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往後退了一步,被那個眼神震懾到了。
他從沒在這個女人身上看到這種眼神!
他根本沒看過這個眼神!
聞人千絕往前走了一步,唇邊的笑意冰到了極點:“大人,你怎麽不說話?”
她很討厭這種權勢狗,明明也是從窮書生一步步走到現在的。
卻忘了當年自己受過的那些苦,以為自己隻要足夠會攀附,就能躋身貴族的社會。對上對下兩副態度。
身為父母官,不管老百姓的事情!
老百姓還怎麽活呢?
何況,真正的貴族社會不會接受這種諂媚無知的小人。
隻會把他當做一條真正的狗!
知府被她逼得無法後退,想起聞人雪汐的囑咐,瞬間挺直了腰杆:“你別亂扯!卷宗都是機密,不是你這種人可以看的!”
聞人千絕見他語氣終究軟了下來,摸出了一柄小金扇:“你可認識這個?”
知府一見小金扇,挺直的腰杆立刻委頓了下來,勉強擠出一副笑臉:“我不知道聞人姑娘是皇上派來的,卷宗嘛!盡管查!我叫人去給聞人姑娘取!”
小金扇一展,聞人千絕指著知府那張腦滿腸肥的臉:“見金扇如見皇上,你敢不跪,是不是藐視皇上?”
知府一怔,隨意咬牙低聲:“聞人千絕,你不要太過分!”
要他堂堂一個知府,當街跪在一個廢物的麵前?!
不……他不會那麽做。
“唔。”聞人千絕冷漠的眼,從金扇上掃過,有點百無聊賴的樣子:“下次見到皇上的時候,或許我一個心情不好,就講了出來。”
見到知府在門口跟聞人千絕這個廢物爭論不休,幾個好事的已經聚集了過來,想看熱鬧。
可那廢物手裏的……難道是皇上的物件?
知府咬牙,瞪視著聞人千絕,可她卻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終於,眾目睽睽之下,知府緩緩地跪了下去,對著金扇道:“皇上萬歲萬萬歲。”
周圍一片倒抽了口氣的聲音!
天啊,他們看到了什麽?
知府聽著周圍的聲音,臉已經漲紅了,抬頭看著聞人千絕的時候,他牙齒已經咬得格格響:“可以了吧?”
圍觀的人瞬間聚攏了一大群。
平日心高氣傲作威作福的知府大人,竟然當街對聞人千絕那個廢物下跪!
他們紛紛揉了眼睛掐了別人的大腿,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這事明天一定會傳遍京城!
聞人千絕俯身,看著知府那張充滿恨意的臉:“大人說的是什麽話?又不是跪的我。”說罷,收起了小金扇,冷漠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這種人,她不想再看第二眼。
唯有權勢能壓得他屈膝,那麽,他就在權勢下跪著行走好了。
鬼麵人舉步跟上,目光中異樣的情緒彌漫。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個女人對於權力的利用,他很喜歡。
剛才,她眼裏的殺意是真的。
他更想知道的是,如果沒有小金扇,她會用什麽樣的方法,給知府大人一個下馬威呢?
聞人千絕走進了府門,知府也立刻站了起來,對著圍觀的人大吼:“都看什麽?都給老子滾!”
周圍的群眾非但不散,聚集得更多了。
都想看看還有沒有好戲。
這種好戲,可是千百年難以得見的啊!
知府煩的可以,甩甩手,叫了身旁的侍衛:“都給我趕走。”自己走進了府門中。
厚厚的卷宗落在了聞人千絕的麵前,知府半是嘲笑地諷刺道:“都在這裏了,聞人姑娘慢慢看。”
他故意沒有把卷宗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好,這些東西,夠那個聞人千絕看上一陣子的了。
聞人千絕看著麵前浩如煙海的卷宗,摸了摸鼻子。
不是吧?
這麽多!
京城到底尼瑪是出了多少的案子啊!
打開來看,都是古代的繁體字,她看起來比較不那麽快。
先翻開了第一宗案子,竟然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比如老張偷了老李家的雞,嫁禍給了隔壁老王……
這得看到猴年馬月去,等她看完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好嗎!
長出了一口氣,她支撐著下巴,對著麵前的卷宗搖搖頭,這樣不行,她得想個辦法。
靜靜的屋子裏,隻有翻閱書頁的聲音。
聞人千絕往身邊一看,鬼麵人拿了一個卷宗,散漫不經心地一頁一頁翻著,手指就沒停過!
她納悶地開口:“你在數頁數?上麵不是標記了頁數麽?”
鬼麵人沒說話,將手裏的卷宗很快翻完,放在了她的麵前:“隨便翻一頁。”
聞人千絕不明白他要做什麽,隨便打開了一頁:“然後呢?”
鬼麵人慵懶地吐出了兩個字:“頁數。”
聞人千絕嚐試著讀出了頁數。
隻聽鬼麵人淡然開口道:“翌日,辛姓女子依照昨日所述方法,擊鼓三次,升堂開審,其夫怯然不肯出,侍衛於其家捉之……”
聞人千絕睜大了眼睛。
他所說的每個字都是書麵上的內容!
一字不落!
這個男人,竟然隻在翻書的過程中就背成這樣!
