明王朝辦事了。他們隻是抹不開麵,道德心裏作祟。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假以時日他們該是能同意。要知,他們該本是有遠見之明,知道我會把中土治理得越來越好才是。”進樓道。
“那當然。”修一笑,“你我研究中土那麽多年,適合中土的法製新令什麽的可是一早就弄出來了的。”
“是了,待過些時日中土從戰爭裏恢複過來,我們就施行新的法度。”
“哦,對了。想來……你要不要試著讓王紗涼去說服一下那些舊臣啊。她在原王朝百姓心目中地位不是極高?我看她已經想過來了,看這個樣子,也是願意嫁給你了吧。”
靳樓搖頭苦笑,右手扣緊了椅把,“就是她這個樣子,才更讓人惱火。她不是屈服了,她是連架都不想跟我吵了,亦不想再跟我爭論什麽了。”
修拍了拍他肩膀:“節哀順變。”
靳樓給了他一個白眼,修及時地掠到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