他的腦袋真的還是生物嗎?
“你背了下來?”聞人千絕瞪大眼睛,看著麵前的男人。
鬼麵人停住,又開口:“……之捉家其於衛侍,出肯不然怯夫其,審開堂升……”
我去,這貨不僅背了下來!還倒背如流!
聞人千絕壓住了內心的震驚,接著是狂喜,抓住了鬼麵人肩膀一頓狂晃:“都交給你了!很快就能看完吧!”
鬼麵人淡淡地看了一眼這個女人抓著自己肩膀的手。
突然感覺,她是不想活了。
聞人千絕鬆開了手,嘿嘿笑著把一堆卷宗都推在他的麵前,自己打著哈欠,隨便找了一本懶懶翻看著,就當看笑話玩了。
她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到前堂開審。
一個老伯的聲音傳入了耳朵中:“青天大老爺,一定要為小的做主啊!小的女兒馬上就要出嫁了,卻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出嫁……
莫名其妙地消失……
聞人千絕忽然醒了,困意全無。
她第一個想到的,是亂葬崗裏,那個身著少女服飾的白發老婦屍體。
這時,另一個不滿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女兒也就算了,我兒子丟了算怎麽回事?”
“一定是你兒子拐跑了我女兒!”
“呸!也不看自家閨女長什麽模樣!白給我兒子他都不要!”
砰的一聲。
不滿的聲音高叫:“你敢打我!”
接著,兩人扭打在一起。
聞人千絕已經出現在了堂上,冷靜地開口問道:“老伯,你說女兒丟了,是什麽時候丟的?”
大堂之上突然聽到女子的聲音。
兩個人都愣了。
老伯開口:“就在昨天晚上,本來今天小卉就該出嫁了,誰能想到……”
渾濁的老眼當中是難言的哀傷。
聞人千絕神情一凜。昨晚……那不就是她看到那個無主棺材的時候嗎!
她繼續問道:“她失蹤前,穿著什麽衣服?”
老伯打量了一下聞人千絕,她穿著的不是官服啊,見知府不說話,難道是知府的家眷?隻能回答道:“小卉失蹤的時候穿的是嫁衣。”
聞人千絕心裏的警鍾響了,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嫁衣是什麽圖案的?”
老伯更納悶了。
她不問問人去哪裏了,反倒對服飾感興趣。
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上麵繡著牡丹花啊,胸前是鸞鳳鳥。”
聞人千絕斂了雙眸,半晌,才開口道:“或許我知道你的女兒在哪裏?”
“什麽!?”老伯刹那間巨震,特別震驚地瞪圓了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
他退後一步,滿臉的不信,搖搖頭:“不可能的,大人,她是誰?怎麽可能知道小女在哪裏?”
知府瞟了一眼聞人千絕:“聞人姑娘,本官還要正常審案,你管的有點多吧?”
聞人千絕一步步走下台子:“這個案子,我接手了。”
另一個衣著樸素,頗有書香風範的中年男人急道:“那姑娘知不知道小兒在哪裏?”
她停了腳步:“一起來吧。”
聞人千絕帶著知府和幾個衙役,還有老伯和中年男子,一起趕到了亂葬崗。
一路上,老伯的臉色都慘白得可怕,完全說不出話來。
隻是驚恐地打量著周圍。
布滿皺紋的雙手不時握緊,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不想看到那個事實。
聞人千絕沒有說話。白發人送黑發人,大概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一件事情。
她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找到了位置,眼眸一閃,不對,棺材上的土似乎顏色比較深,似乎剛剛翻動過不久。
是她昨晚蓋的那次麽?
知府累得氣喘籲籲的,指著地上問:“在這裏?”
聞人千絕點點頭,可心裏隱隱有了直覺,棺材,可能被人取走了……
知府一揮手,兩個衙役開始挖了起來。
老伯始終安靜地站在旁邊,眼下到了墳堆麵前,他似乎已經心灰意冷,慘白著臉色,卻很安靜。
不多久,衙役們的鏟子觸碰到了一個東西。
挖出來,正是昨晚見到的那具棺材!
聞人千絕鬆了一口氣,親手把棺材推開。
知府好奇,率先探頭看了一眼,冷笑了:“聞人姑娘,人在哪裏?”
聞人千絕的手頓住了。
昨晚看到的那具老婦屍體,已經消失得幹幹淨淨!
仿佛昨晚看到的一切隻是一場夢!
知府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一直在冷笑:“聞人姑娘,千裏迢迢把我們都折騰到了這裏,你不會隻是想給我們看棺材的吧?這跟李老伯的女兒又有什麽關係?”
聞人千絕回眸:“可能是我看錯了。”
昨晚的那一幕確實發生過,但究竟是誰!
在那之後還能挪走棺材裏的屍體!
李老伯這個時候才長舒了一口氣,安心下來,一個沒站住,跌坐在地上:“這下我放心了,我還以為裏麵躺著的是小卉呢。”
“看錯?”知府冷笑連連,繼續諷刺著。
聞人千絕沒在聽,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棺材上。
眼睛一掃,看到了棺材角落的一個釘子上,掛了一抹紅。
伸手將那抹紅色拿了下來,正是嫁衣鮮紅的碎片。